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微白笑了起来,如梦如幻,完美无瑕。
这一幕,这一句话,她已经期待了很久。
让李天澜做接班人。
秦微白可以肯定,目前整个中洲,除了李华成自己和秦微白之外,大概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这一点。
李华成的秘书马思或许会隐约猜到一切,但却不敢肯定。
这是属于李华成个人的疯狂。
一场真正的豪赌。
而这张底牌在掀开之前,就是李华成压下筹码前的犹豫时间。
他的犹豫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这个想法如果让其他人知道的话,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李华成疯了。
李天澜。
总统。
一个天下无敌的中洲总统。
一个绝对掌握着自身集团,而且掌握着庞大势力的总统。
前所未有。
甚至是空前绝后。
北海王氏数百年的时间里,哪怕是最巅峰的时期,也只是出了一位女性首相。
东南集团出过总统。
但北海王氏没有过。
这其中的忌讳,不言而喻。
如果李天澜日后真的可以如同李华成说的那般成熟起来,可以从容的应对各种复杂的局面,可以无惧认可挑战,那中洲的前景,确实是极为光明的。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
可这所谓好处的背后,同样也代表着让无数人都坐立不安的风险。
一个强势无敌的总统出现,确实能将中洲带到一个新的巅峰。
可那时的中洲,到底还会不会有其他人的生存空间?
为国为民为己。
坐在总统位置上的李天澜,为什么?
他的存在,会不会颠覆整个中洲的架构?
那时的中洲,到底是中洲人的中洲,还是一个全新的,强势的,让人无力抗拒的毒才王朝?
没人知道,包括李华成。
所以这是李华成一个人的疯狂与豪赌。
他的内心真的很看好李天澜。
所以他想要赌这一把。
但却又害怕自己承担不了输了的后果。
于是在东皇宫的这段时间里,他看似平静的进退取舍,一直在纠结,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一直不敢找李天澜谈这件事情。
这是他犹豫的原因。
同样的,这也会成为其他人就算玩了命都会反对这个决策的原因。
李华成会犹豫。
可其他人不同。
他们完全是不敢信。
李华成会做这样的选择,是因为他真的相信中洲会在李天澜的手中变得更好,又或者说,他确信自己的手段,可以在接下来二十年的时间里将李天澜引导成跟他志同道合的人,引导成中洲需要的领袖。
这跟高尚或者无私无关。
这是理念。
而其他人...
没有人敢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以李天澜现在的地位和威望来看,二十多年后,谁都不敢肯定他会到达一个什么样的高度,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个时候,一旦他真的坐上了总统的位子,他的意志几乎将成为中洲唯一的意志。
其他集团的声音在这种意志之下渺小的甚至有些可怜。
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情?
李华成确信李天澜未来会在他的引导下变成一个真正的总统,而不是毒才者。
这是他的理念。
但其他人不会信任李天澜。
同样,他们也不会信任李华成。
换个角度来说,如果想要支持李天澜成为总统的人不是李华成,而是其他人,比如之前的陈方青,现在的郭闻天的话...
李华成同样也会全力反对。
这是不同立场上理念的绝对冲突。
李华成现在敢赌一把,与其说是他在犹豫之后选择信任李天澜,倒不如说他信任自己的手段。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内心的所有犹豫和纠结都已经消失,只剩下坦然。
这是秦微白期待的,也是她最想看到的。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李华成和学院派,都会因为这一句话自动变成李天澜身边的铁杆盟友。
或许李天澜今后会面对很复杂的局面,很艰难的处境,很巨大的压力,或许会狼狈,会愤怒,会压抑...
但是李华成说的其实没错。
人生在世,没有谁是真正容易的。
她和她将李天澜推到了现在的高度,接下来,他总要去做些什么。
她爱上的男人自然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她坚信这一点。
接下来是李天澜的时代,能够真正顶天立地高高在上的,自然只有他一个。
秦微白看着李天澜,轻轻眨了眨眼。
她的眼眸灿如星河,流溢着星光,神秘而瑰丽。
李天澜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长时间,看上去有些木然。
坐在李华成的位置上试一试...
