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六月初旬。
地点:校舍屋顶。
广袤的天空下,
飞鸟俯冲而来,掠过水塔,
………
宽敞的天台上,
栏杆外的边沿处,
杵立着个身穿白色水手服的女孩子,
此时正低着头,
俯瞰那下方的风景,
微风拂过,轻轻吹起她的发丝,
以及衣角、袖管……
还有裙子的下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正当她要迈出人生中,
最后的那步时——
碎石子滚落,
身旁传来低哑的嗓音,
“啊~~真是倒霉。”
语调拖的很长,给人的感觉,似乎很是心不在焉。
少女下意识的扭头看去,
但见映入眼帘的是,
旁边有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当下正趴在杆子上,左手托着脸颊,右手拿着果汁盒,嘴里咬着吸管,眼神里透露着无精打采。
“本来只是和往常一样,来这消磨时间,没想到会碰上跳楼事件,”
男生好似很伤脑筋,
“能请你改天再来寻死吗,
不然调查起你的死因时,说不定会发现我未经允许上到屋顶,而且,如果我没制止你的话,可能还会受到舆论的谴责,想想就头疼。”
“………”
少女略低下头,
似乎是沉思了半响,
也没想出答案,
“……你是?”
“我只是个随处可见的路人,
你想怎么称呼都行,
总之你可以先上来吗。”
男生低垂眼帘,
毫无干劲的回答道。
谁承想,
她却蹲下身,双手扶膝,
不以为意道: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麦记的优惠券你要吗。”
男生侧目望去,
彼此之间,对上视线,
认真问道。
少女的眼神有些微妙,
很快,回过头,
“没兴趣。”
“……啊是吗,
既然如此,
那我就没办法了,
下辈子再见了,拜拜咯~~”
男生耸耸肩,转过身,
边单手插兜里,如是道别,
边迈出步子,径自离去。
看那干脆利索的架势,
似乎是真的打算要走,
——她用眼角余光,悄悄看到。
………
踏踏踏——
男生往敞开的屋门走去,
途中,攥紧手上的空盒,
近乎同时,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
头也不回的问道:
“怎么不跳了?”
“没意思了。”
“啊~~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男生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你不问问原因吗。”
“……原因吗。”
男生身子后倾,
歪斜过头,
暗沉的瞳孔里倒映出,
那个背着双手的少女,
用事不关己的口吻道:
“老实说,你死不死,
如何死,为什么想死,
只要不影响到我,
我都无所谓。
说到底,我又不认识你。”
………
他步下阶梯,走至转角,
边思考着接下来要去哪。
边随手把果汁盒扔到身边的垃圾桶里。
最后——
他一如往常的,
来到所属社团的活动室,
拉开横向滑门,
环视内里的景象,
光线昏暗,尘埃浮动,
空荡荡的,很是冷清。
不在吗……
想着,反手关上。
………
由于前身是用来充当储物间。
相对而言,空间较为狭小,
加之贴近窗台的那边,
除了上面放了盆小小的多肉,
让其悠闲的沐浴着阳光外,
还有张遍布刻痕的榉木桌子,
而盆栽的影子轮廓,
洒在正中间位置上,
仿若是分割线那般。
还有那些堆在墙角,
叠的很高,看着摇摇欲坠,
当作置物箱使用的纸盒们。
另有铁质书架,从上往下,排列着古往今来的文学作品。
门旁还安放着挂衣架子。
……
这些事物的存在感累计起来,
使得室内看上去更为拥挤。
但要是只作为他私人空间的话,
反而又显得游刃有余。
他卷起衣袖,举手从柜子里抽出本很有年代感的宽大书籍,
拍去上面浓厚的灰尘后,
头也不抬的,
习惯性坐到桌子的右手边,
身处阴影底下,
随后,
他手背抵着下颚,
翻看起来。
却又在不久之后,
受不了似的阖上,
好无聊……
无论是这剧情的发展,
还是里面的人物设定,
都好没意思,
让人想打瞌睡。
不过,可能也有他静不下心,
看不进去的缘故吧。
已经无事可干了……
他抬起手,
往上撩起浏海,
眼皮灌了铅似的沉重,
哈啊,好乏啊……
算了,反正当前是午休时间,
打个盹先……
想着,才刚埋下脑袋,
砰——
房门突的拉开,
“终于找到了!楼顶不见你的人影,原来是跑这来了。”
这个点来找他的,
不出意外,也只有那个人了……
默默的想着,
抬眼望去,
最先看到的是白色长筒袜,
目光慢慢上移,
惟见有个穿着宽松运动衫的女孩,
匆匆的步至他的近前,
衣身很长,底下伸出大白腿,
下面看着好似真空那般。
鸭舌帽之下,
利落的长发,披在背脊上,
随着动作,摇曳不止,
下个瞬间,
她伸手拍在桌上,身子前倾,
居高临下的死死盯着他,
“李牧你——”
介绍下,这个明显正在气头上的家伙,
是叫李瑾儿,
别看有着相同的姓氏,
但他的家世背景却是远远不及。
长的更是明眸皓齿,
可以说是纯欲的天花板,
平常不乏追求者。
……
而他却是个在旁人眼里,
亳不起眼的家伙,
