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让大外甥倒酒呢?!老四,倒酒!”大表舅严肃道,一手拿过我手中的酒瓶,递给四表舅。
堂兄弟四人,都是一个爷爷,从小玩到大,关系亲密无比。
“外甥,你来到老罗家,那就是客,不管辈份如何,既然能上桌,那怎么能让客倒酒!”二表酒站起身开始分烟。
对于母亲这边的家人,我了解的并不是很多,七零后这一代本身姊妹兄弟多,再加上不经常来这边,自然认识的人很少,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不清楚。
“人嘛,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是红事就是白事,愿天堂没有疾病!”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一路走好!”大表舅他们齐声附和道。
“外甥,这段时间,生意忙不忙,忙不过来的话,有你四个表舅呢!”三表舅说道。
“还算可以,以后忙不过来,肯定会想着舅舅闷的!”我夹起一只大虾,沾了沾醋,却发现除了有一点点醋酸味,其他味道都没有,我扭头问向坐在我身边的三表舅,有没有大虾的味道。
他告诉我,有味道,大虾有点咸味,而且挺香,挺好吃。
我应了一声,默默的喝了一口酒,这一天下来,我至少抽了三包烟,而且我的味觉也出现了问题,对于一个厨师来讲,味觉出现问题,还如何去把菜炒好!
单凭感觉?
我又夹起西红柿炒鸡蛋,味道很淡,而我根本也没有尝到西红柿的味道。那种感觉就是,在吃豆腐一样。
“外甥,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大表舅看我模样,关心道。
“没有没有,就是烟吃苦多了,嗓子有点不舒服!”我勉强笑了笑,回答道。
“外甥,没事,喝喝酒,睡一觉就好了。对了,我看屋里有苹果,明天早上起来吃一个,对嗓子好!”三表舅说道。
借酒消愁,情绪不好掌控,尤其这种事情,我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仅凭自己最后的意识走进屋内,趴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晚上做梦梦到在那绿油油的菜地里,姥爷领着我和表妹,一起玩耍,母亲还问我梦见了什么,笑着那么开心。
梦里在真实,也会醒来。
昨晚四个表舅玩牌玩到凌晨三点多,就在门口找了几个凳子,将就了一晚上,看他们眼中布满血丝,一看就没有睡好,这天气很容易被冻感冒。
我倒好热水,盛来四碗杂货菜,把他们叫醒。
“外甥,拿根烟!”大表舅伸了伸懒腰,声音有些沙哑。
吃完饭过后,母亲把我们喊过来,在祭拜姥爷的桌前两侧铺上一层褥子,让我们跪在那里。
当然不是一直跪着,而是等来人时才要下跪。还没见人就听到哭声,那种颤抖的哭声,只有当情绪不受控制时,才会颤抖吧!
来的人我基本上不认识,认识的很少,我问大表舅,大表舅也摇头说不认识。
也是,母亲的村很大,有时候同村的人见面都不认识,更别提姥爷那辈的亲朋好友。
“没人就来屋里吧,外面太冷!”母亲站在门口说道。
“好的姐!”大表舅回应道。
屋内,母亲在和别人聊天,眼里都是泪水,我只好去另外一个屋。从此以后,这个房,这里的花花草草都会一点一点化为尘埃,一座老房子,没有了人,很快就会荒废。
用不了多久,每个人都会回归自己的生活,仅是这几天,心情会受影响。看到柜子上歪歪扭扭的字体,就想起和表妹放了暑假来姥爷这里玩耍的画面。剩下的皆是回忆。
下午,花圈和木马都送来,还有一些纸扎的电视,冰箱,都放在院中。明日则是出殡下葬之日。
嗓子有些干咳,洗了一筐苹果,分给众人,当他们说苹果很甜时,我愣了一下,看来味觉的确下降了很多很多。
看到那烟,静静的摆放在那里,我还是忍不住拿起一根点燃,尼古丁从口吸入到肺,吐出来时,的确让人一时爽快。
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这几天只要一睡觉,就会梦见姥爷,那慈祥地笑容,让我总是笑醒。
“老二老三,明天早起来,准备东西,去挖坑!”大表舅在安排事情,一些细节和过程,讲的都很明白。
吃过晚饭,都各自回家休息,他们明天还需要早起。
夜深人静,空落落的院子,灰暗的灯光。我坐在棺材旁,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眼前桌上的蜡烛不断燃烧着,生命就和蜡烛一样,终会燃烧殆尽。
“妹妹,回去睡会吧!”我看表妹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起身给她拿了一个苹果。
“不用,我躺会就行,工作了以后,陪他老人家的时间很少很少,再也不和小时候一样,放了寒暑假就会过来玩!”表妹感慨道。
“嗯,躺会吧,现在反正也没有别的事!”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能睡着的人,那是真的精疲力尽,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就是他老人家的面孔。
直到撑不住时,才慢慢闭上眼。
第三天清晨,我被母亲喊醒,吃过早饭,味觉依旧没有任何好转,吃什么都觉得味道很淡,却唯独只有醋。
今日乃是下葬之日,上午去火化,完事后将骨灰放进棺材里,再把姥爷生前用的穿的也都放了进去。
我以为这样就结束时,大表舅拿来白色的线,在棺材里绕了好几圈,上面放上硬币,我和母亲小姨,还有表妹都去拿硬币。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也并没有多问,只是看到姥爷那些随身物品时,我真的好想躺进去,体验一下什么感觉。
真是疯了!
