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耀天!”
幻想了一番与耀天大婚的情形,昭火含着笑倒向了洗仙池。
洗仙池可不是一般的池子,一座石头山落下去,瞬间都能化为齑粉。
一旦跳下,便是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几万年前,天魔大战,魔尊紫鸢受损的元神恰巧钻入昭火刚刚成型的胎身。
紫鸢借助胎气的盈盛,修复元神。
昭火降世,紫鸢的元神也跟着脱出见光。
原本,元神归位也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然而,事情却远没有那么简单。
修养元神期间,魔尊紫鸢获知昭火就是日后的太子妃,便留了个后手,将她的心魔种在了昭火体内。
打那以后昭火的命数便与紫鸢的连在了一起。
两万年后,魔尊紫鸢趁着昭火与耀天大婚之际,开始了复仇大计。
每每身陷险境,紫鸢便拿昭火体内的心魔要挟,说,她死,昭火体内的心魔就会炸开,昭火也将永不超生。
本来取出昭火体内的心魔,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奈何,心魔乃紫鸢意念所化,非招魂幡难以剥离。
招魂幡事关重大,一旦开启,梁父山和蒿里山的魂魄,瞬间便会归为一处。
那时,僵尸丛生,厉鬼横行,三界便会混乱一团,局面难以控制。
即便豁出昭火几世轮回,除了魔尊紫鸢,昭火体内的心魔还是会缠着她天地轮回,紫鸢还是会死而复生。
不忍耀天为难,不忍苍生祸乱,昭火毅然选择了万劫不复,跳下了洗仙池。
许是佛祖敬佩吧,本该魂魄无存,竟还给她留了一缕。
这缕魂魄全无意识,不由自主的虚空飘荡。
眼下,昭火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身去何方。
就这样,没日没夜,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多久,终于撞上一道天幕,坠了下去。
醒来,昭火置身一艘小船。
放眼河面,斑斓璀璨。
幽绿色的水中穿梭着似鱼非鱼,说不上何物的东西。
举目上空,灰蒙一片。
无数阴火如梭鱼般电闪流窜。
偶尔掉落岸边,腾起绿火丛丛。
这是哪?
我是谁?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昭火有些发懵。
茫茫然,不明所以。
猛地,昭火蹦了起来。
她发现整个人竟躺在一位男子怀中。
男子一头乌黑披散的长发,细眉凤眼,长鼻翘唇。
玄色暗纹的锦衣之外称着银底黑花的宽袖华服,样貌极其的妩媚妖娆。
此时,他一脸复杂,正踌躇的望着远方。
“你这人,好生放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声音明明很大,可男子却无知无觉。
聋子?
以为男子听力有问题,昭火抬起手臂晃了晃。
“喂!喂喂!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男子还是没有反应,依旧凝视远方。
恰在此时,摇撸的老者回过身来。
老者苍苍白发,身形佝偻,憨态矮挫。
双手分明已经离桨,可小船却还似离弦之箭那般飞速前行。
“王爷,回邑都,还是……”
“去无涯岛。今日之事,切莫与旁人提及,听见了吗!”
这回他开口了,声音虽小,却极具威严。
如此,昭火明白了。
人家没聋,是她自己失声了。
终于,小船靠岸了。
昭火也随着男子飞身上岸,也随着他疾驰深谷。
即便奋力挣扎,即便连喊带叫,可她就是脱甩不开男子。
就这样,兜兜转转,转转兜兜,在一处不显眼的峭壁下,男子终于停了下来。
宽袖一拂,岩壁现出一处洞口。
洞内漆黑一片,好不令人生畏。
不禁,昭火有些害怕。
全然猜不出,男子拽她来这里的意图。
就在此时,男子又一挥袖,洞内瞬间亮如白昼。
如此,那张妖孽的脸便更加的清晰了。
长得这么好看,掳回去做夫君该有多好。
一个转念,昭火自嘲一笑。
此等当口怎还有这般的想法?
