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西山衙门口村,村长、甲长焦万田、方三焦虑的从焦万田家中走出。
“村长,咱们村中大部分娃儿都不入蒙学,这个,上面刘主薄很不高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方三摸着自己铮明瓦亮的光头,这厮有一年一夜鬼剃头,从此和青丝绝缘。
焦万田背着手走着,嘴里骂着,
“这些个混球,只是想让家里有打材的,打猪草的,就不让自家娃儿入学,”
焦万田也烦躁。
“现下看各村村长有一样就是娃儿就学多少,用孟主薄的话讲,摆不平这些泥腿子,你做个什么村长。”
几个娃儿大呼小叫的在两人身后跟着。
越发让焦万田烦躁。
一看就是没去入蒙的,否则其中两个快十岁了,还在疯闹。
村口大槐树下,几个汉子一同吸着烟锅子,看到两人走来,其中两个人抬腿就想走。
‘冯狗子,张八,你两个敢走,信不信俺抽你。’
焦万田一瞪眼。
村长在山高皇帝远的地界就是村中一霸。
两人急忙又回来了。
“做贼心虚是吧,村长让你们娃儿入蒙,你等怎么不去。”
方三一指两人。
“家里总有人打猪草,捡柴火,喂鸡鸭是不是,”
干瘦的冯狗子嬉笑着。
“把你闲的在这里吸烟锅子,却没时间打猪草,你个懒货,”
焦万田大骂,
‘晓不晓得,娃儿学了字将来可以入城做个学徒,几年后做个掌柜的或是帐房,你家就鸡犬升天了,你每天里在这里吸烟锅子都成,混球,’
“真的,”
冯狗子挠挠头,很心动。
‘村长,我家娃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样,也能入学。’
张八直摇头。
‘你懂什么,刘先生有的是法子让这些混小子们老实识字。’
焦万田吹胡子瞪眼。
‘好,就听村长的,让俺家两个娃儿去试试,万一能成,将来做个掌柜的,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张八点头。
“哎,这才像话。”
焦万田很满意,随即看向那个一直不说话傻站在一旁的王季。
“嘿嘿,村长,俺家就不用了吧,俺家的混小子都快十岁了,入蒙也太晚了,再说两个混小子做活也能帮手了,他们走了,俺一个人忙不过来。”
王季两手一揣涎脸道。
‘忙不过来,看把你懒得,脸上都有肉了,这两年吃番麦番薯太多了吧,忘了前两年吃喝不上的时候,你就得多干点活,’
焦万田指着他鼻子大骂,
‘记得,如果你不把娃儿送去,上秋交粮的时候,俺狠狠的踢几脚,看你到时候心疼不。’
这几脚很有讲究,收粮称重的时候能把五斗踢成四斗。
焦万田这是威胁王季,如果不听话,就搞他。
“好吧,就听村长的,俺送去还不成。”
王季畏畏缩缩的,显然是怕了。
焦万田这才满意的背着手走人。
‘还是村长厉害,这些混球乖乖听话,’
方三拍马屁。
‘那是,这些混球,和他们和和气气说话就是不成,不行就搞一下,立刻就老实了,球的,如果俺家里两个都是女娃,俺也送去学堂了,家里有小子却不送去,一群蠢货。’
焦万田胡子一翘一翘的,很泛酸。
虽然村长在村子里横着走,但是他看那些有儿子的混球眼绿。
...
乾清宫中,阁臣在述职。
“殿下,去年中原五省恢复了元气,耕作的田亩到了二十年前的数量,秋赋大大增加,仅仅这五省就上缴田赋三千多万石,大大缓解了朝廷税赋紧缺的情况。”
孙传庭拱手笑道。
清查晚了点,没法,广大的地区汇总后入京师,再行统合就是拖延半年。
‘很好,中原劫难终于渡过,朝廷赈济中原可以削减多半了。’
朱慈烺颔首,很好的消息。
大明身上的重担下去一大块。
为了赈济中原,每年都是投入超过两百万两钱粮,是朝廷第一大开销。
随之五省总督衙门已经裁撤。
与之相反,虽然每年都有战事,但是战事的结果却是收益远远大于开销的。
“恭贺殿下。”
诸人躬身。
朱慈烺笑着虚扶几下,经过这些年的折腾,到今天才算是平息内乱。
“诸卿,非是本宫一人之功,乃是诸卿同心协力的结果,日后大明中兴,几位卿家必是中兴名臣,”
众人相视而笑。
人臣巅峰,青史留名,大丈夫不碍如斯。
“陛下,中原赈济流民费用大减,只是蒙学开销日增,去岁一百多万两,今年怕有两百万两,还有士绅的捐助怕也有过百万两,只是礼部在京畿和山西统合了一下,京畿尚可,入蒙的孩童有七成,山西嘛,只有四成。”
孙传庭拱手道。
朱慈烺皱眉,
“两边为何相差这般多。”
“殿下,京畿各个府县严令各乡村必须提高入蒙孩童数量,否则那些村正就要去职,负责的户科礼科主薄也要受到牵连,因此入蒙的孩童多,而山西嘛。。。”
吴甡回禀。
朱慈烺知道这就是上有所好了,京畿所在府县官员知道上面甚至他这个太子关注此事,深怕因为这个失去了官帽,因此抓的严,而山西则是敷衍很多了。
‘那就推广开来,除非山区,就学不易的村寨,否则入蒙不足七成的,县令、主薄、教授去职。’
