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章 漫漫的长夜
作者:榆园   泥泞的荒草路最新章节     
    牛家堡是个自然的小村子,就是有百十来步那么长的南北一条街,一共住了四十二户人家。现在有好几家因年景不好都搬走了,街的西侧住二十四家小户人家,也就是那些穷人,只有靠近村子的最东头的一家是大户,他的户主叫牛天来。有土地三百余亩,还有二百多只羊,三十多头牛,十二匹蒙古马,顾着三十多人的长工。严福昌他们爷儿四个,加上他们家的妇女到了农忙时节就去牛家做一些短工,多少年来这爷儿四个都是给牛天来以扛长活和打短工为生。连接二三的这三年的大旱,在附近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水库都旱干了。那几天村里的人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天刚蒙蒙的亮就起来了。他们拿着水桶、萝筐就往水库那边跑去。去那里的人都是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捡点小鱼、小虾米、海螺什么的当地人叫(鳖拉牛子)。这几天那大水库比唱大戏还热闹,那人是黑压压的水库的一圈全都是人,就是当中有那么一点点水。有的人也估算过,这水库也就是有全水库的三分之一的水了,水库的正当中也就是有五六房那么深了。不过这些东西是谁也没有去测量过,都是大家想着说的。有的人那真是发鱼财了,有的人家一天都捡到上百斤的鱼,那就是水库的水撤下去之后,有很多的水洼子,一些鱼儿游了进去它们没有想到这水库的水一夜之间就撤下去了,这可给那些来练鱼的人一个大大的便宜。这样的旱年头不但牛天来没有收成,扛长活的也是一无所获,只能是在他们家的大伙房里混上一口饭吃而已。严福昌从今年的过完了年就在想,这年景不收成是一方面,这里还有搬出去的更深一层意思,长期的在这里住下去,他有着自然灾害的风险,还有人为的风险。这样下去我们这一伙子人可怎么办呀?在牛天来他们家我们还能干上几天,这里不是长久之地,如果今年要是再不下雨不收成,他可能用不到秋后就得往外赶人了。现在罢在严福昌面前的这个事儿也是相当的棘手,家里的三个儿子都不是那出头的鸟,不管是什么事儿都得严福昌带头。这老二就是在家里那点能奈,要是在家谁也耍不过他,他是横蛮不讲道理的一个混子,在外面他什么也不是。在这里要是再住下去,他们肯定都得到外面去要饭吃了。听人们说往北走有一个地方挺好过的,土壮民肥水草丰美是个好地方。那个地方是牛振山说的,今天晚上我得去他的家好好的问一问,他是今年过年时,他去给他的三叔拜年时听说的。他的三叔家住在县城里,也走的地方多一点可能是知道的多呀。

    严福昌到了晚上还真的就去了牛振山家,老牛正在家里和老婆孩子一起吃饭。牛振山有四个孩子,两个姑娘大,大姑娘才十一岁,其它的是一个比一个小两岁。牛振山让严福昌坐在炕稍,同时也问候几句客套话,接着吃他们的饭。严福昌拿着他的大烟袋拧上一袋烟,随着牛振山他们吃着饭也就开门见山的说起话来,把话题引开之后,牛振山也就是一五一十的给他讲了上边所说的那些事儿,不过这回是说的更详细些,就连怎么走到哪里住都给严福昌说的明明白白。严福昌回到了家正好他的三个儿子还没有回家呢,都在他的家等着听他的消息。严福昌把在牛振山家听到的这些消息给这三个儿子又重说了一遍,这三个儿子也是没有什么好的路子,只能听他们的老爹说了算。

    现在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们也是没有什么好的招数了,就听老爹你的了。我们现在张罗张罗就走吧,别再往后拖了,越往后拖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这时他的大儿子严本德说话了,

    今天你们三个都在这儿,要是都同意我们就定下来,咱们就是搬家了。到那时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风险,也不要怨天怨地的。你们三个都听明白了没有?严福昌这样的问他们三个人

    我们也是没有其它的路了,我们就是跟着你走了。严本德和严本田还有严本成都是这样说

    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们也都要有个心里准备吧。你们从明天起就开始收拾行装,该卖的就卖,该送人的就送人。哎!其实也没有啥,有啥呀!那就这样吧,你们都回去和家里的媳妇也要商量商量,咱们也要和和气气的搬家才对。严福昌说