这句话很简单。
可落在李天澜耳朵里,却是真正的石破天惊。
老实说,这一回他是真的被李华成给镇住了。
成为中洲总统...
如果这是李华成的底牌的话...
这完全就是李天澜没想过的底牌,但同样这也是李天澜不可能拒绝的条件。
人生在世,什么是真正的人生巅峰?
小的时候,李天澜的答案是恢复李氏的荣耀。
而如今他已经做到了,所以建立一个称霸黑暗世界的王朝,就成了他现在一直以来努力目标。
而现在...
李华成将一个崭新的巅峰与未来展现在他面前。
怎么可能拒绝?
这已经不是心动或者不心动的问题。
改变世界,改变中洲,创造未来...
虚无缥缈的一切,都在这一句话中有了可能。
李天澜深深呼吸,他看着李华成,认真的问道:“你信我?”
他不相信李华成会看不到其中的风险。
可他依然掀开了这张底牌。
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的,只是掀开这张底牌的时机而已,跟底牌的内容没有什么关系。
“我信我自己。”
李华成笑了笑:“谁知道二十多年后的你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相信的,是我可以将你培养成一个真正合格的领袖。”
李天澜彻底明白了李华成所说的考验是什么意思。
江上雨,李狂徒,古行云?
这些确实是李华成给他的考验。
但仅仅只是考验的一部分。
真正的考验,是所有反对他成为总统的人。
江上雨三人组是一部分。
东南集团必然也是一部分。
北海王氏是一部分。
太子集团也是。
而一部分已经加入新集团,但态度却始终很微妙的北方集团,也能算半个。
他们都会反对李天澜成为总统。
是拼了命不顾一切的反对。
想要成为总统,对于这些人,要么彻底消灭他们,要么完全征服他们。
只有在这种无比复杂的局面下压制所有的声音,李天澜才算是真正通过了考验,真正的成熟起来。
这个目标无疑是漫长而遥远的。
但李天澜现在却也有了足够的资本。
他有了新集团,有豪门集团的支持,如今也有了学院派的支持,有了东皇宫。
这一股力量,已经足以支撑着李天澜去面对任何困难,任何对手,足以支撑着他向着那个目标发起冲锋。
所以还在纠结要不要去军部根本就没什么意义,纠结要不要成为理事同样也没什么意义。
进军部,会引起那些人的不安。
成为理事,同样也会引起那些人的反弹。
可只要李天澜不拒绝李华成的诱惑,那么跟那些人的争锋就是必然的。
李天澜拒绝不了李华成的条件。
他不知道如果成功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中洲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知道今后的自己会达到什么样的高度,但那些不重要,现在就说那些,太过遥远了。
可也正是因为遥远,所以它成了一个最清晰的目标。
有目标,自然有动力。
那个位置...
中洲建国数百年来所有集团都在谋求的位置。
那个中洲大地数千年来风起云涌群雄逐鹿绞尽脑汁人人都在梦想着,人人都前赴后继的位置。
李天澜如果说一句不感兴趣,估计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虚伪的令人作呕。
他的思绪在沉默之中,在李华成的一句话之间完全飞扬起来,恍惚之中,带着肆无忌惮的锐利。
李华成静静的看着李天澜。
他真的很相信自己。
所以当犹豫和纠结完全消失之后,他身上的压迫感变得愈发清晰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想不想坐在我这个位置上,试一试?”
