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的话说,这段时间辛苦衙门里的官差,所以特意买了两百双鞋。
他已经打听过了,这左云县县衙从上到下一共八十个人左右,所以每人至少能分到两双鞋。
而且,陈安晏买鞋的时候,让鞋店的掌柜准备了一些不同尺码,倘若分到最后还是尺码不合适,还能去鞋店更换。
那左云县的知县大人名为韦青书。
他原本在得知陈安晏到了之后,心中十分忐忑。
虽说这件事主责在田伯当,但事情毕竟发生在左云县辖下,而陈安晏“凶”名在外,甚至有消息称,那位工部侍郎王大人都是死在陈安晏手上的。
而陈安晏才从西北回京不久,西北军方这次靠着陈安晏立下大功,因此双方关系自然是不错。
所以这位韦知县多少还是有些担心陈安晏到了这里之后会偏袒田伯当,甚至是将这件事推到自己的头上。
而在得知陈安晏是来送鞋的,他倒是松了口气。
不过,陈安晏却提出了一个要求,说是要亲自把鞋子送到每个人的手里。
显然,他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让那个乞丐认人。
虽然觉得陈安晏的要求有些奇怪,但韦青书当然不会反对。
于是,他立刻吩咐了下去,让所有人都到衙门集合。
陈安晏买的也算是城里能买到的最好的鞋子了,算下来两双鞋子一两银子。
这对于衙门里的官差们来说,也算是大手笔了。
因此,他们一个个都十分高兴。
可让人失望的是,在这左云县衙里,算上韦青书在内,一共八十三人都领了鞋子之后,那个乞丐却并没有发现之前在荒宅里见到的那几个官差。
那韦青书毕竟为官数年,倒是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因此,在被问道衙门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立刻让师爷拿出了衙门里的名册。
因为得知这两双鞋子值一两银子,所以原本今日有三个告假的官差还专门回了一趟衙门。
所以,左云县县衙上下都已经领过鞋子了。
这时候,韦青书也将陈安晏请到了一旁,询问是不是有什么发现,需不需要自己帮忙。
陈安晏对此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他并没有将那个乞丐的发现告诉韦青书,他反而表示,说是晚上的时候自己要在衙门设宴。
而且,按照他的意思,衙门上下所有人都必须到,因为这次发生的事皇上十分重视,而自己也有一些安排。
韦青书听了,连忙下去安排了。
而陈安晏这么做,是想让韦青书再看一次。
若不是如今自己手上有一块丐帮长老的令牌,否则的话陈安晏恐怕要怀疑那个乞丐会不会是在胡说八道了。
所以陈安晏才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不过,最终的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那个乞丐化作一个端菜倒酒的伙计,每一桌都去辨认了一番,但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那几个官差。
按照他的说法,他之所以能这么肯定,是因为其中一个官差的手腕处有个十字的印记。
在这些官差换鞋以及晚上用宴的时候,他都仔细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手腕上有十字的官差。
这时候,陈安晏的心里倒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之前这个乞丐见到的那几个官差,都是假的!
他们就是想要利用官差的身份,将那些乞丐赶走,他们这么做,为的就是在井里下毒,然后再去对付北周官驿的人。
而陈安晏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还有一个原因。
按照这个乞丐所言,那几个官差赶走那些乞丐的时候,给了二两碎银。
以陈安晏对这些官差的了解,他们才不会出银子。
有了这个猜测,陈安晏立刻将那韦青书叫到了书房,问他衙门里可有一个手腕上有十字的官差。
韦青书并不肯定,便叫来了捕头和师爷。
问过之后告诉陈安晏,衙门里的官差有的手上会有一些伤痕,但似乎并没有十字印记的。
随后,陈安晏又问韦青书,衙门可曾派人去荒宅赶人。
韦青书立刻告诉陈安晏,并无此事。
陈安晏想了想之后,便将那个乞丐的发现告诉了韦青书。
韦青书听了连忙“噗通”跪在了陈安晏的面前求饶。
随后他更是奉上了一叠银票,粗粗一看应该有个三五千两银子。
陈安晏见他来这一出也吓了一跳。
不过他倒是很快就明白了这韦青书的心思。
陈安晏将此事告诉韦青书的时候,为了保护那个乞丐不被灭口,所以并没有让那个乞丐露面,而是自己将经过说了一遍。
可在韦青书看来,陈安晏似乎真如他预料的那般,想要将这件事扣在他的头上。
相比陈安晏,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知县,因此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跪地求饶。
最重要的是,陈安晏乃是都察院的御史,可风闻奏事。
因此,一旦陈安晏真的决定将此事推到自己的身上,那自己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通此处之后,陈安晏并未多言,只是让他第二天继续派人扩大搜索范围。
而他则是写了一份公文派人送去大同府,请大同府在其他各县一同搜查。
虽然希望渺茫,但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