    严福昌(绰号叫严矬子)也就是四尺六七的个头儿,国字脸浓眉大眼,左边的脸中间还长一个有黄豆那么大的猴子,这个大猴顶上还长出几根毛,手里拿着一杆玉石嘴紫铜烟袋锅的大烟袋,他身着一件山东大粗布的黑大掛子,不笑不说话。他们哥儿七个他是排行老大,这两年的年景不好,接连二三的这哥儿几个都投奔了自家的亲友。前年的夏天老三严福根去了叶拜寿,还有严福旺老五去了新惠的一个小村子。去年的春天老二和老六他们都是很保守的,哪里都没有去。老四自己去了大板的浩尔图。老七的性格还是那样的倔强,比那老二和老六还保守三分。他总是这样的认为的,饿不死一只眼的瞎家雀儿,他和孩子们哪里都没有去。就是一直在这儿牛家堡子老守田园。

    牛家堡这个小村庄就是严家祖辈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地方,要说这里住过了他们家里的多少代人,他们的祖祖辈辈谁也没有精确的统计过,就知道这二年这里就剩下他们的这两股人还在牛家堡子生活了。近几年老天爷是滴雨未下连年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旱灾,伙计们把种籽种到地里,到了秋后是颗粒无收,连续的三个年头过去了,伙计们都是入不浮出,就连糊口生活都难以维持。本来就是不那么富足的扛活的长工,加上三年的欠收,家家都是吃了上顿也就不知道下一顿去哪里讨要去了。有的人家是冒懵的收拾收拾行装就投向了远方的亲友,有的人家是走投无路,携带家眷老小一边走一边的乞讨,更不知道能刮住到何处?

    那是一九三八年初夏的一个晚上,严福昌把他的三个儿子,大儿子严本德,二儿子严本田,三儿子严本成,严福昌的一个小姑娘严本娥也在坐。严本德的三个姑娘,大姑娘因年景不好,从去年严本德和他的爱人王素兰商量了好几天,打算把他们的大姑娘严双秋团员给当村子的刘洪生家,给刘洪生做儿媳。严双秋是那年的秋天生人,她的小名就叫小秋。严双秋才十二岁,刘洪生的大儿子刘刘根成那年都十六了,给大户人家做半拉长工。严双双是老二,八岁还不到,严双妮当时才五岁。还有他大儿子的大舅哥王国全都叫到了他的那个简陋不堪的小马架子里(就是小的不在小,破的也不在破的一个小房子,那时人家都是穷,住这样的房子的人多的太多)还有家里的女人们也都来了,严福昌的媳妇韩桂花,她是比严矬子高了不少,大儿子的媳妇王素兰的眼睛哭的根桃似的,通红通红的。就是想她的大姑娘可怎么办,难舍难分呀?二儿子媳妇毛秀玉、三儿子媳妇唐三丫。她们一个人搬了一个大凳子,坐在那大炕沿的边下。

    以前我们也都商量过了,这次把你们找来也是最后的一次敲定咱们走的日程,我们都说一说我们哪一天走合适。严福昌这样的问他们

    那屋子里的是乌烟瘴气,浓烟弥漫。没有人在说话,只有他们哥仨坐在那大炕上一袋接一袋的抽着大汗烟。都在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这个当家人,也就是他们的老爹在说想要去的地方怎么样怎么样的好,构想着未来的宏图大业。这哥仨是一袋接着一袋的抽烟,谁都不说话。正在这时老七严福顺可能是听说他们要走的消息,和他的七婶子来了。这个小屋子才打破了原来的宁静,都起来给他们的七叔七婶子让坐。相互的问候了几句,老七严福顺直接把话题转了回来。

    大哥我听孩子们说你们很快就要搬走了?虽然说是人挪为活,树挪为死。这拖家带口的出走那么远真的就那么易容吗?就在这里往下混吧,真格儿的哪就那么好把人饿死的,饿不死别人就饿不死我们呀,我们这一个个的真的就比人家差吗?年头还总是这样啊!有一句话说的好,天塌大家死,过河还有矬巴子呢(我这话是有点不该说在这个场合)!你们还是好好的想一想不走行不行!咱们这地方都是水浇地,旱涝都能有收成的,赶上好年头二年就好起来。也就是这二年旱的都冒烟儿了,总的来讲这样的年头还是少数的。我还是这么说,太阳不可能在一个门口转,驴粪蛋儿还有发烧的时候呢。严福顺的身高也不是那么的高,也就是有六尺多的身高,他的媳妇也是大个子,没有六尺也得有五尺大多。这老七严福顺读过三年的私塾,说话总是文文流流的,总是带有一些哲理性。

