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明军如此迅速和如此顺利就推进到塞墙之下,要塞上的大西军们十分震惊。
而接下来的发生一幕则更让他们目瞪口呆!
无数带着长绳冒着烟的圆乎乎东西以及冒着火的小罐子突然被要塞下躲在明军重甲兵身后的轻装兵用前所未见的绳抛方式扔了上来。
要塞上随即炸声四起,然后是一片火海。
而一些堆积在要塞上的火药、火油被引燃引炸以及石灰粪汁当被炸得漫天飞舞更进一步增添了震撼效果。
让人有一种恍惚要塞上的大西军们才是正在攻城然后被打入炼狱的错觉。
从未经历过如此状况的大西军们一下子全懵了。
很多人本能的就跳下并不宽的塞墙进行躲避。
然而就趁着这混乱的时机,一些穿着重甲的明军以令人吃惊的速度以及莫名其妙的方式抓着空档就爬了上来,把那些勇敢的以及仅仅是彻底懵了还留在原地的大西军们直接看傻了眼。
而最先一批跳上要塞的马永在焦急的看了一眼南边后,也顾不得其它就先与一名反应较快冲过来并同样穿着全身铁甲的敌人对砍起来。
他们脚下还在继续燃烧着的油火并不大,对两个穿着铁甲战斗的人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这些油火其实是根据后世燃烧瓶原理制造的燃烧罐所引发的。只要不是被这东西直接命中身体引起附着燃烧,伤害是有限的。
当然,被引燃的由塞墙上原本火油存储罐导致的大火另算。
至于冒着烟的圆乎乎东西,那是手雷,靠的是瞬间爆炸伤害,最开始显然也未能有效驱逐或伤害穿着铁甲的大西军。
由于是黑火药填充,这种新型武器无论是爆炸还是破片就是在极近距离也很难给人造成大的伤害,可能威力都没有被它直接砸在脑袋上伤害大,更多的作用其实是吓人。
当然扔到人群里,也确实能把人吓个半死。
解放战争时,我们一些边区生产的手榴弹就是如此。
炸开后的破片不说往往只有几瓣,而且杀伤力也十分可怜,以至被国军士兵嗤之以鼻还不如没爆炸的臭蛋直接砸在身上疼。
不过很多国军也确实被解放军用这东西搞出的漫天飞雨吓住了。
20世纪经历了现代战争磨砺多年的边区尚且如此,被宋宝来紧急赶工的手雷威力自然也可想而知,并且由于暂时无法解决拉火问题,每个手雷都必须得用明火去点燃,操作上具有很大的不便利性。
李平以前不用,就是考虑目前手雷的实战意义实在有限,而且还要消耗大量的宝贵资源以及更为宝贵的人工。
工业就是这样,比很多人想像的要复杂多得多。
再说个例子,建国后我们决定由云南昆明的一家兵工厂仿制苏联的rpd轻机枪,也就是着名的56式班机。
该厂前身是1939年由党国兵工署创办的,抗战时就曾成功仿制过捷克式轻机枪,具备较强的底子和技术力量,经验也是有的。
而且当时苏联还答应了会提供全套图纸和配套齐全的所有刀具模具。
别说当时,就是现在我们大多数人可能也会觉得这事应该很简单。
不过在收到苏联确实毫无保留发来的一万八千多张图纸、7600种设计工艺装置后,该厂当时却傻了眼,尤其是面对十八种从未接触过的新工艺更是压力山大。
但这就是工业。
看着很简单,实际很复杂,工业成品上每一个看似微小的进步,背后往往需要庞杂的体系来支撑,并且这个体系还要整体实现跨步。
可一旦出活,就是碾压。
因而,要塞上的大西军虽然猝不及防,但损失其实真的不大,更多的只是懵了。
而且马永与冲过来的敌人互相砍了半天,竟谁也没能伤害到谁。
马永穿着铁甲,敌人也穿着。
冷兵器时代的铁甲尤其很多将领习惯性的外层套铁甲里面还套锁子甲或棉甲甚至是全都套的多层甲防护力在近战中是相当给力的。
不过好在要塞上的敌人虽然披甲率也很高但大部分并不是铁甲,并且绝大多数还是单层甲和半身甲。大西军可没有李平的军队在不断对抗强敌胜利后的高缴获率。
更有利的是,马永攻上来不仅很突然,他的后续也还在源源不断。