等他回到住处的时候,倒是从徐镖头的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
在银川、肃州等地也出现了有人中毒,而且,他们中的也都是失心散。
陈安晏找来了田伯当,问过之后得知,他们这路上正是途经了这几个地方。
如此一来倒是能证明,这件事应该跟左云县无关。
恐怕那些刺客很早就已经在盯着北周使团了。
只不过,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虽然也下了毒,但北周使团的人并没有那么巧,打到他们下毒的水。
只是如此一来,想要在这里抓住凶手,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这时候陈安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立刻找来了那几个幸存下来的北周人,问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水井的。
这些北周人原本十分愤怒,可是在面对陈安晏的时候,他们却并不敢造次。
根据他们的回忆,在安排了几个人进城买东西之后,萧天佑又安排了几个人在附近找水源。
一开始他们便发现了不远处的那条小河,只是他们又担心会引起那些随行官兵的不满,于是在商议之后他们还是决定另找其他的水源。
可是除了这条小河之外,最近的一条河离这里有五里左右,着实不太方便。
就在他们商议着还是去不远处的那条小河打水的时候,有个人找到他们,说是不远处的一个荒宅里有口水井。
于是,他们立刻去了那个荒宅,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口井,于是他们就从这口井里打水做饭,另外还存上了一些。
这时候,陈安晏又立刻追问,想知道是谁告诉他们那荒宅有水井的,也就是第一个发现这口井的人是谁。
这几个人都看向了一个人。
此人正是被萧天佑派去找水源的其中一人。
不过,此人也皱起了眉。
他告诉陈安晏,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看上去有些面生。
只不过,当时那个人穿着跟他们一样的衣服,而且说的也是北周话,再加上他们急于寻找水源,所以在得知不远处有水井后,也没来得及细想。
陈安晏想了想,让此人去看那些尸体,看看那个人在不在这些尸体之中。
那些北周人的尸体正放在那间荒宅里。
好在天气严寒,而且十分干燥,那些尸体还算完好。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那几个北周人便回来了。
他们告诉陈安晏,那个人并不在这些尸体之中。
陈安晏听了之后,眯起了眼睛。
虽然北周和大梁相邻,但两国百姓的容貌还是有些许的差异,相比之下,北周人看起来要更加粗犷一些。
而且,此人的北周话竟然在北周人的耳朵里都没有发现其口音有问题,只能说明此人要么在北周生活多年,就跟枢密院安插在北周的眼线一样,其口音已经跟寻常的北周人一样,要么此人就是北周人!
听了此人的分析,那几个北周人也是眼前一亮。
他们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耶律恒德。
在耶律平夺取了皇位之后,耶律恒德便被耶律平软禁了起来。
期间,其实还是有一些忠于耶律恒德的势力,他们曾数次派出死士前来营救耶律恒德,但耶律平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按照他们的记忆,至少已经有三批死士尝试过营救耶律恒德。
所以,若是说在如今的北周还有人想要对耶律平的人不利,嫌疑最大的便是耶律恒德的人。
这些人无法营救耶律恒德,更加杀不了耶律平,所以才会把目标放在萧天佑的身上,这倒是也能解释得通。
分析到此,这几个北周人对陈安晏他们的敌意倒是少了几分。
然而,这终究只是他们的猜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抓住凶手,以及该如何善后此事。
而且还有一件让他们头疼的事情,那就是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距离大梁年节还有不到二十天,按照正常赶路的速度,至少也得七到八天才能从这里赶到京城。
在让其他人都退下之后,陈安晏躺在床上,一边看着屋顶,一边用两根手指拈着头发。
虽然暂时推测出队北周使团下手的是耶律恒德的手下,但让陈安晏不解的是,那些刺客在下手的时候并未留手,在陈安晏看来,这萧天佑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筹码,毕竟在如今的北周,能真正让耶律平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
若是能抓住萧天佑,也能增加他们日后营救耶律恒德的机会!
可是按照那几个北周人所言,那两个刺客并没有对萧天佑留手,若不是他们之中,有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吃饭,所以没有中毒,这才拼命保护萧天佑,否则的话,萧天佑这个时候恐怕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虽然门窗都关着,但缝隙之中还是有些许漏风。
桌上油灯里的火苗也在时不时地跳动着。
陈安晏看着屋顶上同样时不时跳动的影子,顿时来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