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位于北方,但是八月份的天气,炎热的程度也是不亚于南方,大街上除了一些奔波的“打工人”外,也见不到几个人,充满了丰富的生活经验大爷大妈们,这时候早已三五成群的来到了各大商场里面乘凉。
“嗡~嗡~嗡~”伴随着手机的震动,床上的男子不情不愿的睁开眼,打开了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您是何x猫先生么?”何元机械反应式的挂断了电话,嘴上还骂骂咧咧的说道:“投了一个月的简历了,天天除了这些个推销的,根本没有用人单位联系我,不过也幸亏自己长了个心眼,在注册用户名的时候写的名字都是网站的简称,所以一下子就听出了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挂断电话后,何元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钟了,便开始了起床洗漱。
何元是一名大学应届失业大学生,当年高考后也算是风光了一把,成为一名“小镇做题家”,在父母大宴宾客后,请教了家族里最德高望重的四舅老爷,想知道孩子大学报什么专业前途比较好。四舅老爷在体制内身居高位,所谓站得高望得远。在细细的斟酌了一番过后,给出了一个结论。
“报土木工程!土木工程这个专业,退可去国企吃铁饭碗,只要肯吃苦,三总五项(三年当总工,五年当项目经理)不是梦。进可报考人民公仆,走向服务于大众的人生巅峰。”
何元和父母一听四舅老爷的说法,当时激动坏了,这土木工程无论学的好坏,都是不错的选择,这简直是秦始皇摸电线-----赢麻了啊!
于是何元就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踏上了南下的火车。这四年什么三大力学,钢结构,桥梁基础,何元都是玩了命的学,最后终于带着优秀毕业生的头衔,校招进了某三局,当了一名光荣的施工员。
进了工地第一天,看见宿舍的时候,何元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看着12人间的宿舍,怎么想,也不是校招时候项目经理描绘的样子,其中两个同学当机立断,行李都没有落地,就开始打开手机,叫出租车准备回车站,买最近的一趟火车连夜回家。走之前还嘟囔着:“日内瓦公约规定,战俘的宿舍都不能高于八人一间,我来这上班,日子过的还不如战场上打输了被俘虏的战俘。”
在工地里,何元每天晚上通宵打灰,在一天晚上,趁着搅拌车被环保局扣押,自己忙里偷闲的时候,打开了手机,手机里面的科比在问:“你见过纽约凌晨四点钟太阳么?”何元的身躯一震,思绪万千,何元当时脑子里只有两个想法:1,我们这里凌晨四点是没有太阳的。2,这个月通宵打灰已经看了二十多次日出了。
那一刻,何元的大脑,仿佛是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什么三总五项,什么吃苦走向人生巅峰,都是假的,老子悟了!今天就走,耶稣都拦不住我,我说的!
第二天走完了离职手续后,带着自己的红桶,何元踏上了北上的火车,旁边的大哥旅途无聊,还找何元搭讪,问:大兄弟,麦子割完,这就进城打工去了?
何元还向旁边看了看,以为大哥在与别人说话,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火车玻璃里的自己,那是一幅被太阳晒的黝黑的脸庞,脸颊也被晒出了高原红,自己那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也因和空气中的水泥充分反应,变得挺拔起来,仿似刀削,又充满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周围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何元实在压抑不住自己悲怆的心情,呜呜的抽泣起来,这时候旁边的大哥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安慰道:咋了?收麦子前下了大雨,没来得及收,麦子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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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何元自从毕业后,失业至今,今天是中元节,是给祖先烧纸钱的日子。按理说这事都是何元父亲做的,但是谁让何元失业好几个月了呢,何元的母亲现在是怎么看何元怎么烦,正想把何元赶出去省省心呢,还美其名曰:你这样在家里天天打游戏,迟早有一天,四肢都得待退化了,赶紧出去运动运动吧。
何元买了两打黄纸,一看时间还早,想着自己差50胜点,就可以打钻石晋级赛了,于是来到了网吧打算撸两盘,但是谁成想,每次大优势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被对方奇迹翻盘,这打着打着就打到了晚上九点,何元本来打算是烧完纸再去吃饭,但是这一拖拖到了现在,想着今天是烧纸来的,再望着带来的两打黄纸,如果再不吃饭,自己的行为,很可能从转账行为变成了送快递行为,于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退出了游戏。在吃了顿快餐后,就来到了陵园,就在墓碑的前画了一个圆圈后,开始烧纸,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充斥着蟋蟀的叫声,这场面着实有些渗人。于是为了打破这种寂静,何元回想了一下,别人一般都怎么上坟的,于是何元开始变成了一个无情的朗读机器:“爷爷您在那里挺好的把,我们这也很好,我给你送钱来了,不要舍不得花,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把,钱并不是花掉了,而是换了种方式陪伴在你的身边......钱要是不够了,我再给您......”