不断有明军官兵沿着要塞下几个各由一大一小两队重甲厚盾士兵摆出的上下相叠乌龟壳形成的斜坡阶梯继续跳上要塞。
这种龟盾登城方式是曾经的罗马军队在进攻不高的要塞时使用的一种典形战术。
简单、速度快,还具备很强的防破坏能力,但也对士兵的训练、力量和块头要求很高,尤其是要塞的高度绝对不能高。
因为叠出两层就是它的极限。
很快,一个士兵冲到了马永身边帮忙。
两人合力将那个大概是大西军将领的家伙弄倒后,马永终于找到机会一刀捅进敌人的面孔。
但拔出刀后,马永却并没有如释重负。
相反,他还更加焦虑的看向南方。
他知道,暂时的突破并不能代表什么。随着大西军逐渐反应过来,完全可以用绝对的优势兵力将他们打下去或者给他们造成巨大伤亡。
但就在马永焦虑时,大西军要塞之中的南面突然响起了阵阵猛烈的鸟铳开火声响以及爆炸声响。
马永见状一下松了一口气,然后大喊着去组织部队。
而大西军们则全都惊惧不安起来,他们纷纷惊慌的看向背后方向,正在组织防御和准备打反突击的大西军将领更是脸都绿了。
大多都不是菜鸟的他们当然知道来自背后的声响不可能是友军们在自己跟自己玩,而且如果排除干扰去仔细倾听,完全可以听到若隐若现的喊杀声。
更要命的是,连不适合近战的鸟铳手都大量进来了,这得是有多少明军啊!他们的要塞是不是已经被大量明军从别处偷偷突破了。
所有大西军的心都乱了。
而此时,正在要塞内领着人冲杀的陈子道也在心急如焚。
他一把抓住身边的一个人说:“不要管其他,我会保护好你,你只管把路带好就是。”
这个被陈子道抓住的人正是原此处要塞中的一个大西军小头目,也是麻城人。
正是他和另外几个如他这样熟悉要塞内虚实以及道路情况的弃暗投明者在凌晨带着陈子道和瘦猴儿等数百人从沿江一段无人防守的悬崖爬了上来。
这数百人中的大部分正是一团被神秘抽调走的人,他们一直在接受秘密的特别训练,尤其是危险艰难的攀岩训练。
前期陈子道和瘦猴儿在铜锣峡周边大量看似匪夷所思的举动,不仅为攻城大部队的偷偷靠近提供了有力掩护,也为他们潜入戒备最为森严的铜锣峡江边创造了有利条件。
而昨夜的雨更是帮了大忙。
并且虽然雨后的空气更加清爽了,但雨后江面上在清晨也往往会出现大雾锁江,而且今天还恰恰出现了。这进一步有效掩护了陈子道和瘦猴儿等人没有被对岸南山上的大西军发现,让他们的突入异常顺利。
但凡事有利也有弊。
本来协调进攻就是一件极困难的事。
他们不敢太早,要防止影响到攻城大部队对敌人前哨要塞的突击和拔除。
正常来说,他们最好在敌人前哨要塞被攻击或被拔掉时潜入敌人主要塞区进行袭扰,让敌人混乱,让攻城大部队能够更加轻松的靠近要塞并开展攻城。
如果能趁乱能直接提前占据某个塞门或者某一段塞墙,就更好了。
为此,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一把手铳和两个手雷。
不为杀伤多少敌人,主要是能制造出足够的动静来迷惑敌人和将阻挡他们的敌人在先期打懵打乱。
当然能带鸟铳肯定是最好,但那东西太长太重了,十分影响爬山和占用体力,而且也不可能成为他们作战的主武器。
至于燃烧罐,由于没法在潜水和攀爬时携带,更是只能放弃。
可问题是,虽然武器装备没问题,攀爬装备也没问题,他们已经把能开的科技都开了,但他们要爬的悬崖不是几十米高,而是有几百米高,而且还雨后湿滑,又有大雾干扰,他们想掌握好配合的时间是非常困难的。
何况他们也没想到攻城部队会进展的那么快。
好在敌人要塞内的遇袭警报和混乱以及那些炮声能够为他们提供很好的时间点校正,让他们能够进行调整,不至于晚上太多。
本来按计划,他们应该一半人由瘦猴带领去四处袭扰让敌人分不清状况而不能集中力量,一半人由陈子道带领向北去策应。
但现在,瘦猴儿已经将大部分人都给了陈子道,并把剩下的手雷也大部分带走了,但这份更加的信任却也让陈子道压力更为巨大。
他非常担心自己完不成任务。
其实,陈子道根本不用担心。
