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正阳原本以为李华成只是说了一句客套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生活中有很多类似的客套话，比如以后在看，比如看看再说，比如谁知道呢，也比如时间还长。
但看到李华成的眼神，他却微微一怔。
李华成的眼神很平和，带着淡淡的笑意，莫名之中，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这个眼神包含了很多东西。
即便是华正阳跟在李华成身边多年，一时间也不能肯定这个眼神中到底包含了哪些意思。
他只是能肯定，李华成想着的，绝对是自己暂时还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时间还长？”
华正阳沉默了下，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相信我。”
李华成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中包含着巨大的信任和坦然：“时间要比想象的还要长，长很多。”
中洲对华正阳的评价有点两极分化的意思。
他是次相。
而绝大多数人对这位次相其实都是非常的有好感的，近年来一些策略的变化，确确实实的影响到了非常多的普通人，让他们的生活起到了好的变化。
可如果是具体到副总督级以上的一小部分人，他们对华正阳的评价就显得极为复杂。
多年之前，曾经某位老资格的总督就在不算很私人的场合中公然破口大骂华正阳，说大多数副总督都要比这位次相有格局。
这话自然是极为夸张的，但这恰恰也是华正阳比较让人诟病的一点。
格局不够。
他的格局让他很难真正站在全局的角度上去考虑方方面面，眼光也不是很长远。
这是他的缺点。
而他的优点则在于他的工作能力。
华正阳的工作能力很强，确切地说，是非常非常的强。
李华成对他太了解了，对华正阳，只要给他一个明确的方向，那么任何事情，他都能超额的完成，几乎从来都没有失误过。
他格局不够，没关系。
李华成的格局是有的，眼光也绝对长远。
他以自己的需求打造自己的班底，华正阳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两人之间在工作上的默契其他人根本无法想象。
华正阳需要的就是一个领路人。
他很难自己成为这个角色，但生活里只要有了这个角色，那他就能把一切都做到最好，做到极致。
说的再难听一点的话，华正阳简直就是最最最完美的工具人，没有之一。
这样的人，李华成用着是真的很顺手，绝对的省心省力，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时间有多长，只要他还活着，那华正阳就永远都有巨大的发挥空间。
华正阳确定了李华成这句时间还长确实有着其他的讯息，试探性的问道：“时间能有多长？”
“至少十年之内，你的任务很重，十年之后再看嘛。”
李华成笑呵呵的开口道。
华正阳的眼神一瞬间爆发出了一片璀璨的光芒。
这句话的冲击力极大，以至于让他直接忽略掉了李华成说的那句十年之后，他满脑子都是十年之内这句话。
正常情况下，五年之后，他就应该已经过上退休的生活了。可现在看样子，李华成五年后不准备让他走，而是想要让他继续留下？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留下或者走人，其他集团都是影响不到的，即便是让华正阳走了又能如何？只要没有天大的变故发生，那他空出来的理事位置，同样也是由学院的人顶上，如果李华成到时候继续支持他的话，其他集团根本不会太过反对。
能多待五年，这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真到了那一步的话，能多待半年都是好的。
“我...我可以？”
华正阳的声音有些激动，同样也带着一些不确定。
“可以。”
李华成看着他，放缓了自己的声音，轻声道：“内阁的事情，暂时退一步吧，用来多换五年的时间，对你来说，是不亏的，毕竟现在希望也不是很大了。”
华正阳怔了怔，苦笑了一声。
毫无疑问，李华成是打算让他在跟文思远的竞争中退一步。
但多了五年的时间，这一步退的倒也没什么不甘心的，能上去自然是好事，可现在的问题是他真的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但随着文思远的呼声越来越高，他的希望已经无限接近于零了。
不过只要没到最后一天，谁也说不清楚这其中到底会不会有其他的变数。
所以华正阳仍旧没有放弃。
可现在...