就这样,七拐八拐的,穿结界,补结界……
十几番反复之后,在底层的一处山洞,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直至听到掀瓶盖的声音,昭火才明了,自己为什么虚空飘荡,男子为什么听不见她说话,自己为什么甩不掉男子,那条河为什么不同于其他。
原来那条河叫忘川,而自己则是一缕魂魄,一直都宿在人家的瓶子里。
即是死了,不应该下黄泉,喝孟婆汤,转世轮回吗?
他为什么把她装到瓶子,带到这里?
就在昭火疑惑的当口,男子竟然给她盖上了被子。
“???”
冷暖不分的,一缕魂魄,你盖的什么被子?
然而,这还不是最诧异的,男子下面的举措更令昭火震惊。
“火儿,你且委屈一下,待为夫掀了王母的园子,夺了九幽仙草,复再助你涅槃重生。”
“???”
为夫?
王母的园子?
九幽仙草?
夺?
涅槃重生?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却大得惊人。
从中,昭火知晓了她叫火儿,应该是只凰鸟。
只有凤凰这一族才有涅槃重生一说。
而眼前这位妖娆妩媚的小王爷则是她的夫君。
她的这位夫君不仅貌美无极,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脾气。
居然还要杀上王母的园子,抢夺九幽仙草,逆天复生她。
方才还有掳走的想法,此时她却觉得可笑。
本来,他就是她的。
随之,昭火便心花怒放。
长的貌美,脾气还如此相投,实在是天作之合。
“你叫什么名字,夫君?”
就在她抬手去摸那张妖娆妩媚的俊颜之时,他附下身来,吻了一下她虚无的额头。
“傻瓜,你怎么这么傻!我才是天底下对你最好的人,他只不过是在利用你,根本就未曾爱过你分毫……”
“???”
他?
他是谁?
什么未曾爱过分毫?
你不是我夫君吗,这么好看,我怎么会爱上旁人?
这么一会,竟然冰火两重天,直叫昭火诧异连连。
可无论怎么问,怎么急,她的这位夫君就像没听见一般。
琢磨了一番,昭火终于弄明白了。
原来,她只是一道灵性尚在,形魄残缺的虚魂,根本就支配不了言语动作,在人家眼中,她就是一缕时聚时散的烟。
形魄残缺便意味着肉身遭到了毁灭姓的破坏,连鬼都做不成。
随之,她便遗憾起来。
这么好看的男人,却只能看着。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
肉身怎么就支离破碎了?
就在昭火急的手舞足蹈,怎么都通灵不上的时候,她的这位夫君竟然转身走了。
虽然急的直蹦高,奈何,她留不住人家,只能任由他离开。
邑都魔宫。
魔尊紫鸢神色紧张,惴惴不安,急召忠义王大殿觐见。
方接到军报,天族太子举兵十万,即将杀至忘川上空。
不多时,一位英姿勃发、飒飒美男子,疾步上殿。
男子身材笔挺,辉光四射,三千披散的青丝与玄内银外的华服更衬妩媚妖娆。
正是方才的男子。
他便是忠义王,魔尊紫鸢的义子,魔界的储君,十四羽大鹏金翅鸟妖,邪云。
商议了一番,邪云得了兵符,急急退去。
将将遣走邪云,魔尊紫鸢便授命亲信生杀大权,秘密跟踪邪云。
一切布办完毕,紫鸢再也撑不住了,哇哇的吐起黑血来。
内丹破碎,她已经时日无多。
“连个魂魄都招不回来!要你们何用!”
吸食了数百生魂,紫鸢恢复了气血。
“速速祭摆法坛,本尊要血咒招魂!
“尊,尊尊尊,尊法旨!”
