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八月,不太炎热的夏天,生命在这个还算适宜的温度里蓬勃发生,城市里的晚风裹着一些浮躁与尘土离开高楼大厦与霓虹灯光,轻轻走进城市边陲的荒地。
林亭安住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最南端,这一带算是郊区了,天一黑,连广场舞都不见几处,亭安不想再闷在家里听父母推销这个工作那个工作,就决定出门走走,顺着橙色的路灯光遛弯,就这样一路走走到了开发一半项目就被叫停的月牙湾。市政府大概是觉得这里肯定搞不了商圈了,打算弄几处景点,毕竟荒地多,第一个项目就是这个月牙湾,要把这片荒地挖出一片月牙形状的湖来,据说这片荒地本来确实是片面积挺大的湖泊,不过后来填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为啥,有人说是要修铁路,也有人说是要种地。不过几十年过去了,铁路庄稼都不见影,落得一块荒地。
施工队正在休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着。
“陈哥,怎么?月牙湾也不继续开发了?”
“没有客流量啊,外地来的游客都往北边市中心跑,谁往这边郊区来玩。”
“那项目停了我们还在这挖什么啊?”
“这块地被一家制药公司收了,盖厂房”
“什么公司啊?”
“叫什么……临江公司?”
……
亭安一时觉得这名字十分耳熟
“临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对对对!就叫这个,小伙子你也知道?”
“噢,有个朋友要去那上班...”
工人师傅休息完继续开工,钻头和挖掘机轰轰作响。亭安转身准备回去,但心里越想越不对劲,这个公司亭安知道,发小陆拾叁前不久应聘了那家公司,已经被录取到现在也实习有一个月了。两人本科毕业两个月,对未来还没有什么期许,拾叁熬不住了,找了一家成立没几年的生物公司入职,他实习没几天就兴高采烈地跟描绘未来蓝图。
“这公司好!别看没成立几年,手里握着大把大把资源,资金也多的流油!研究项目几乎报上去就批报上去就批!这才是支持人才的公司啊!你看吧,过不了几年,我也能带队出新药!”
不合理啊
亭安突然想起来一些奇怪的地方,拾叁说他本来只是想随便试试,草率的弄了个简历就群发了,最后只有这家公司通知他去面试,本来还以为是骗子,实地考察之后觉得嚯,好家伙,条件螺旋升天好,不直接卖身简直是亏了。亭安也找老师们打听了这个公司,奇怪的是每个人对这个公司的印象并不相同,有人说是做医药的,有人说是做食品的,有人说是做尖端生物化学的,但大家对其评价却出奇的一致——有钱。
这公司到底是干嘛的啊,拾叁不会是被骗了吧。
快9点了,没有高楼和霓虹的映照,只有路灯微弱的橙光,身后的工地亮着许多盏太阳灯,惨白的光渗透过来,气氛越来越瘆人。
……
还是快回去吧。
……
“呜…………”
……
等会?这?这是...这是狼叫?
工地机械运作的声音盖过了一切,隐约能听见工人师傅在高声喊着什么。
亭安转过身去仔细去听,八月初燥热的晚风裹挟着工地的尘土与噪音不安地盘旋,让本就汗涔涔的亭安更加烦躁。
不是说几十年前全城的狼都死绝了吗?我听错了?
工地上有些骚乱,人群慢慢聚集到一处,且不论是不是狼,似乎真的挖到了奇怪的东西,远远望去,钻头上似乎有了血迹。
既然如此,看来我不得不赶紧回家了。
亭安是极不爱凑热闹的,尤其是感受到身边的气氛越来越诡异的时候,亭安绝不愿意做鬼片里第一个死的人。
但当诡秘的阴影悄悄抓住你的脚腕,谁能置身事外呢?
“嗷呜————”
一声尖利嘹亮的长啸撕破太阳灯的光幕,工人们尖叫着四下逃开,十几米外的亭安也能感受到人群中弥漫开的恐惧。
“什么东西啊!什么东西啊!”
亭安循声望去,那个挖了一半的湖里,一只足有两人高,样貌无比诡异的巨狼抖开身上最后一层薄薄的土,用粗细长短都不怎么一样的四肢吃力地站了起来,头和身子的比例明显十分不协调,夸张一点讲就是一棵大树结了一粒樱桃,皮毛残破不堪,一块有些干枯的灰色毛发,一块光秃秃的以前,甚至嵌入了许多类似昆虫甲壳的东西,最可怕的是,巨狼的肩部有一个巨大的血洞,那部分的关节骨骼完全不见踪影,看样子是钻机下探直接钻进了它的身体,那个洞里,簌簌落下许多老鼠、昆虫的残缺尸体!
看到这种场景,亭安脑海里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这狼...好像是非常多昆虫和小型动物尸体揉在一起形成的!
那狼一步跨出坑洞,头向下一甩咬住了离的最近的工人,被咬住的人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就被拦腰咬住。
紧接着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亭安的认知,那只狼咬住人体后并没有放下进食或者甩到一边,而是从头部各个地方伸出许多肉芽缠住了尸体,很快尸体就失去了本身的形状,与巨狼的头融为了一体!
真的是……真的是尸体糅合成的东西……或者说是……生物吗……
亭安大学学的就是生物,见过无数解剖标本,一些制作差的标本看起来本就十分骇人,经过4年锻炼亭安早就看惯了动物尸体,人类的尸体也见过几次,在观摩医学院解剖课时已经吐过,忍受能力是相当强的。但眼前的景象还是令亭安胃中翻涌,直犯恶心。
跑!跑!跑!