大西军本来就被打懵了,本来就对李平的军队有心理阴影,而他们的核心定东王张如靖却偏偏在这最需要的时刻迟迟不见人影。
更麻烦的是,张如靖因为是短暂秘密离开,没有非常明晰他离开后的指挥关系,导致大西军一时间无法形成有效的统一指挥。
结果在多重因素作用下,铁山坪上的大西军很快就陷入了混乱。
当陈子道很顺利的就领着人出现在正拼命抵挡马永的大西军身后时,大西军的防线几乎瞬间就崩溃了,铁山坪上的厮杀也很快变成了彻底的一边倒。
雨后清晨江上的雾虽大,但散的也快,甚至当阳光才刚刚开始普照,所有的雾气就已尽数散去。
这时,在与铁山坪一江之隔的南山营塞上一直瞪大着眼睛企图观战的成群大西军个个呆若木鸡。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也写满了惊惧和绝望。
虽然铁山坪上的厮杀声还在,但他们的眼中却充满了那熟悉的李平军队独有旗帜。
南山上没有一个人知道张如靖不在铁山坪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突然间整个南山上的大西军就哗然四散,然后所有人都开始争先逃走。
但不久后,当从南山上下来的大西军正混乱而争先恐后的经过一块谷地向着重庆方向逃离时,一旁的树林里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目瞪口呆之后,很多南山上的大西军干脆直接选择了放弃抵抗坐在地上。
他们知道李平的军队军纪严明,也知道跑也没什么用了。
而且就算能跑出去,又能如何?
这个时候,正坐在船上顺着江向着铜锣峡急赶的张如靖也在被铜锣峡逃出的船只截停后无奈转头。
重庆城距铜锣峡水面距离虽有约30里,但地图上的直线距离却只有不到15里,铜锣峡上的炮声很容易就可以传到重庆城里。
所以张如靖知道铜锣峡出事从时间来说并不晚。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铜锣峡会丢的这么快。
而且他在回到重庆城后不久,正忧心忡忡的思考对策之时,突然又收到侦骑急报说发现一支明军正在嘉陵江上组织渡江。
这时还没到正午。
“这么快?他们哪里来的船?”张如靖不仅再度大惊失色,还愣住了。
重庆城不仅卡在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处,而且目前从江津到重庆以及从合州钓鱼城到重庆这两段江面上的全部船只也都被张如靖清空了。
也就说李平的船如果想要带部队过江抵达重庆城所在的陆地,仅仅是攻下了铜锣峡并没有什么用,还必须得先到重庆然后从重庆城防的炮口下通过才行。
虽然发出了疑问,但张如靖却并没有指望部下们能够作出回答,他只是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不过,这也让他更为惊惧。
他终于明白李平不仅是下了一盘大棋,而且谋划也大。
张如靖于是果断的作出了弃守重庆并向泸州暂退的决定,并命令部队要立即开始行动。
结果本就已经人心惶惶的重庆城当即乱了套。
在混乱中,几个百姓也很快被抓到张如靖面前,愤怒的大西军士兵指称这几个百姓不仅当众蛊惑他人迎接明军,还企图拉拢一些大西军也跟着投降甚至想要关闭上城门阻止大西军撤离以便到明军那里请功。
不论何罪,斩杀百姓必须得到张如靖本人的亲自批准,这是张如靖主持重庆后定下的铁律。
他的部下不敢违抗,其实也是被杀怕了。
但张如靖并没有如众人想像的那样会勃然大怒,而是呆呆的端详起这几个看上去没有一个像是读书人的百姓,并且在良久之后叹了口气说:“先关起来,等我军撤离后就放了吧!”
张如靖的部下们一下全愣了,几个颤颤巍巍以为死定了的百姓也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