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时。
长安城东西两市开市的鼓声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集市里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显得有些拥挤。
东市内的宽街上,随着人群走着两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男童。这两个男童身上所穿着的衣物都十分洁净,脸面稚嫩,却也出奇的白净,一看就是附近里坊中家境殷实人家的孩子。
“三郎,你有许多日子未曾来这里了吧?”说话的是那个穿着绿衫,脸面有些白胖的男童。
另一位与他并排走着,穿着白色衣衫,面容瘦一些但眼神更为清澈的男童,看着街道两旁密密排列着的店铺,摇了摇头,在心里道:我又何曾来过这里?
“三郎,舅舅让人捎信说,你前日夜读时昏倒在桌案旁,昨日方才醒来。今日舅舅让我带你出来四下里走走,说是透透气,顺便买一些可口的吃食,不必着急回家……”
说着,胖脸男童还拍了拍腰间挂着的那只五色荷包,里面传来几声铜钱相碰的清脆声。
“舅母给的,十多文呢!”他得意地笑着。
看上去略微瘦一些的那个男童,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面前那张堆满笑意的脸,微微一笑。
一夜未眠,早已经知道自己穿越到了这里。原来的记忆,还有这具身体以往的记忆,早在脑袋里折腾了整整一夜。
此时,他看着眼前这个被叫做“俶儿”的表哥,还有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街市,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们就好好逛一逛吧!”
说完,他率先向人流最为拥挤的地方走去……
“李泌,你慢一些,舅母说了,只在近处看一看,人多处无往……”
胖脸男童喊着追了上去。
“李泌”却笑了笑,走的更快了。
李泌,我竟然穿越到李泌身上了。现在的李泌摇头苦笑着。
细想自己的那一世,上学、考试、工作、结婚……好像程序一样的走下来。自己只是路过河边,看到一个落水的儿童,就想也没想的跳了下去……
结果,自己就从李必变成了李泌。
遇水勿近?好像有人曾对自己这么说过。不过,现在想想,自己在河中呛了几口水,脚腕也好像被水草缠住了……
想到这里,李泌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可随之就有一个人撞在了他身上……
“承让承让……”
一个高大的身影丝毫也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去。
李泌明明感到自己被撞的同时,腰间被扯了一下,便看着那个黑衣人的背影,右手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
果不其然,先前出门时,阿娘给他挂在腰间,说是用来辟邪的那块玉佩不见了。
“你……”
话音沒落,黑衣男子已经隐入人流中了。
“三郎,怎么了?”胖脸男童已经赶了过来。
“那人拿了我的玉佩。”李泌指着人群涌动处说道。
胖脸男童看看那边,又看看李泌的腰间,才要说话,却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也赶紧摸向自己的腰间……
这一摸不要紧,胖脸男童低头瞅着空荡荡的腰带处,哭丧着脸道:“贼人也拿了我的荷包。”
“追……”李泌大喊一声就追了过去。
许是那一世便是个正义感满满的君子,现在遇到小偷小摸的事情,李泌又忍不了了。
“三郎,该去报官的……”
胖脸男童喊过后,跺了跺脚也追了上去。
黑衣人身形高大,李泌追了十几步就看到了他的背影。瞅着那个大汉的背影,李泌犹豫了。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身高180厘米,体重75公斤的公职人员,而是一个只有七岁多、身高不过三尺多的儿童。
该报官的。李泌喃喃自语着,脚步也慢了下来。可随之他便想到,自己好歹也是穿越来的,还怕了一个蟊贼不成?
若是连一个蟊贼都怕,以后这大唐就没法混了。
这么想着,李泌便又追了上去……
黑衣大汉不知道李泌就跟在他的后面。此时他正走过一家家店铺,双眼还不停的扫视着前面那些闲逛着的人。
李泌看到黑衣大汉已经走到一家瓷器店前,站在了一位正拿起一只瓷瓶,在细细端详的胖子身后……
李泌急走几步,便猛地一头顶在了那个胖子身上……
“哎呦。”
随之便是“哗啦”一声,接着,就是货架倒地,又是接二连三的哗啦啦声……
不但店铺里和外面这几个人都愣住了,就连路过的人也停住了脚步看向这边。那个胖子扑倒在货架边上,货架上摆着的十几只招牌瓷器此时都摔在了地上,变成了碎瓷片。
胖子一脸发懵的趴在地上又徒劳的挣扎了几下。不过,他还没忘了朝一脸怒气的店主喊道“有人撞了我……”
店主看看门口处站着的黑衣大汉,又看看李泌,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黑衣大汉的身上。黑衣大汉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店主正待询问,就听李泌突然道:“是我,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他。”
店主看着李泌愣了下,刚想开口说话,就听李泌又说道:“这是我家兄长,他有钱,让他赔你。”说着,李泌指指黑衣大汉。
黑衣大汉原本看到李泌承认撞了人,又看到李泌就是刚才被自己偷了玉佩的那个男童,就准备离开。这时,看到李泌指着自己,还胡说自己是他的兄长,顿时就恼了。
他气势汹汹的呵斥着,“你这孩童,休要胡说,我怎会是你的兄长?”
李泌看到他要冲过来的样子,就赶紧躲在店主身后,还说道:“我家兄长脾气不好,平日里蛮横惯了,看到要赔钱给你,故而连自家兄弟也不认了。”
店主看向黑衣大汉,道:“这位客官,不过是几件瓷器,怎的连自家兄弟也不认了?”
这时候,那个胖子已经在店铺伙计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他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说道:“这位郎君,钱总是要赔的吧?总不能我挨了摔,还要替你兄弟赔钱吧。”
“谁是他的兄长,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小孩子胡乱攀亲,想不赔钱,你等都不要上当受骗。不信,你等问问他,可知道我叫什么。”黑衣大汉嚷嚷着,就想离开这里。
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一时半会竟也走不了了。
“这位小郎君,你说他是你的兄长,可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啊?”胖子转身问李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