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这孙友田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一旁的王翰采连忙说道:“皇上,这旧的砖石要比新的砖石更加耐用,而且,因为事发突然,城外的砖窑也没有这么多新的砖石!”
这下不光是陈安晏,其他官员也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显然,王翰采的这个说法根本就站不住脚。
只不过,碍于王翰采有单文柏和齐太后做靠山,他们也不敢多言。
他们不敢,但陈安晏敢!
“可是下官听说,王大人去年在城外修建的别院,用的都是上好的新砖石,为何不用旧的呢?”
不等王翰采辩解,陈安晏又接着说道:“下官还听说,这笔砖石的银子大人到现在还没付!”
“你、你胡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事!”
王翰采显然没有想到陈安晏会突然提到这件事!
陈安晏随后告诉李彧,王翰采是在去年七八月份的时候修建的别院,但他们在年初的时候,就已经“买”了大量的砖石备用。
可时至今日他们都没有出一两银子。
期间,砖窑的刘伯曾来索要过几次,但都被王翰采的人赶走了。
无奈之下,刘伯只能去衙门告状。
以民告官得先挨顿板子。
对于唐大年来说,自然很清楚这些京官的品性。
可尽管他已经暗示,让那些官差下手轻一些,但其中有个官差被王翰采的手下收买。
因此,在一顿板子之后,这刘伯还是被打得皮开肉绽。
因为案涉朝廷大员,唐大年也只能先上报朝廷。
而更加让刘伯心寒的是,唐大年的上报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而且,因为刘伯去告状惹恼了王翰采,他的手下在他的授意下,又去把刘伯打了一顿。
因为银子没能要回银子,再加上受了重伤,最终无奈之下,刘伯只能将砖窑卖了之后再去治伤。
更加让人愤怒的是,王翰采家中的下人在得知刘伯将砖窑转手,竟然上门将银子都抢走了。
若不是唐大年在得知此事后,暗中给他们请了大夫,还出了诊费和药钱,恐怕刘伯性命难保。
饶是如此,刘伯后来还是在床上躺了将近三个月。
之前吴青他们在陈宅修缮宅邸的时候,私下曾经议论过此事。
周余初自然也听说了此事。
他在将此事告诉陈安晏之后,陈安晏并没有立刻利用此事对付王翰采。
因为陈安晏知道,就算自己将这件事上奏朝廷,也根本动不了王翰采分毫。
到时候王翰采只要推脱说自己根本不知道此事,一切都是家中下人所为,如此一来,便只需找个替罪之人便是。
因此,陈安晏暗中将刘伯安置之后,并没有让他露面。
一直等到今日早上,陈安晏这才让云四海带着刘伯去了顺天府。
而王翰采早就已经把此事忘了,因此他一时之间都没能想起来。
“等等!”
或许是因为早就已经熟知单文柏、王翰采之流的为人,所以李彧对于王翰采巧取豪夺之事并未细想,但他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王大人,可朕记得你的折子上只提到了新砖石和所需的银两,莫非这新砖石和旧砖石的价格都一样的不成?”
“这个……”
就在王翰采想着如何辩解的时候,李彧又接着说道:“倘若旧砖石比新砖石更加耐用的话,那些砖窑为何不直接卖旧砖石呢?”
“皇上,这些旧的砖石只是从原来的屋子上拆下来的,这里用于修建的,都是新的砖石!”
说话的正是匆匆赶来的单文柏。
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才离开了一小会,王翰采就已经招架不住了。
听到单文柏的话,王翰采灵机一动,也立刻补充道:“皇上,臣刚才的意思不是说所有的旧砖石都要比新砖石更加耐用,而是因为这里的这些旧砖石因为又经历了一次大火,所以这里的旧砖石会更加耐用!”
听到这王翰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陈安晏忍不住说道:“已经烧制好的砖石,再烧一次的话,别说是变得更加耐用,就算是想要保持原本的坚固都十分困难,看来王大人对于这砖石十分外行!”
王翰采还想辩解几句,不过,单文柏似乎是担心王翰采说多错多,立刻上前说道:“皇上,其实这里的砖石用的都是新的,至于那些旧的,都用在了别的地方,比如这些工匠临时休息的地方,或是一些架子之类,皇上放心,此事是臣亲自督办,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彧这时候只能再次看向了陈安晏!
陈安晏却是冷笑了两声。
随后,他便直接带着李彧来到了另外一间屋子。
进去之后陈安晏先是四处看了看。
随后便指着靠北的那面墙朝着杨雄说道:“劳烦杨侍卫砸开!”
听到陈安晏说要砸墙,王翰采连忙上前拦住!
“陈大人,那些使臣马上就要进京,你这么做若是耽误了那些使臣入住,你担当得起吗?”