在班上更是很不合群。
按理说,
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不会有什么交集才对。
………
“你是不是又走神了。”
“怎么了吗……”
“吼……!!你问我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李瑾儿的气息有些急促,
那光滑的颈项上,
也尽是细密的汗珠,
想必刚才找他找的很是辛苦。
尽管有些不好意思……
李牧还是面不改色的,
岔开话题道:
“你穿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最近那些风纪委员不是查的很严么。”
“你觉得他们能管的着我。”
李瑾儿无动于衷,
也没有上当,
“比起这个,你可真是让我好找,枉我把屋顶的钥匙的给你,不好好待在那,到处乱跑。”
“呃……我是看见那里有人想不开,正准备轻生,为了不打扰她,所以才来的这休息。”李牧摊开手,无奈道:“你也知道我这人有多体贴。”
女孩无视最后那句话,
歪着头,表示不解,
“是吗,可我去的时候完全没看到有人在欸。”
“那大概是走了吧,
反正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李牧表现的不以为然,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放在心上过。
“你怎么能袖手旁观?”
李瑾儿环手反驳道。
“你难道忘了我们社团的宗旨吗?”
“哈?那是什么玩意?该不会又是你现场胡诌出来的吧?还有,我跟你可不是同个社团的,我是读书部的成员,再说了,这种事应该交给老师们处理吧。”
李牧移开目光,
露出无趣的表情,
毫不留情的划清界限。
“可你在这也是无所事事,
还不如来我这边做事。
更何况,我的目标是架空学校的管理层,因此老师管的了的我要管,老师管不了的我更要管!”
李瑾儿双手撑桌,
俯过身,无比执着道:
“为此我需要你来协助我。”
由于双方的距离,
突如其来的缩短,
毫无征兆的近在咫尺,
李牧忍不住身子后仰,
把重心施加在椅背上,
似乎打心底感到抗拒,
“我说啊,我就是因为怕麻烦,加上这里很闲才进的,也不懂你这个理事长的女儿,为什么成天想着要跟自己的老妈作对,
再说,我是真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不行!”
李瑾儿耍脾气似的喊道。
“我只要你!”
“………”
她缓缓低下脑袋,手捂住脸,发丝间隐约能看见耳根子通红。
这家伙原来也会感到难为情啊?
“总、总之,就是这样!”
“……啊是吗。”
李牧尽显敷衍。
这家伙的性格就是这样,
从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很容易让人误会。
虽说五官相当端正,
却还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也正因如此,经常的寻事生非,
最让人头疼的是,
还是那种不得到想要的,
不会轻易罢休的性子。
才这么想到,
“今天你必须得给我个答复!”
“我不是给了吗……”
李牧身心俱疲的说道,
眼见对方始终不肯放弃,
又想不到别的什么方法应付,
实在是无计可施之下,
他只得别过脸,
近乎妥协的叹息道:
“我最多身为外援,帮你做事,只是这种形式的话,我尚且答应。我也只能退步到这,你觉得如何。”
就当陪她玩过家家了……
“……行吧。”
只见李瑾儿紧咬着唇,
看着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
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
竖起食指,轻戳住他的脸颊,
不由分说道:
“那么当前的任务是找到你说的那个有自杀倾向的同学,了解她的具体情况,防止再次出现这种情况。”
还真是会给人找事做……
“我可不认识那人,
别说叫什么了,连在哪个班级也不知道。你打算要怎么办?”
李牧伸手挥开,
想要抑制住厌烦的情绪。
却还是在不经意间,
露出极为冷淡的眼神,
“先说好,我可不会陪你一个一个的找过去。”
好在她没有注意到,
“这还不简单,我去查下监控,不就知道了。”李瑾儿低下头,嘴上抿着发绳,抬手绕到脑后,熟稔的扎起马尾,宛如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话虽是这么说……
但安保那边会同意吗?
李牧忽拍额头,
……差点忘了,
她的母亲是这间津江私立高中里,职位最高的那个人。
要是执意而行,
很少有人能拦得住。
还时常会擅作主张,
是个为所欲为的大小姐。
但也多亏如此,
可以省事不少。
“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
当他听到这,放下手时,
却看到——
对方已经夺门而出,
转瞬之间,身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