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子败走的消息一经传开,洛阳城里一片欢腾,然而百姓还来不及笑,从宫里传出消息,新帝早在北蛮子打来之前,就从密道逃出了洛阳城!
满城哗然。
全都在议论这个消息的真假。
皇宫里也人心惶惶的,皇后悄悄把太子找来询问,“你觉地这消息可信吗?”
太子皱眉,答非所问,“密道是真的。”
皇后苍凉地嗤笑,“那消息应该是真的。侯爷好狠的心啊,危急时刻,竟然将你我母子舍弃在这死城之中!”
虽然晋安侯已经登基为帝,作为结发老妻,皇后没人时,依旧会称呼丈夫旧日的爵位。
太子嘴里如吞了黄莲,“难怪近来无论儿子如何求见,都只能见到近身伺候父皇的小太监,原来人已经不在这宫里!”
想到北蛮子打来这些日子,自己承受的诸多压力,战战兢兢,夜不能寐,太子就对抛妻弃子的父亲萌生了从未有过的恨意。
果然皇家无父子啊!
“母亲,我们也必须尽快离开。”
父亲想让他们留在这座死城里拖住蛮子,可人都是惜命的,太子不愿用性命成全对狠心父亲的孝!
皇后犹豫地皱眉,“为何要离开?北蛮子不是已经败走了吗?刚好把你父亲叫回来,有了这份被抛弃的愧疚,你父亲到死都不会动你的太子位……”
“北蛮子只是被诈退而已。”
看见戎族人败走,太子也以为洛阳城转危为安了,可统帅谢老太爷跟他说了实情。
北蛮子之所以会离开,全因在城外的谢世子用疑兵之术,佯作鲜卑黄毛来攻!
鲜卑黄毛和北蛮子的战斗力不相上下,刚刚经历两场大败的北蛮子才决定暂时避其锋芒。谢世子虽利用地形的优势,布局周密,假的终究真不了,最多三天就会败露。
鲜卑黄毛说话就能收拾好辽东,带兵入来袭,到那时,洛阳城要面临两伙蛮子的左右夹击,洛阳城必败!
谢老太爷提议他带着洛阳城的百姓离开。
当时他严辞拒绝,只因“逃”一字太杀皇室的威风,回到宫里却接到父皇早已经弃城而走的消息。
连父皇都逃了,他有什么理由不惜命?
皇后跌坐在地,“你父亲逃时,还有忠勇侯的大军护送,可咱们……”
“谢老太爷说了,我若答应不在路上丢弃洛阳城的百姓和伤患,可带走城里所有的兵力。”
和北蛮子打了几场后,城里还剩五千正规军和四万新兵未曾受伤,这些人打蛮子或许不行,震慑沿途的匪盗绰绰有余。
“谢老太爷说,父亲他们正赶往寿春。忠勇侯和有涯老贼答应护送父亲,不过是想利用父亲洗掉悖逆的污名,等到了寿春,父亲必然杀这两个忤逆之徒。到时候,儿子和母后带去的这些人马和百姓,就成了父亲的倚仗……”太子眼底闪过算计,“有了这些倚仗,我依旧能够稳坐太子位不动摇!”
皇后赞同地点头,“我儿好算计。如此,母后就放心了。你去安排吧。”
当天,洛阳城里贴出了太子诏令:新皇已经撤去寿春,北蛮子和鲜卑黄毛很快就会打来,洛阳城岌岌可危。太子怜惜洛阳城的百姓,决定带所有愿意跟着他撤离的百姓去往寿春避难!
一时间,洛阳城的百姓对弃城而去的新帝恨之入骨,却又因为这位宅心仁厚的太子殿下而心生矛盾。
“我们要跟着太子走吗?”
“不走,难道等着被北蛮子和黄毛杀吗?”
“不是还有谢老太爷在吗?”