陈安晏却根本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将王翰采一把拉开。
而杨雄立刻上前便是一掌。
这墙壁立刻被打出了一个大洞!
李彧见了立刻脸色一沉,朝着王翰采喝道:“王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按照朝廷的要求,这里的官驿墙壁必须是实心的,但现在看来,里面都是空心的!
随后,陈安晏又从里面取出了几块砖石,同样是旧的!
“这个、这个……”
王翰采已经不知该如何辩解。
而陈安晏这时候又继续说道:“前些年朝廷重新翻修西南方向的城墙后,从原来的城墙上拆下了不少砖石,臣前几日得到消息,自从这里开始动工之后,那里的砖石就不见了,看来是都跑到这里来了!”
陈安晏又取了两块,拿到了陈安晏的面前。
每一块修建城墙的砖石上都刻有工匠的名字,而在这些砖石上,原本刻有名字的地方已经被磨平了。
单文柏这时候立刻朝着孙友田喝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本官只是两天没来,你们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随后,他又立刻向李彧请罪。
不过,按照单文柏的意思,眼下那些使臣马上就要进京,所以还是等过了年节再处理此事。
他甚至还提醒,一切以大梁的颜面为重。
不过,陈安晏却表示,大梁的颜面并不需要这些来点缀,所以眼下就应该把这些房舍全都拆了。
单文柏对此却是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若是那些使臣来到大梁京城,发现官驿竟然这般破旧,必然会有非议,到时候损失的还是大梁的颜面。
然而,陈安晏却是早就有了对策。
这几间被烧的乃是西夏的官驿。
如今西夏已经是大梁的属国,根本不敢对此有所不满。
而且,他们这次派出的使团人数并不多,剩下的院子完全够住了!
另外,按照陈安晏的意思,北周、倭国以及高丽的的官驿也应该缩小。
如今北周国力大损,所以这次出使大梁的人数并不会太多。
另外,倭国和高丽本就跟大梁有嫌隙,若是大梁还是给他们高出其他属国的待遇,反倒是会引起其他国家的不满。
陈安晏的这番话倒是引起了不少大臣的共鸣。
之前北周和西夏的国力远胜大梁周边的其他国家,所以大梁给他们的待遇也是远胜其他国家。
如今为了显示公平,大梁自然应该有所改变。
不等单文柏说话,李彧立刻表示赞同此事。
随即便下令让人将这里全部封锁,将工部最近修建的屋子全部拆除检查。
单文柏脸色铁青!
“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等臣进宫跟王爷商议之后,再请皇上定夺!”
李彧一脸不满地说道:“怎么?难道朕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了?”
见到李彧动怒,单文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立刻带着王翰采进宫去了。
在他看来,眼下恐怕也只有李文栋和齐太后能阻止李彧了。
到了这个时候,单文柏也似乎明白了陈安晏的用意。
先是水车,然后是这些砖石,陈安晏恐怕是要拿工部开刀了。
而单文柏也很清楚,如今的工部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
虽然工部的地位在六部之中只能算是倒数,但敛财的能力却是不可小觑。
大梁每年建宫修堤、造桥补路,每一样都能有大笔银子的收入。
齐太后要跟李彧争权,自然需要大笔的银子。
虽说在过去的六部之中,最能捞银子的是吏部。
因为吏部掌管着百官的迁贬,有的人为了能买个知县都能豪掷万两,工部的那点银子在吏部眼里,只能算是辛苦钱。
只可惜,在最近这几年里,单文柏也知道,自己风头太盛,所以不能光明正大的利用自己吏部尚书的身份捞银子,否则的话,一定会被那些老臣弹劾。
为此,齐太后他们所需的银子,只能落在工部和刑部的头上。
虽然刑部也能捞不少银子,但相比之下,还是没有工部那么稳定。
因此,单文柏可不能让王翰采出事。
而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完全去怪王翰采。
因为在水车和修建官驿两件事上,王翰采一共交给了单文柏十万两银子。
当初王翰采请旨,朝廷对于这两件事一共拨了二十万两,但实际上到工部只有十二万两。
也就是说,王翰采做这两件事总共也就花了不到两万两。
所以他才会这边“省”一点,那边“省”一点。
不过,在离开官驿之后,他们并没有立刻进宫,单文柏先是回了一趟吏部,交代了几句之后才跟王翰采一起进了宫。
进宫之后,他们先去找了李文栋。
虽然齐太后贵为太后,但不论是大梁祖制还是先皇遗诏,都提到了后宫不得干政。
因此,就算是齐太后也不能左右李彧处理朝政。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之前还在皇宫门口跟李彧他们一起看水车的李文栋竟然不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