捡了条命,近侍惊慌退去。
而此时的邪云,已然处置了跟踪之人,分兵魔界大军二十万。
十万,幽冥谷口,钳制九重天太子耀天。
十万,出不周山天井,偷袭昆仑仙山。
此番,他要来个声东击西,一举攻上半山腰,王母的瑶池。
一来,夺取九幽仙草,二来,获取镇在瑶池下的招魂幡。
有了招魂幡,不仅可以取出昭火魂魄里的心魔,还可以颠覆泰山,号令百万冥界大军,直取天庭。
杀母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不多时,二十万魔界大军分别开赴指定地点。
邪云得力干将十二羽金翅鸟妖,程鸢,引领十万魔军奔往幽冥谷口。
邪云则率另外十万,抄近路,出不周山密道天井,奇袭昆仑后山。
“魔尊有令,奇袭昆仑!拖泥带水者,立斩不赦!立大功者,王侯宝策,府邸美眷!隐形包抄!冲啊!”
一声令下,隐了形的魔界大军分兵三路,直扑昆仑仙山。
阴风消散,太子耀天的十万大军也似乌云盖日,威压忘川上空。
而那时的魔尊紫鸢正祭坛施法。
只有吸了昭火的魂魄,她的内丹才可以完全修复。
血咒一施,忘川上空也狂风大作。
邪云亲信,十二羽金翅鸟妖程鸢,自断一羽,血祭幽冥之怒。
这便是邪云的战略战术,未到阵前,先损一半。
幽冥之怒固然狠辣,但太子耀天也不是空手而来。
此番,他请了元始天尊的法宝,杏黄宝旗。
此旗迎风便长,犹如天幕,乃创世青莲所化,诸邪避退、万法不侵。
幽冥之怒将至眼前,太子耀天口念咒语,聚引天地灵气,奋力祭出杏黄宝旗。
刹那,幽冥之怒便哀嚎着,钻入旗中。
随之幽冥之怒的飞蛾扑火,魔军手上的兵刃皆数也被吸入杏黄旗内。
没有了兵器就没有了胆子。
骤然,十万魔军便乱了阵脚。
饶是金翅鸟妖,失了兵器也不慌不乱。
统领程鸢一声号令,万余金翅鸟妖齐齐张开羽翼。
刹那,罡风四起,昏暗了忘川上空。
一个没反应过来,十万天兵八成中招。
九幽冥雀侵体,痛苦不堪,无法言状,运功逼出便是经脉俱损,道行尽失。
未得交手,天族大军便元气大伤。
虽有杏黄旗在手,开局这一阵还是输得惨烈。
两军对垒,魔尊紫鸢的魔血也注满了祭坛。
黑烟升腾,无数怨魂也被紫鸢吸纳蚕食。
“昭火——昭火——本尊的心魔——速速归位——速速归来——你就是本尊——本尊就是你——”
瞪着血红两眼,紫鸢张开双臂,驱咒召魂。
阴恻之音极具穿透力。
穿破云层,刺透岩壁,就连栖身洞底十八层的昭火都蓦然睁开了眼睛。
血咒召唤,何等声势?
远在天边的幽魂都被吸了去,更何况一缕虚弱的游魂?
此时,她就如提线的木偶那般,僵硬起身,机械前行。
如此浩大的声势,天族太子耀天怎么会无知无觉?
果然,他的判断是对的,那缕魂魄果然在这里。
他落泪了,喜极而泣。
晶莹的泪花落地成珠。
珠子粉红,宛如天幕的繁星,夺目璀璨,熠熠生辉。
叮当,叮当……
清脆之音,就像溶洞中滴落的水滴,空洞的回想在忘川周遭。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狠心,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傻瓜,小傻瓜,你把本座的心都搅碎了……”
碎碎念念,念念碎碎,欣喜中透着苦楚,苦楚中浸着辛酸。
为了寻找小叮当的魂魄,他翻遍了九幽大地,将后土大帝的幽冥地府都翻了个底上朝天。
即便找到一丝丝,他都能助她涅槃重生。
只要她能活过来,他愿抛下所有,与她携手世外,做一对最平凡的小夫妻,过最平凡的小日子。
他打鱼,她晒网,他耕田,她织布……
生一大堆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娃儿。
像她也像他,二人的结合体。
屏息凝神,过滤嘈杂。
蓦地,他睁开了如星辰大海般明澈的桃花眼,消失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