“没听说吗,太子要带走城里所有的兵力,没人打仗,谢老太爷一人能挡住蛮子和黄毛的千军万马?”
“走吧,走吧!”
也有那舍不得家私的,“好几代人的田产家业都在这洛阳城里,我舍不得!”
立即有人劝,“再多的钱财田产,也要有命去享用啊!”
“是也是也,保命要紧!”
“快去收拾行李吧,免得慌乱之下,少带了贵重物品。太子可就给了我们半日的时间!”
聚众议论的百姓纷纷散去,各自去打包行李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谢老太爷长长地吁了口气,“还好太子不是个蠢货!”
知道洛阳城里的兵力和百姓是他和新帝谈判的筹码,否则,这么多人,仅靠镇国公府的暗卫,真心没办法保证无虞的逃到安全之地。
“便宜了新帝,白得如此多百姓。”镇国公府的暗卫愤愤不平。
“只要百姓能活着,没必要计较那么多。”谢老太爷轻叹,“天下亡,最苦的终究还是最底层讨生活的庶民。”
天黑时,新任太子带着洛阳城的百姓浩浩荡荡地从南城门往南而去。因为城里的探子被全部揪出,消息并未向北走露。
南面却有人早早收到了消息。
“岳父,洛阳城的百姓纷纷逃往寿春,我们该怎么办?”王启恒满脸愁容。
平南王眉心紧拧着,右手握拳重重砸在桌上,“都是姓谢的老匹夫坏我等大事!”
当日,他在太子和四皇子决战中带兵南撤,就是想看北蛮子、鲜卑黄毛和洛阳城的新君三方内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哪怕洛阳城巨变,先帝一脉被囚禁,晋安侯继承帝位,他和王昆都没理会。反正最终谁是正统,还要看拳头!
拳头够硬,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他们算计好了一切,却被谢氏的老匹夫毁于一旦!
如今新帝快要逃到寿春,太子也将带着百万洛阳城的百姓赶往,有了这些百姓做倚仗,加上当地的驻军,新帝在寿春,说不定真能坐稳皇位。
偏偏他手里的兵马不足以对付北蛮子和鲜卑黄毛,只能望着洛阳城惋叹!
“岳丈,父亲,如今我等该如何?”王启恒问。
平南王和王昆相视一眼,都有些垂头丧气。
“事到如今,我等只有退守江南一途可走。”
伴随着拐杖拄地的得得声,一白发老叟跨步进来。这老叟虽年迈,却精神奕奕,行动间儒雅文弱之中透着股让人心悦诚服之气。
平南王和王昆双双起身,作揖。
“先生\/父亲。”
“滁州先生怎么来了?”平南王躬身让座。
这位老叟赫然是琅琊王氏的泰山支柱,滁州先生!
“你二人困守在北地如此久,却毫无建树。老夫再不来,时机都贻误了。”
滁州先生在主位上坐下,锐利如鹰的目扫向两个晚辈。
“北方虽然好,到底是危地,外有戎族人和鲜卑黄毛,再加上新帝,早晚乱作一团。王爷你手里的十万人,在这场大乱面前,只是杯水车薪,丝毫捞不着好处。与其耗费在北地,不如过江,拿下南地,拥立五皇子登基,至少可保十余年家族荣耀不衰。”
十万人在即将大乱的北方起不了大作用,到了过惯安稳日子的江南,温柔水乡,犹如狼入羊群,又是在南地人毫无防备之下,说话就能拿到统治权。
“我等在南地招兵买马,练兵蓄力,等个三五年,北方打地几败俱伤,我等再带兵北上收复失地,为时不晚。放心,现在不是汉末,北方绝不可能再崛起一个魏武般强大的人物。这天下终究是我们的!”滁州先生满眼自信。
平南王和王昆如醍醐灌顶。之前他们确实陷入得失的漩涡中,忘记了,有时候需要以退为进。
事到如今,先占住最大的地盘,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