这个命令一下可能冤枉一些人,但是朱慈烺在所不惜。
孩童开蒙关系大明兴衰,也只有他最知道干系重大,如果他不大力推动,可能严重拖累大明国力上升。
更是无法动摇士人独霸大明知识阶层的畸形状态。
‘再者,钱币流通后,每年从其收益中收取三成作为开蒙的费用。’
朱慈烺也是下了狠心。
日常开销不足,没法腾挪,那就抽取货币发行后的盈利。
必须推行下去。
其实他很想向欧洲各国一样,如果不送子侄入蒙,就罚款甚至入狱处置。
但是大明之广阔,贫富差距明显,百姓目不识丁众多,素质不高,胥吏权势过甚,他怕有大票胥吏利用这个机会打压庶民,这些胥吏都是擅权的好手,因此他只能暂先隐忍。
“微臣领命。”
孙传庭拱手。
众人看出了殿下对推动开蒙的决心。
如此投入仅次于官员、大军的开销,处于第三位。
“殿下,东征统帅刘之虞率军刚刚抵达大沽,随同回军的有三万多军卒,此外蓟镇五千军卒留在了下关驻守,同船抵达的还有在倭国获取的军资一百多万两。”
陈新甲躬身道。
阁臣嘛,言辞讲究,什么军资就是各个骑营在倭国江户附近富庶地带抢掠的金银。
但是不能提抢掠之事,只能说军资。
否则可能引得一些道德君子纷纷弹劾。
搞的朝廷声名狼藉,十分被动。
“很好,诸军很能干嘛,”
朱慈烺笑道。
众人也是轰然大笑。
朱慈烺发现这些阁臣也被他带坏了,对于官军抢掠看的很平常。
‘至于弹劾,不必理他,正所谓敌之仇寇,我之英豪,这样的抢掠大大削弱敌人的军资,强壮我军实力,等同建奴入寇撕扯我大明身躯,因此哪怕弹劾有三尺高,本宫也不会惩处一人,相反,本宫会褒奖刘之虞,这一仗简直是兵不血刃,而且获利颇丰。’
朱慈烺环看众人,
“卿等记住,对待敌人无所不用其极,没有宽恕怜悯,直到敌人跪地臣服,至于那些迂腐的弹劾,看看那些言官是否不堪一用,不行撤换就是了,他们的弹劾才是资敌。”
大明的迂腐之人太多了,其实就是虚伪。
这些人上书言之凿凿,自己做事必然私利为先,两张皮的虚伪之人。
“殿下,刘之虞报禀,长州藩和萨摩藩都在扩充领地,进展顺利,倭国幕府对萨摩藩没有办法,却在向关西调集大军,准备消灭长州藩。”
陈新甲躬身道。
‘九州萨摩藩无人可制,萨摩藩果然是倭国强藩,岛津家的家臣也真是能打,九州几年后必然是他们的,长州藩只怕压力很大了。’
朱慈烺点头。
他对倭国一直关注,到现在为止,倭国兵略都是按照他的规划施行。
“长州藩毛利秀就上书,希翼重金雇佣我大明军卒参战,希望殿下允许。”
陈新甲的话让朱慈烺笑了。
这就是他提点刘之虞,刘之虞告知长州藩的。
他估计萨摩藩没有问题的,但是长州藩压力会很大。
虽然大明支援了长州藩大批兵甲,军械很多,但是军力不足是硬伤。
长州藩要想守住,必须借助大明军力。
但是大明军不好明晃晃的助阵,还得从幕府那里压榨钱粮呢。
那就只有雇佣兵了。
好在大明流民中参与义军,后来被遣散的怕有几十万,这些人经过整训上阵绝对是悍卒。
倭人军卒远远不及。
同时这些军卒可以借此赚取不菲的钱粮,资助家中,各处都是赢家,何乐而不为呢。
后世使用雇佣兵是用烂的,就是现在欧洲雇佣兵众多,有名的就有瑞士雇佣兵,日后豪富的瑞士人现在穷的只能专职雇佣兵。
‘诸卿,派出雇佣兵掌控邻国的局势,是我大明以后要常常施用的,不耗费大明的钱粮,却能让敌国受损,为何不可,本宫允了,兵部招募两千军卒送去长州藩,这是统军的必须是我大明军将。’
明人的军队,哪怕是雇佣军,也必须是明人统领,倭人是绝不可能成为统军大将。
“只是如此长州藩能答应吗。”
吴甡疑惑。
‘长州藩要想活下去,只有借助我军,哪个藩主哪怕捏着鼻子也得认了。’
孙传庭的话让众人哄堂大笑。
曾几何时强硬的敌人倭国,如今被大明开始肢解。
这让诸人分外痛快。
当年神宗朝没有解决的劲敌,如今被他们轻易击败,降服,怎么一个爽字了得。
“嗯,当年倭人觊觎中原的时候,没想到今日四分五裂的局面吧,这就是报应。”
堵胤锡解气道。
众人点头,因果报应不爽,没什么可说的,对于倭人的困境他们绝对乐见其成,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中原遂平,大败倭人,到了我朝北上的时候,从现下始,我朝当整军备战,剿灭建奴,收复辽东就在今朝。’
朱慈烺正容道。
众人闻之振奋不已。
大明中兴了吗,应该是,中原历经三十年动乱,终于平定天下,百姓安居,流民大大减少。
税赋大增,军力强悍,荡平流贼大军,扫荡南洋,击败倭人。
但是没有收回辽东,怕是谁也不好称之为中兴。
辽东毕竟就是他们这一朝丢失的。
所以收复辽东是所有人的执念。
“孙卿,你会同阁臣,赞画司订立一个攻打辽东收复失地的兵略,切记,事关机密,不得泄露。”
朱慈烺道。
‘微臣遵命。’
孙传庭昂扬道。
众臣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