亭安扭头就跑,一边掏手机想要报警,但没跑两步沉重的鼻吸就在脑后响起,亭安刚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张张开的嘴,一阵恶臭扑面而来,亭安刚想躲,胃里没消化完的晚饭一下子涌到嘴里,过度的紧张,突然的刺激,刺鼻的恶臭终于让亭安的生理防线崩溃,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
啊,爬出来的时候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原来嘴巴里味道那么大吗。
为什么突然跑到我的面前啊,那四周不是有好多人没跑远吗。
啊,我要死了吗。
过去的一幕幕在亭安眼前飞快闪过,普通的高中生活,普通的大学生活,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念书,普通的毕业,好像人生前22年并没有什么波折,接下去也许会普通工作,普通结婚,普通地陷入循环,如果这么死去也许会有些遗憾,感觉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体验,还有许多地方值得感受。
真奇怪,明明很讨厌出门很讨厌社交,为什么死的时候会有这种遗憾呢。
啊,我要死了吗。
好像不太想死。
……
“发什么呆!跑!”
一声怒喝把亭安从跑马灯中拉了回来,刚才被人喊作“陈哥”的那位健壮的工人,抡起了一把镐子插进了巨狼的嘴巴里,用力一拉将狼拉开了一点距离,大声喊着让亭安快跑,亭安微微一愣,赶忙爬了起来向后撤开,刚退两步,就看见巨狼的嘴角已经撕裂,卡在嘴里的镐子也随之脱开,陈哥脚下不稳摔倒在地,但巨狼并没有扑向他,而是扭头冲向亭安。
又冲着我来?
亭安刚想后退,却踩在一块小石子上,又一趔趄摔到地上,根本来不及起身巨狼的嘴已经来到了面前!
躲不开了!
亭安只好抬起手臂横到脸前,无论如何不能把头颈给它咬!
巨狼果然一口咬住亭安的双臂,钻心的疼痛直冲脑门,亭安痛苦地大叫出来。
“啊!!!!!”
这时候刚刚咬住工人的那一幕又出现了,巨狼的头上伸出肉芽,死死缠住亭安的胳膊,亭安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往巨狼头部拉过去,但被咬住的胳膊疼的几乎失去了知觉,眼泪让视线变的模糊,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抗,亭安一咬牙,顺势半躺,抬起双腿狠狠地踹巨狼的头!
“滚啊!滚啊!滚啊!”
亭安无力地嘶喊,巨狼的嘴还是死死地咬在胳膊上。
这时一把铁锹啪的一声拍在了巨狼头上,原来陈哥随手拎了把铁锹拍了过来,狼嘴终于松开一些,亭安顺势一踹,终于把手臂从狼嘴里抽了出来,但狼头伸出的肉芽还是缠在手臂上!陈哥毫不犹豫抡起铁锹,竖劈下来,直接将肉芽斩断!亭安赶忙站起身后退两步,陈哥有横持铁锹,在巨狼身侧两条腿间哐哐哐一阵挥舞,巨狼竟然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小伙子往那个坑里跑!从坑里跑到另一边!想活就听我的!”
陈哥把亭安往刚挖的坑那边推去,自己往旁边没熄火的小型挖掘机跑去,厚实的手掌让亭安多少有些心安,不知为什么认定这时候只能听他的。
亭安拼了命地往坑里跑去,手臂还是很疼,根本做不出摆臂,但亭安还是咬着牙,用大不了跑完这腿不要了的决心向坑里跑去,巨狼趔趄着站了起来,转身向亭安追了过来。
还好离坑洞不远,亭安已经跑到坑洞边上,这坑并不深,亭安沿着坑壁趟了下去,刚跑到坑底另一边巨狼就追了过来,亭安不敢回头,本来就不确定跑步跑的掉,回头看那就更跑不掉了。
这时候陈哥已经开着挖掘机冲进坑洞,由于车速太快,刚进坑里整个挖掘机就翻了过来,直直地往巨狼砸去,而挖掘机的挖斗早就调整好了方向,翻车的同时高抬的挖斗将坑边一个正在搅水泥的水泥搅拌机撞翻,里面的水泥也跟着水泥搅拌机一起翻了下来,巨狼注意力全在亭安身上,没来得及闪躲,轰的一声尘土飞扬,巨狼被挖掘机死死压住,亭安赶忙顺着坑壁爬了出去,前脚刚爬出坑洞,被撞翻的水泥和搅拌机也落入洞中,也压了上去,流出的水泥刚好浇在巨狼头部,慢慢的往四周流开。
陈哥踹开驾驶室的门沿着机械臂爬了出来,站在一边看着坑底的巨狼,巨狼的挣扎慢慢变缓,过了一会终于停了下了,上半身已经被水泥完全盖住,整个躯干也被挖掘机压住再没有一点动作。
亭安和陈哥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慢慢坐到地上。
“怎么样小伙子,手怎么样了,刚刚那个狼头伸出来的东西还缠在手上吗。”
亭安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大脑一时宕机,听到陈哥这么一问才想起来看看自己的手臂,不知道是因为太紧张忘记了还是怎么样,刚刚从坑里往外爬的时候手臂已经感觉不到痛,亭安甚至用了手帮忙爬。
亭安慢慢将手臂抬到面前,但看到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全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哥……我刚刚……是被……咬住了吧?”
一边的陈哥站了起来往亭安走过来。
“对啊,我以前当过兵,我来给你包扎一下,赶紧去医院,别手臂保不住了。”
陈哥走了两步看见了亭安的手臂,直接愣在原地。
亭安的手臂上沾上了不少泥土,但是,看不见任何伤口和血迹!
“哥,我胳膊上,什么伤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