    老七呀!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这几年你是知道的,三年啦一点也没有收成。我们是不能和你比的,我们自己家的那一亩三分镐头地连着三年是一粒粮食都没有收。你的那一亩来地去年还收几斗粮食吧,我们从这一点上来讲就不如你了。眼下又是要半年过去了,到现在还是一滴雨也没有。我们又是这么一大伙子人,我们全家的粮食也就是能够吃个仨月的,还得省着吃。你刚才不是说过那句俗语吗!“人挪为活,树挪得死”。我们今年不走下半年吃什么呀?严福昌笑着向老七弟弟说

    这韩桂花和王素兰蹲在那漆黑的灶台跟儿前给他们烧着水,一把一把的往那灶火里填着那毛草柴火。今天的风向也不对,灶火总是一股一股的返烟。都不知道韩桂花和王素兰费了多大的劲儿,这锅茶水也算是烧开了。她们俩用那大黑碗一人一碗茶水,可是这大黑碗在盛上这茶水,根本就看不出里面有没有茶色啦。这茶叶和咱们家的干白菜叶子是没有什么二样的,只能是凭口感了,反正是她们家那点茶都放到锅里了,那么多的人喝水,就是过年时买的那么一点点茶叶,过年时还喝了一些,还剩那么一小捏子都放在锅里了。

    大伙儿喝着这茶叶水,你一言我一语也都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今天老叔和老婶子也都在这儿,我们现在是处在这非常困难的时期,大丫头就是我们的一个闹心的事儿!都团员出去一年多了,怎么整呀这个家是搬对呀还是不搬对呀不然在这儿也是不好闹啊,吃的是问题,干活也是个问题。这几个大东家种完地还都想减人,他们也是不养活这么多的人吃饭了。这几天你的大侄媳妇哭眼睛根桃一样的红,特别是严双秋一回来。这小秋也是央求她的妈妈,让我们带上她。严本德说

    这事真是个挠头的事儿,走到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样,不走下一步也是难,我也是没有主意,我们只能听我老爹的安排了。严本成这样无奈的说

    本成你说的就不对,谁也没有逼着你走。就看你自己想不想走了,走对还是不对你自己心中没有数吗?下半年干什么,你自己应该知道才是。你们再难还有我们难吗王素兰把本成顶了一顿

    嫂子我也知道你的嘴茬子历害,我也知道你们才是最难的,我也是知道下半年没有活干。所以,我才决定跟着咱爹走的,我们俩也是没有其它的路子可走的。严本成笑着和他的大嫂子说

    他们这一大家子人,还有他们的七叔和七婶子,这都是里手赶车没有外人。围着一盏呼呼冒着黑烟的蔴油灯,喝着热乎乎的茶叶水。坐在那铺陈年的土炕上,谈论着这个“搬家”的沉重话题。人们的脸上都是阴沉沉的,在说话时偶尔带上那么几声“哈哈”,也都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大哥你们对那边了解多少呢,这家伙你们一走就是那么远,这年头你是听景别见景,见景也稀松。你听说的可靠吗?老七严福顺说

    哎呀!老七我就这么说吧,听说的事儿呀,也是捕风捉影。并不是那么妥靠,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一手棋。咱们现在的处境在这儿呢,怎么着也是不好过,还不如来一个破釜沉舟呢。严福昌解释说

    哎呀!大哥这才几天没有见呀,你这还学来词儿啦!老七一边笑着一边说

    严福昌的这句话说过,这满屋子里的人真是都开怀的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这小妯娌仨在一起也是強颜为欢,根着大伙也就那么撇了撇嘴,那可真是笑不出来。这几男人还是原来的那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

    大家都在议论着这个搬家的话题,外边的天色已经都漆黑漆黑的啦。刘洪生突然推门进屋了,大家都给刘洪生让到炕上坐下。

    你们这是都在这研究着搬家的事儿吧?就非得儿走吗?不走就真的能饿死吗?刘洪生说

    我们也是说的这个事儿,怎么整都是不好闹的事儿,老刘哥你也是知道的,这年头把人们都给逼的哟,我们也是不想走呀,都是亲人热土的。严本德向着刘洪生说

    咱们都在这当屯子住着,我能帮你多少我就帮你多少,有我刘洪生吃的就有你们吃的,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呀,我看你们还是留下来对。刘洪生说

