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向余府的百姓沿途犹如滚雪球般,等到余府时,多达数万人,队伍犹如长龙,蔓延好几条街。
有涯先生从宫里回到余府,就看见群起激愤,“抓余岩大恶官”的喊声山呼海啸般。就连后门都被人潮堵得水泄不通,防备着余岩大恶官从后门偷跑。
黎民百姓对贪官、恶官的痛恶就如柴薪遇到火星,一点就着。
有涯先生最后是从地道回的余府。
一见有涯先生,王启恒立马迎上去,满脸焦急,“先生,赦免的圣旨讨来了吗?”
事情闹得这样大,皇上怎么可能给赦免圣旨?
王启恒这话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有涯先生扯出一抹笑,“圣上的意思是,四皇子和太子大婚在即,不宜闹出事来,人可以抓,案子却要押后几日,等典礼结束后再开审。”
皇帝到底还是决定给有涯先生一些时间。若有涯先生能在短时间内翻盘,他也不用因为四儿子派系实力太弱而伤脑筋。
四儿子是他想扶植的,他不想功亏一篑。
对皇帝来说,皇权永远是最重要的,至于鄱阳郡的百姓被欺压,被盘剥,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龙椅下从来都不缺血腥味儿。
他要用余氏,余氏只要不是犯谋逆大罪,他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启恒早料到会这般,才答应等有涯先生进宫。
“真不是本官要忤逆皇上的意思,先生也看见了,京城的百姓都等着刑部给一个交代,证据又都是齐全的。本官实在找不到借口拖延……不然,先生给本官出个主意?”王启恒谦虚地拱手。
哼,以为说是皇帝的意思,本官就会买账?
别说这件事对王氏和太子本就大大的有利,民意沸腾,他脑子坏掉了,才会冒大不韪帮余岩。
有涯先生一噎,余氏和琅琊王氏都是靠声望存活的。上百原告和证人,还有万民书,这次就连皇帝都不敢援手。
寒门士子案,皇帝会出手,一来,只有两个证人,好磨砂。二则,两位皇子牵涉其中,为了维护皇室的声誉,皇帝也要拼尽全力。这也事后,镇国公府没有追揪着不放的原因。
还不到最后关头,没有人会和皇帝彻底撕破脸皮。
余岩的案子则完全不同,皇帝没必要为了余氏和万民拼个你死我活。
有涯先生只能自救。
“只要王侍郎肯援手,要官位,要钱财、土地,都可以。六个五品京官虽然不少,可要成事,终究还是单薄了些。我余氏子弟在京城的官位虽然不高,却胜在人数众多……”
京城之人,大多眼皮子高,看不上七、八品小官。有涯先生却不嫌弃,几十年来,只要能拿到手,他不拘几品,都收入囊中,再加上青阳书院的门生,他手里掌握的京官人数之庞大,皇帝若是知晓都要皱眉。
那些官位也是有涯先生敢于站出来参与夺嫡大战的底气。
如今,余氏就缺一个高品级的领头人。
他掌握的京官虽多,毕竟都是一些小鱼小虾米,没有大鲨鱼在前方开路,后面的小鱼小虾就只能成为别人的口中食!
这也是他垂死挣扎也要保住余岩的原因。
有涯先生先这话就是要和王氏利益交换了。
王启恒是有些心动的。
一场大战想要取胜,不仅要元帅、将军,更要兵卒。那些低品级的京官就是这场夺嫡大战的马前卒!
昨晚,父亲还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如今琅琊王氏在京城的势力确实单薄了些……
一座茶楼的阁楼里。
“世子爷,您说有涯老贼会给王侍郎丢什么骨头?”
因为金帛的原因,九碗才没给王启恒取外号。
谢勋右胳膊搭在窗棱上,目光远眺,正好能看见余府大门口。
“不管有涯老贼丢给他什么骨头,他也只能望洋兴叹而已。”
上百原告、万民书,再加上证据确凿,关键还有他和谢氏紧盯着,王启恒傻了,才会咬有涯老贼丢出去的骨头。
这次,他必要将余岩摁死。
若只为权利斗争,贬官也就罢了,可余岩在鄱阳郡的罪行,百死不足以赎罪!
王启恒动了贪念不过须臾,就立即醒悟过来。
他派人调查过,那些原告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地带着万民书和证据入京告状,全因途中有数十武艺高强的侠士相护。
侠士,还数十个?
骗那些无知小民还行,他冷笑一声。
这次余氏算是彻底掉坑里了。
“来啊,抓人!”王启恒厉声下令。
这次,他不再看有涯先生,等衙役把余岩拷上木枷,转身就走。
王启恒带着余岩走出府门的那一刻,围观的百姓爆发雷鸣般的欢呼。
王启恒暗想:还好他没被贪念冲昏头脑,否则王氏将因为他错误的选择,失去民心。
余岩被带到刑部大堂,王启恒召来刑部的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又请了大理寺卿做见证,加班加点,当堂审理。
早在鄱阳时,镇国公府请的讼师就再三确认过那些证据,没有丝毫的差错,才让原告启程。
证据完整又清晰,余氏请的讼师半句维护的话都说不出来。两个时辰,案子就审理完毕。
啪,王启恒重重拍下惊堂木。
“罪犯余岩犯杀良民,陷害忠良,贪赃枉法……证据确凿。数罪并罚,按照大云刑律,当判秋后问斩!”
咚,余岩晕死过去。
百姓欢呼鼓掌……
余府,有涯先生接到消息,眼一花,差点儿跌倒。
他没去听审,王启恒拒绝了交易,三子这一遭躲不过去了。他在堂上,帮不上忙,反而会引起京城百姓对他和余氏的反感。
三子已经搭进去,不能再赔上余氏的声誉!
有涯先生狠狠地咬牙,“来人,传消息出去,余岩犯下滔天罪行,罪无可恕,我余氏容不下此等奸佞之辈。余岩从族谱除名,以警示族人,再敢贪赃枉法,枉顾黎民者,一律除名!”
“祖父,不要!您不能这样做啊!”
一个如花似玉的纤弱女子哭哭啼啼地跌进来,扯住有涯先生的袍角,“祖父,您将父亲除名,孙女将如何是好?”
余娟,被赐婚四皇子的余家嫡女。可若是余岩被余氏除名,她的身份就成了问题。
“你记入你大伯父名下。”有涯先生弯腰将余娟扶起来,“你要铭记今日之辱,这都是谢氏和王氏害的你。”
余娟泣不成声。
有涯先生瞳孔一阵阵紧缩。
三子出事,是孙女余娟之辱,更是他的。
身为一族之长,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谢勋,王启恒,你们给老夫等着,咱们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