“想。”
漫长而短暂的沉默后,李天澜终于开口,仅仅一个字,清晰直白。
他当然想。
没有任何人不想。
哪怕他今后成为天骄。
哪怕东皇走到了真正的武道终点。
哪怕他今后守护中洲一言九鼎。
但再怎么富可敌国天下无敌权倾朝野,跟坐在那个位置上相比,都是两回事。
李华成笑了起来:“我可以帮你,学院也可以帮你。天澜,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会竭尽全力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领袖,让你意识到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真正的野心。”
李天澜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在荒漠监狱时曾经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那名顾问。
周桐。
一个如今在中洲已经被很多人忘记的名字。
但也是李华成此生遇到过的最强的对手。
即便李华成自己也要承认这一点。
两人十多年前的博弈厮杀看似云淡风轻却又异常惨烈,针锋对麦芒,影响波及整个中洲全局。
而其中的一些细节,除了周桐和李华成之外,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清楚。
所有人都看到了最后的结局。
本来一直略占上风的周桐在最后关头输了半招。
说李华成弯道超车也要,说他绝地反击也罢。
最后的结果清晰明了。
李华成成了当时中洲的储君。
周桐落败的那一年退了下来,随后在两年后没有被公布的情况下被秘密逮捕,进了荒漠监狱。
而李华成则成了储君,在两年后登上了现在的位置,一直到现在。
周桐在荒漠监狱内一直都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
同样他也是李天澜在荒漠监狱里最为重视的一名囚犯。
他曾经的身份,他的经历,他的眼光和智慧,都不会因为他在监狱而有什么退步,他的局限性仅仅是因为身在荒漠而不知道外界局势而已。
他曾经无限接近权力的巅峰,也无比狼狈的惨败过,这么多年过来了,如果他懂得反思的话,他那绝对是最懂得什么叫成功的人。
他不知道的事情,李天澜知道。
李天澜想接触的事情,他知道。
所以在荒漠监狱里,李天澜请他做了自己的私人顾问,向他请教了很多东西。
他的经验,他的手段,他的决策,都是李天澜需要吸收的。
而相比于这些,李天澜更加看重的,则是他的身份。
周桐出自太子集团。
十多年前能跟李华成竞争储君的位置,足以说明他的地位,这是太子集团最顶尖的大佬,败在李华成手中之后的多年时间里,他当年留下的班底被清洗了一部分,可到底不是同集团的竞争,很多时候,李华成也很难插手太子集团后花园里的事情,他还有相当一部分影响力被陈方青和郭闻天保了下来。
他们的影响力干涉不到荒漠监狱这个特殊的地方,可对于周桐的儿子,他们却是在全力培养。
周桐的儿子周琦,如今就是西南市的副议长,太子集团中最炙手可热的中坚干将之一,这次大选,周琦肯定是要更进一步的,要么成为西南市的市长,要么就是天赋行省的议长,以他现在在太子集团的地位,五年后..进入议会成
为太子集团新的领袖人物,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周桐在太子集团的影响力也不仅仅只靠一个周琦来维系。
他曾经亲手提拔过的一些老部下虽然目前没有进入议会,但是在天府,西南,黔州,南云都有着不俗的影响力,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周桐离开荒漠监狱恢复自由身,哪怕不担任任何职务,哪怕他已经离开中洲中心多年,只要他可以出来,他就依旧是太子集团最顶尖的大佬。
李天澜,最看重的就是周桐恢复自由之后的巨大影响力。
他是可以给周桐自由的。
只要能将这个老人拉拢到自己身边来,那李天澜就等于是掌握了太子集团不容忽视的一部分话语权。
可周桐却拒绝了。
他教了李天澜很多东西,可最终却没有选择跟着李天澜离开荒漠监狱。
以他的眼光,在李天澜跟他说明了外界局势后,他自然能够认识到李天澜当时的地位和今后的地位,也会明白他的立场,他有很多的理由可以说,但是他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自己已经习惯了荒漠监狱,懒得出去。
没有把周桐带出来,李天澜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有些遗憾。
那个老人确实教会了他很多东西,而且给予了他一个足够高的视角。
如今新集团攻略内阁话语权,从上到下的方针,都是周桐的启发。
而且如果可以带走周桐的话,今天他面对李华成的考验,想要让太子集团闭嘴,也会方便许多。
但是没有如果...
