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强压下喉咙间的腥甜之气,厉声喝斥,“你为什么闯进裴家姑娘的闺房!你还有没有礼义廉耻了?”
楚珏并没有被皇帝的疾言厉色吓住,仰头望着皇帝道,“皇上,您说过,以后缉捕戎族探子的事情全交予臣。满京城的人都在传,裴府混入了戎族探子,下毒杀‘贵女’管事、设计师、店员,多达十余人……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些贼子如此大胆妄为,臣若是都不去抓捕,京城百姓岂非要人人自危?”
皇帝皱眉。他没记错的话,楚珏应该是个真正的纨绔吧?
怎地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在东海百货,谢勋早将皇帝可能会问的问题全都给楚珏演绎了一遍,楚珏自然能应付自如。
皇帝此刻悔不当初。早知道会有今日之祸,他绝不会压着楚珏升官的折子。
裴秀娘闹出丑闻,和四子的婚事是不成了。裴家总共就两个嫡女,大女儿出事,嫡三女又被赐婚给了谢加,总不能给四子选个庶女做正妃吧?
听说,裴家的庶女丑陋又粗鄙,怎能为皇子正妃?
四子不娶裴家女,裴家以及西南侯手里的十来万兵力肯定不会参与京城的夺嫡大战。说不定还会趁京城斗的你死我活之际,发展壮大,拥兵自重,变成第二个谢氏!
想到这些糟心事,皇帝脑仁阵阵发疼。
安顺看出皇帝不舒服,赶紧上去,为皇帝按揉太阳穴。
御书房里的气氛变的压抑,沉闷。
裴老太太和裴佑安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恨不得自己是静态景。
裴佑安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他那一句话会给家里惹来如此祸事,他宁愿把牢底坐穿。
妹子的婚事这次怕是……
“皇上~”楚珏突然开口,“您叫臣来,可是要臣对那裴家小姐负责?”
安顺暗骂了声“棒槌!”没看见皇上正头疼吗?
楚珏还真是个棒槌,他只想快点儿把勋哥交代他的话都说了,然后离开御书房。这样跪着,膝盖太他娘的痛了!
他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膝盖,从袖袋里取出一件肚兜。
裴佑安只看了一眼,当时就发疯地去扑楚珏,还好楚珏反应快,跳开了。
楚珏怒瞪裴佑安一眼,“你是疯狗吗?在皇上面前也敢如此造次……”
“好了!”皇帝不耐烦地喝斥,微微发赤的眼微眯地盯着楚珏,“你想娶裴秀娘?”
楚、谢两家是世交,楚珏娶了裴秀娘,裴家就要转而帮七皇子,也就是谢氏。二十万谢家军,加上裴家的十余万兵,皇帝想一想,肝胆都寒了一寒。
“臣不能娶裴秀娘!”楚珏高高举起手里的肚兜,“皇上,臣怀疑裴秀娘与那个下毒杀人的戎族探子是同伙。您看,她们穿的肚兜,针脚、样式、布料都是一样的!这也是臣强入裴秀娘闺房的原因。”
楚珏一语惊呆御书房所有人。
裴佑安差点儿又控制不住暴起,打杀了楚珏。
“死纨绔,你混说什么!”裴佑安厉喝,“我西南侯府怎么可能私通戎人!”
楚珏撇撇嘴,“我又没说你们阖府通敌,裴大小姐就不一定了。”
说完,楚珏仰头看皇帝,“臣去裴府之前,仔细查看过那个戎人探子身上所有的物品,暗暗记下了特点。如果是临时易容乔装,也不至于连肚兜都穿一样的吧?”
女子的肚兜是很私密的物品,多为亲信丫鬟手工做成,虽然如今“贵女”出了胸衣,略微打破此惯例,可这种缎面的肚兜,分明就是出自丫鬟之手。
裴佑安心里苦不堪言。那被他诬陷的丫鬟,本就是伺候裴秀娘的贴身丫鬟,平日里自然要为裴秀娘做针线。丫鬟贪财,偶尔把小姐用不完的布料偷拿来自己用,也是有的。所以才会样式、针脚、布料都一模一样。
如此说来,裴秀娘似乎真有可能私通戎族探子!
裴老太太满后背的冷汗,她刚才一直听着,没说话,如今,她却再不能沉默了。再任由楚珏胡说八道,裴家的嫡长女就真要成了那通敌的罪人。
府里嫡长女通敌,整个西南侯府都要受牵连!
裴老太太膝行上前,头砰砰砰磕在地上,三下而已,额头已经破裂流血,“皇上,秀娘她断然不敢通敌啊!定然是戎族探子心思歹毒,故意穿了与秀娘一般无二的衣物,诬陷秀娘!陷害西南侯府!我西南侯府深受皇恩,秀娘更是有幸被皇上钦赐婚约与四殿下,秀娘她没有理由通敌啊!求皇上明察!”
说完,又砰砰砰~大力地磕起头来。
裴佑安也连连喊冤,磕头如捣蒜。
跪在旁边的楚珏不由看地额头阵阵发疼。
这老太太也不怕把头给磕穿了,一命呜呼?
皇帝自然知道裴秀娘不会通敌,裴佑安早说了那场毒杀祸事的起因。
到底是裴家起心不良,害了自己,也是活该。
只西南侯府是他想用的,不论如何都要保住。驳回楚珏给裴秀娘定的罪名很简单,皇帝一直没出声,一来是在发愁要如何做,才能保住四子和裴家女的婚事,二来,则是为了给裴家一个教训,以后莫再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
镇国公府的大小狐狸是那么好惹的?
没有万全的准备,冒然出手,可不是要被砍掉爪子!
裴老太太磕了大概百余个头,地上满是血污,皇帝这才挥手,“行了。朕相信你们裴家不敢背叛朕,背叛云朝百姓。想必是戎族探子奸诈,设下的陷阱。”
完了,皇帝转向楚珏,“西南侯镇守边疆,于国于民都是功臣,你那些证据不足的话切不可随意在外面乱说。记住了吗?”
这就是要让自己闭嘴的意思了!
楚珏虽然觉地就这样饶过裴家,有些便宜了,可皇帝开金口,他作为臣子,只能遵命。
再者,只凭一条肚兜,确实证据不足。
“臣遵命!”
皇帝挥挥手,让楚珏退下。
楚珏一走,裴老太太就栽倒在地。皇帝却没让人去扶,而是愈发沉了脸色。
“婚事,你们裴家打算怎么办?”皇帝冷声问。
裴佑安偷看了眼上首的皇帝,发现皇帝脸沉如水,吓地瑟瑟发抖,不敢去扶裴老太太。
裴老太太已经磕的头晕眼花,手脚因为失血过多发软,却强撑着跪了回去。
她知道,与四皇子的婚事,不仅对裴家很重要,对皇帝亦然。
无论如何,裴家都必须被绑在四皇子的这艘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