那贼将陈捷与曹操对战,全部精神,都在曹操那条枪上,谁料一支冷箭飞来,正扎在他左臂上,枪法顿时一慢,曹操长枪一拧,噗嗤刺穿敌胸,挑起一甩,砸翻几个想来救护的贼兵,再看胸前伤口,果然前后通光。
曹操扭头看去,却见宋军营寨,边门洞开,刘延庆,韩世忠等众将领着禁军兵马杀出。
刘延庆手持铁背弓,显然方才之箭,正是他所放。
曹操喜道:“将主,好箭法也!”
刘延庆叹道:“分明瞄着他喉咙,如何只射中膀子?倒也罢了,没射中你的膀子,便是万幸。”
韩世忠大笑道:“武兄,可见将主爱你甚深,他的箭法,有名的唤作随缘神箭,发弓射去,箭落何处,一概随缘。因怕人笑,轻易不肯操弓,这番却为你破例也。”
曹操只道韩世忠与他取笑,遂大笑道:“哪有此事,我观将主臂长有力,目带神光,此皆神射手之兆也。”
这时恰好敌阵“黑面狼”柏仁、“吞心豺”张怡,带数千兵马杀来,韩世忠看两个贼将杀气腾腾,指着柏仁道:“将主,射这个黑脸儿拿大刀的!”
刘延庆拈支雕翎箭,开弓如月,气定神闲,微微一瞄,撒手处,箭似流星,“吞心豺”张怡面门中箭,仰天落马,手中一条铁棍甩出三四丈远,砸翻好几个贼兵。
刘延庆叹口气道:“唉,黑脸儿命不该死,倒的那个不该他活。”
曹操愣了楞,强笑道:“伱们西军都这么爱玩笑么?将主分明是要射那使棍的。”
韩世忠笑得打跌,指着柏仁道:“将主,再射他几箭,不信偏他无缘。”
刘延庆一点头,箭如雨发,一口气射出七支利箭,只见柏仁身边亲近的喽啰次第落马,一连翻倒七个,唯有栢仁,毫发无伤。
刘延庆甩了甩手,苦笑道:“你看他命大么。”
曹操看的呆了眼,最后两箭射出时,柏仁已冲到五丈以内,这样竟然也能射偏?
他正要挺枪去战,不料柏仁大叫一声,回马而走,却是看着对面那个老将一连八箭,射的自己三五丈内空无一人,这般惊人箭法,他如何不胆寒?只道对方故意这般射来,好待生擒自己,因此回身便走。
这时侧面顾岑领兵杀来,刘延庆喃喃道:“不信你这厮也无缘!”拉满了弓,尽力一箭射去,谁知力气太大,这箭的尾翎竟折了两三根,长箭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蓦然自柏仁脖子左侧钻了进去。
柏仁正逃,浑没料到原本无人的方向飞出一支羽箭,一下射穿了脖子,身形一僵,喃喃道:“何等神箭!”落马而死。
曹操也看得一僵,这才深信,非是刘延庆箭准,而是适才自己和他的箭无缘。
顾岑、韩蘩也是一僵,宛城五将齐出,还没摸到宋军大营,已先折了三个,尤其是射柏仁那一箭,乃是平生闻所未闻的高明,谁听过箭还带拐弯的?
战场之上,这等诡异箭法,直比十殿阎罗还要吓人,二将胆气不由顿消,同时想道:早先就说了,刘智伯那等本事尚自折了,我等如何赢得了官兵?
两个各自勒马,叫道:“回城、回城!”回身就逃。麾下贼兵乱哄哄的,有的跟着回城,有的兀自还在乱冲,顿时散乱一片。
刘延庆毕竟是悍将,眼光、决断都是不缺,当即高叫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攻下宛城,只在今夜!众儿郎,随我杀贼!”
老头儿一催胯下马,一马当先追去,后面曹操等众将齐声呼啸,护持老将左右,那一万没胆的禁军都不由血热,纷纷呐喊,跟着只顾往前冲。
斯时皓月当空,照得平原大地一片银白,童贯等将帅都已惊起,站在寨墙上,呆呆望着刘延庆领一万禁军,杀得贼兵四分五裂,老将刘延庆白须飘洒,率先突阵,马上挽弓激射,贼兵们随缘倒地,后面禁军砍瓜切菜般杀敌,惊得童贯不断揉眼——这些禁军莫非中了邪不成?怎地如此凶猛?
其他兵马都监们也都是满心茫然:敌兵怎么出来这么多?这么多敌兵怎么就败了?西军那伙什么时候追出去的?我们是谁?我们来此干嘛?
终究还是童贯不失大帅之资,猛然一拍手道:“老刘干得漂亮!本帅早就嘱咐他,我军远来,贼兵必然要出城夜袭,正好趁此设伏,大败敌兵,顺势夺城!不过本帅运筹虽然高明,也多亏老刘等战将敢于用命,才能真正建功。来呀,传令众军,整顿军马,发兵攻城!”