两打纸钱,没多久就烧完了,何元确认火苗都熄灭后,收拾好了垃圾,就打道回府。却不知,一阵微风,悄悄的跟在了何元的身后。
何元回到家后,就感觉今天特别的疲倦,早早的就躺到了床上,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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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元站在一个筒子楼里,这里的布局像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那样,甚至没有集中供暖,气温特别的寒冷,屋子正中间摆着一个小炉子,炉子上放着一个铝制的饭盒,闻着味道,里面应该是装着白菜熬豆腐。何元在向旁边望去,发现旁边沙发上坐着的老者,正是自己的爷爷,当时吓的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爷爷,我今天第一次烧纸,也没人教我啊,我妈说在那画个圈,纸上写好名字就行了。您要是没收到钱,您找她去啊,她流程熟,保证下一次肯定不会出差错!”
“收到了,不够。”
“啊????”何元发出了一个三次变调的声音,虽然在这样一个严肃的场景,发出这种声音确实不太合适,但是何元的脑子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思放在这上面了,甚至连害怕都忘了。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什么叫不够?虽然何元从小没见过鬼,但是从各种论坛啊,电影啊也都见过不少。这时候要是出现一个穿着白衣,带着白色大高帽,手里拿着那种大拇指粗,农村用来栓狗的铁链子,再吐着舌头对自己说:你阳寿已尽,赶紧收拾收拾行李,和我上路把。或者实在不行,来个红色羊头人身的怪物,后面披俩蝙蝠翅膀,嘴里喊着f*ckyou。自己也能接受这种场面。
但是自己死去的爷爷,和自己说自己烧的钱不够,这属实是让自己整不明白了,就像是电脑蓝屏一样,何元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的爷爷。
“唉。。。。”何元的爷爷叹了声气,知道自己事到如今,得把自己的黑暗历史说出来了。
“我在下面,本来过的还行,死的时间久了,还存了不少的冥币,后来我一个老邻居,因为给自己刚死的老伴办户口,去了趟丰都,回来之后没几年,现在翻新了自己的老坟,改成了地下五层的大阴宅了,就连出门,都坐着八十一个纸人抬的轿子,我就去打听,他从哪发的财啊,刚开始他还不说,我也没放弃,就一直缠着他,他就告诉我了,说他在丰都认识了秦广王的一个亲戚,那个人是帮秦广王打理生意的,秦广王账上周转不开,就让他先去找几个朋友,把流水顶上,等每年的清明,连本带利的全还回去。我那个邻居刚开始不相信,抹不开面子,就投了两打黄纸,第二年清明,足足换回来三打黄纸,这不没用几年,就把阴宅盖起来了么。结果我把钱全投了进去之后,清明的时候邻居就不见了。”
何元噗呲一笑,爷爷在下面算是遇见杀猪盘了,也不知道是上面哪位骗子,死后看见阴间这一片职业红海之后重操旧业了。
何元问了句:“那下面就没人管管?”
爷爷掩饰不住脸上的落寞:“没法管了,邻居拿这些纸钱贿赂了转轮王的手下,已经投胎去了,人活债消。”
何元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地府的业务范围再广,也不能伸到阳间来啊。就问:“那爷爷你欠了多少钱,我给你再烧多少纸钱啊。”
“其实本来是不够的,我手里的冥币和坟头都抵给了天地银行,还差一多半还不上,这不是你来上坟时候说我钱要是不够的话找你要么,我就把你的阴德也一块抵给天地银行了,现在债我是还请了,就是阴宅没了,给你托梦就是想让你再给我买座坟头。”
我???????
“这坟头好说,我能理解买坟头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的阴德是做什么用的啊?”
爷爷见我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神色也是一松,毕竟现在的人,坑爹的人都是坑的心安理得,但是坑孙子的人确实不多。
“就是和你死后,在天地银行的账户存款多少,还和你下辈子投胎有关。”说道这,爷爷犹豫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的和我说:“孙啊,以后可能的话,多做点好事吧,走路时候小心点,看着点脚下,别踩着蚂蚁。”
这时候我意识到了不对,正常人走路有人会注意脚下的蚂蚁的么??
“你到底扣了我多少阴德,我下辈子难道还不如现在?我下辈子是去叙利亚吃枪子,还是去非洲和黑叔叔一起去看大鳄鱼呲牙?”
爷爷脸上写满了内疚“没有那么惨,你下辈子应该当不了人了。。。。。。”
这时我急了:“当不了人?那下辈子当什么起码有个范围把,当金丝猴大熊猫什么的也行,起码管饭,也没有那么大的就业压力。”
“投胎金丝猴大熊猫的阴德,比当一般人都高,照你这个情况看,下辈子大概率是猫狗,还是流浪的那种。”说完,还假装不经意的看了看表,嘴里还嘟囔着“明明就买了7分钟的托梦服务,现在都9分钟了,怎么他还没离开?”
我刚要问这阴德应该怎么赚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我的意识在逐渐的消散,在这消散的那一瞬间,只能看到爷爷的脸,爷爷的脸上充满了无奈,内疚,还有着一丝丝的,一丝丝的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