我每次想做好一件事情时,却每次都不尽人意,我也反思过自己的,想要努力改变自己,可是问题到死出现在那里?
或许,曾经的那颗心早已死掉。
“封棺!”不知谁喊了一声,大表舅带着三个人,盖上棺盖,开始封棺。
随后,我端起姥爷的灵位,走在前面,身后就是四个表舅,因为我没有亲舅,而我也是外孙里最年长的,这种事情只能交给我。
走在路上,后面哭声一片,我只是眼里含着泪水,迈着沉重得步伐,一步一步超前走去。
在不远处,那些纸扎的木马等许多东西整齐的摆在那里,围着这些东西,正转三圈,倒转三圈。
转完之后,后退三步,下跪磕三个头。
完事后,不许回头,走回家。
一路上,众人沉默寡言,都是抽噎声,母亲哭的被人搀扶着,伤心欲绝。
回到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节哀!”赵蕊身穿一身白色衣服,就连围巾也是白色,她手里拿着香已燃烧一半。
“屋里坐!”我勉强笑了笑,点了根烟。
赵蕊安静的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三更香,一直看着我。
“头一次见你哭!”赵蕊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我问道。
“我想知道你的事情,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赵蕊扔给我一盒烟,微微一笑,起身往门口走去。
“回头,一起吃个饭吧!”
我想挽留她,而她开车扬长而去。
不知何时,大表舅出现在我身后,吓我一激灵。
“这谁呀?外甥媳妇?”
“以前是,现在,只是朋友吧!”我回答道。
“朋友?她随了一千,这是白事,哪有随这多钱的!”大表舅说道。
“过了今天,我们不知何时见面了!”
“啊?你自言自语吗?”大表舅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他,转身走进屋内,赵蕊的突然出现,让我情绪有些好转,可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因为我不想再去伤害她。
下午四点整,灵歌响起,棺材上车,我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幡,头顶带着白布缝起来得帽子。
下葬开始。
在农村里,去世的人都要埋在地里,看到那深深的大坑,我想,有一天,这就是我的最终归宿吧!
两位老人,埋在一起,今后,再归来时,轻轻的扫过那两个墓碑上得灰尘,跪在地上,姥姥喜欢吃的枣糕,姥爷喜欢的散酒……。
我最遗憾的是,手机里却没有姥爷的照片,只有那些泛黄模糊不清的老照片,背景都看不清楚是在哪里拍的照。
下葬完事后,表舅们帮忙收拾院子,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忙完之后,都各回各家休息。母亲和二姨还有小姨在讨论事情。
之前就因为老人生病,矛盾不断,而我作为晚辈,也插不上嘴,打了一声招呼,便离开。
“哥!”
我刚骑电动车出门,表妹把我喊下。
“怎么了?有事吗?”我问道。
“她们吵的挺凶,你不去劝劝?”表妹有点害怕,说话都变的颤抖起来。
“回家吧,长辈们都不参与,何况你我呢!有些事情,你我左右不了的!”我笑了笑,骑着电动车,吹着冷风,开始上路。
走到一半的路程,天空下起了小雪,就好像为姥爷盖上最后的一床被。
永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