“我知道了。”
华正阳长长的出了口气，干脆利落的做出了决定。
他真的很想要那五年，既然想要，那就没可能去跟文思远竞争了。
他在次相的位置上，可以四平八稳。
可如果真的拿到了那个位置的话，五年后想要留下，难度就极大，一正一副，后者其他集团不会干涉，但前者，同样也是其他集团的必争之地。
“过两天，我找正敏谈一谈。”
李华成看着他，笑道：“他的能力，想必我不用多说了吧？
到时候你们要多接触接触，他虽然年龄比你大，但论资历，你却是老资格了，对新人要多多支持。”
华正阳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吴正敏是新集团推出来的旗帜人物，几个月后，同样也会成为理事，在内阁仅次于文思远和华正阳，如果可以跟吴正敏联手的话，文思远就算成功上位，日子也不会很好过。
华正阳迟疑了一瞬，低声道：“其他人，没有什么意见吗？”
他说的是其他人，而不是其他集团。
这个其他人的意思，是学院方面的其他人。
五年后他继续留下的话，等于是堵死了学院方面某一个人，甚至某一个团体的路。
这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有意见可以谈嘛，你时间还长，我时间也还长。”
李华成笑了起来：“学院未来的重心会转变，不会有太多资源去跟其他对手厮杀博弈，我们接下来的力量，会最大限度的支持新集团，更准确的说，是支持天澜。”
李华成看着华正阳，他的话说的很直白。
看着对方下意识皱起来的眉头，李华成沉默了一瞬，干脆抛出了一个更为石破天惊的消息：“我去年在东皇宫住了一个多月，想知道那段时间我和天澜达成了什么交易吗？”
华正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何止是他，中洲很多人对此都是极为好奇的。
去年李华成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都住在东皇宫，甚至有了李华成被李天澜囚禁起来的谣言传出来。
那个时候李天澜态度强硬，他俘虏了李狂徒，李华成却想要让他放人。
双方之间的矛盾一下子变得无比尖锐。
同样的，学院和豪门集团在那段时间也开始对立。
身在辽东的白清浅反应最为激烈，率先出手，在学院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影响力残存至今。
学院对盛世基金的针对同样毫不留情。
但在矛盾即将升级的时候，华亭的事情吸引了议会的注意力，最终牵扯到了钟有为。
而李华成也在华亭的事情刚刚开始的时候跟李天澜达成了共识，李狂徒被放了出来，结果现在还是死了。
华正阳想着这段时间以来的局势变化，有些唏嘘。
“其实也没什么。”
李华成缓缓道：“我只是告诉天澜，不要争一时的得失，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期待他未来的成长，我想让他做我的学生，在二十年后， 让他接我的位置。”
华正阳刚想喝茶，他已经端起了茶杯，听到这话，直接被口水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的脸色涨得通红，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华成，整个人都懵了。
李天澜在二十年后接李华成的位置？
那会是什么场面？
二十年后，李天澜四十五岁，做议长？
以他的性格，谁能想象到他担任议长会是什么样子？
“你想不通？”
李华成平静道。
“不是...但是...嗯...”
华正阳努力消化着这个讯息：“但是...他的出身...”
“出身不是问题。”
李华成淡淡道：“事实上，咱们的邻居已经有过成功的例子了，而且很成功。
出身于特殊系统的精锐最终登顶，这种事情，咱们的邻居早就做过了，如果没有那位的话，雪国只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但是...”
华正阳还想说什么。
“而且道路我已经铺好了啊，今天是天澜的第一次亮相，整个中洲都会看到他，接下来二十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到时候他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也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李华成笑道：“出名要趁早，他现在才二十多岁，有这么多年的时间沉淀，你担心什么呢？”
“其他人会同意吗？”
华正阳沉默了一会，低声道。
“你呢？你同意么？”
李华成的语气云淡风轻。
但再怎么云淡风轻，这个问题，也可以说是真正涉及到生死的问题。
所以华正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道：“我听你的。”
“嗯。”
李华成点点头：“其他人，到时候局势会让他们这么选择的。”
华正阳不在说话。
因为他很清楚，李华成最擅长的，就是引导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