还攻甚么城呀,贼兵败退到城下,争抢入城,里面的人拼命要关门,外面的哭嚎着往里挤,挤死踩死的不知几何,韩世忠冲到近前,踩着马背跃出,仿佛一只大鸟,落到了那些贼兵头上,小碎步踏着人头冲入城里,刀法展开,杀得门洞里尸横遍野。
曹操见韩世忠如此勇悍,怕他有失,连忙叫道:“卢兄弟、孙兄弟,快快接应。”
卢俊义、孙安闻言,纵马直撞人群,后面竺敬、燕青等人亦奋力厮杀,将城门抢下,韩世忠遍体浴血,高呼道:“快、快牵我马来,杀到对面城门,不要放走他一个!”
待童贯领大军赶到时,天色已渐明,韩世忠早已从南门杀出,追出十余里,阵斩贼将韩蘩而还。
其余满城贼兵,跟随顾岑逃跑者不到三百,伤亡五千余,投降一万余,先锋营投降贼兵的一万多俘虏,亦再次回归宋军。
童贯忙得不可开交,先令随军书吏写下安民告示无数,满城张贴,又派出亲信虞侯带领亲兵,以通贼之罪,满城勒索富豪、中产之家,还顺势清点接收了贼兵缴获之财、囤积的粮草,吃得满口流油。
一直到下午,才有时间召集众将,细问昨日战局,曹操自然不会说他去祭奠故人,只说自家“心中不安,告知主将,刘延庆令众人轮番哨探,正遇贼兵来袭,借枢相虎威,一举败敌,顺势抢下宛城。”
刘延庆听了出班,笑呵呵道:“咱老刘也是早早奉了大帅所令,知道敌人要夜袭,这才派你等哨探,若非大帅料敌机先,早有准备,我等万难胜的如此轻易。”
童贯哈哈大笑,叫记了众人功劳在册,待回京后一并封赏。
六个兵马都监见众军左翼屡立功劳,不由暗暗嫉妒,唐州都监韩天麟、邓州都监王义同时出列,请令去打樊城。
童贯道:“兵者凶器也,不可轻敌。樊城难攻,我当帅全师而至。”
遂领全军整顿三天,留嵩州都监周信带领本部人马和原先锋营一万余人,镇守宛城,亲领大军前往樊城。
却说讨北大元帅段二得了顾岑回报,得知连败两阵,失了宛城,三万人马只归来三百,气得哇哇乱叫,几乎喷火,亲提大军渡过汉水,进驻樊城,要和童贯比个高低,让天下人看看,到底是有卵之帅奢遮,还是无卵之帅跋扈。
等了数日,童贯大军浩浩荡荡开到城下,十里外扎了营盘,派人射了一封战书,约段二次日上午,城下决战。
两军决战,交锋之前,双方主将出阵对答,各自申理明义,乃是古礼——当年诸葛孔明骂死老人家王朗,就是这个环节。
军师左谋为此绞尽脑汁,骈四俪六,凑出了一番说辞,让段二背下应用,段二拿来一看,十个字里八个不识,还有两个也只认识半边,顿时大怒,一把扯得粉碎,自称“段二老爷天纵奇才,舌辩无双,当年在段家堡便有‘拳看三娘,嘴看二郎’之说,难道还要靠你作弊么?”
五月二十四日,两军在樊城下摆开阵势,童贯出马,高声喝道:“王庆者,汴梁泼皮也,自幼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犯罪发配在先,不思悔改在后,乃至聚众谋反,攻城掠地,荼毒百姓,此为大不赦之罪也。如今天子震怒,令本帅挥师征讨,誓擒此人,株其九族,以儆效尤。天子慈悲,念汝乃都是大宋子民,从他谋反,或被蒙蔽,或受胁迫,如今天兵来到,汝等若天良未泯,弃暗投明,前罪皆可赦免,此为圣上之宏恩也,你等且细思之。”
段二一个字没在意听,好容易待他说完,抖擞精神,出阵来大喝道:“呔!童贯老贼,你这没卵的阉人,竟然也堪为帅,真乃我们大元帅行业之耻辱也。我们这些大帅,自古即今,都有卵,有大卵,卵大如笋,方为大帅,偏你这厮没有卵,岂敢厚颜混迹帅界,自以为帅耶?你这厮若不服,放着两军将士在此,你我脱衣除裤,比一比谁大谁小,若你赢了我,我便劝我家大王退位让贤,你敢不敢?。”
段二这番话,使吃奶力气喊出来,淮西军顿时狂笑,就连宋军也忍不住笑,又怕杀头,只能死死忍耐,许多士兵低头望地,忍得浑身颤抖,辛苦不堪。
韩世忠喃喃道:“若按此贼说法,吾早晚也是大帅之资也。”
有分教:段二阵前夸大卵,枢相可笑割完短。世忠惊道若这般,早晚还当轮到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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