所以有些可惜。
李天澜看了看李华成,点点头。
李华成的眼睛里闪着光,那并不是他所说的责任野心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而是一种执着,带着很纯粹的期盼。
或许他想要让李天澜学到的,也是这个。
“如果你愿意,可以称呼我一声老师。”
李华成微笑道。
李天澜愣了下。
一条纤细而修长的腿悄悄伸了过来,碰了碰李天澜的小腿。
阳台的桌子没有桌布,秦微白的动作自然瞒不过李华成。
他笑了起来,眼神很愉悦。
李天澜站了起来,对着李华成微微欠身:“老师。”
这一低头,一欠身,什么都没有损失,也无关什么颜面。
但李华成和李天澜却有了最直接的师生情谊。
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学院派从此以后可以更加专注的去支持他。
从此以后,在接下来很多年的时间里,李华成会全力去教李天澜怎么成为一名总统,而不是只做一个在黑暗世界天下无敌的天骄。
“这段时间不太平,我今日会回幽州,今后我们有的是时间见面。理事还是军部,还有时间考虑。”
李华成微笑着点了点头,嗓音温和的开口道。
如果李天澜选择成为理事,今后自然是住在隐龙海,跟李华成距离最近,方便上课。
而如果是选择成为议员在军部挂个名的话,那么大选之后,李天澜会住在龙湖公园,距离李华成也不算远。
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李天澜点点头,嗯了一声。
“特战集团,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李华成继续开口。
想要走上巅峰,想要压制所有不服气的人,特战集团,太子集团,东南集团,北海王氏...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在这种复杂的局面下,特战集团是最好的突破口。
因为今后的特战集团有江上雨,有李狂徒,有古行云。
怎么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彻底压制他们,甚至收服或者解决他们,是李天澜的第一个考验。
“我明白。”
李天澜点了点头。
“话我跟李狂徒说的很清楚了。我会带他走,给他自由,但我请他做你的磨刀石,特战集团的事情,我不会参与太多。”
他的声音顿了顿,看着李天澜的表情,不太确定他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李天澜和秦微白同时笑了一声,韵味相同,很有夫妻相。
李华成说他不参与太多。
但没有说学院派不参与太多。
这就是实打实的支持。
李华成点点头,继续道:“李华成不是我的人,江上雨和古行云也不是,只有你是我的学生。他们很明白自己的定位,所以没有人会感激我保住他们,他们也不可能放弃挣扎,接下来,没人会对你客气,我不提醒你什么,但如果有一天你被他们杀了,今天我说的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李天澜又笑了笑。
笑的有些漫不经心。
这份无意表现出来的散漫背后,带着一种即便是李华成都有些窒息的自信。
“特战集团,你打算怎么安排?”
李天澜问道。
“五个特别行动部依旧存在,取消各个行省的特别行动局,变成特别行动处,抽调现有行动局的精锐进特战部,同时设立特战军团。”
李华成缓缓道:“你担任中洲特别顾问,兼任中洲护国战神,可以重立轩辕台,当然,用东皇宫来代替也可以。议会在研究后会正式确认梦魇军团和雪舞军团的编织,直属于你。古行云组建昆仑军团,江上雨组建轮回军团,李狂徒组建炼狱军团。同时受你管辖。”
他揉了揉额头:“五大军团一致对外,五大特战部对内。特战部属于你和军部双重领导,军团属于你管辖,方方面面的细节还有很多,还需要商讨,不过大致的架子确定下来后,剩下的都不算难,大选前后,都可以改。”
特战系统自然不止是李华成所提到的这些作战人员,情报,资源,后勤,海外的一些秘密基地,国内的一些绝密君弓场,明面上的一些集团,这是一个极为完善的体系,林林总总加起来,无比庞大,具体怎么改,议会会讨论,但身为特战系统新的领袖,李天澜的意见自然是至关重要的。
议会目前卡在李狂徒这里。
如今李狂徒走出东皇宫。
接下来,无论是议会 ,还是东皇宫的智囊团,都要参与接下来的特战系统的变革。
李天澜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下,才平静道:“走吧,再去看看李狂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