    刚才老七也在这里劝了我们挺长的时间了,我们还是走吧。我们去的那里也不太远儿,三四天的道儿,来去也方便。严福昌说

    大哥都把话儿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和刘洪生也就不在劝你们啦。我还是这么说,人挪为活,树挪得死。你们到那里要是觉得比咱们这个地方好,你们也稍回来一个口信儿,兴许我们也去呢!严福顺这样婉转的说

    那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也没有用呗,我今天在这里也得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的小秋就留到我这儿,我要通着天说话,不能给小秋这孩子一点气受。我要是给她一点气受,都天打五雷轰。刘洪生通着这一屋子人这样发的天誓,大家也都在劝说着刘洪生。

    刘哥不要这样的对天发誓了,我们也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严本德说

    你们先去吧,过两年要是好的话儿。给我们一个信儿,我们也过去呢。刘洪生说

    那我还得问一问你们,你们打算哪一天走呀!老七严福顺问他们

    我们这儿也没有什么折卖的,有几件破烂的家伙,邻居们谁家缺少用的谁就拿出去用吧。我们是一家一副挑子就都挑走了,我们这还有一辆独轮车。我挑担心也挑不动了,我们老两口子推着这车辆独轮车,还得推着小双妮。如果小双双走不动也能搭上一个脚什么的,小双秋就暂时先让她在刘洪生家住着吧。等着要是缓过来,就让她们都去。别的也就没有什么事儿啦,再拉上点能用的破烂东西就走了。也就是这一两天吧,顶多三天就走了。到那边错过了这农忙的季节,这么多人找活都困难。严福昌说

    大哥今天就这样吧,天也不早了,快到三更天了,反正是离亮天也不远了。我们也回家睡觉了,你们也早点睡觉吧,我们明天还来。严福顺说完了就和他的老伴道别回家了,他们把严福顺老叔和老婶子送到门外。刘洪生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也都各自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睡觉了。

    严福昌回到了家,拿起了大烟袋一袋接着一袋的抽个没完。韩桂花知道他这是又有事儿了,不然他是不这么抽烟儿呀。

    你这又是怎么了?这半夜三更的还不睡觉呀!韩桂花说

    我听了老七的话我又有些想法,咱们要是不走能不能行呢?现在虽然说是张罗起来了,什么还没有卖,说不走还是来的及。严福昌这样问韩桂花说

    这事儿你可别问我,这么大的事还是你自己做主吧,或者找你那三个儿子商量去吧。韩桂花说

    今天的事儿你不要和别人说,我也好好的想一想,咱们睡觉。严福昌说

    这一夜可是真够漫长的,严福昌睡了一觉醒了又抽上了烟,放下烟袋那是又睡,可是怎么也不亮天。这严福昌也纳闷啦,这小鸡也不知道叫了多少遍了,就是不亮天,他也在想这也真像人们所说,这就是漫漫的长夜。还有一句古语那就是,夜长梦多。我们不能一时半会儿的下不了这个决心,千万不能一拖再拖了,时间长了那真是不好说的事儿。想着想着严福昌不知道是啥时候就进入了他的梦乡......

    韩桂花早晨把饭都做好了,这严福昌还是在做梦呢,进屋看了他一眼,还睡的很是香甜,她想还是不叫他,让他再睡一会儿吧!她做的玉米面的大饼子,切上点儿咸菜疙瘩就能吃饭了。

    哎呀你们还没有吃饭呀?每天你们都是起来的很早,今天这是怎么啦?严本德在外边说

    进来看看吧,你的老爹还没有起来呢!昨天晚上回到了家,他犯了夜说啥也睡不着了,他在被窝里就是左一袋右一袋的抽开烟儿了。也可能是他想这些事儿到底是怎么办呀?韩桂花说

    我们也是刚吃完饭我就出来了,王素花还在家里收拾屋子呢。严本德说

    那你们两个人回家商量了没有?是不是愿意去那里?孩子能放下吗王素兰能舍的孩子吗你可知道一搬三穷呀!韩桂花说

    妈!这些事儿我们从回去的路上,就开始说这个事儿,怎么办也是没有头绪,主要是小秋。我们先暂时的把她放在她刘大爷家,刘洪生对孩子也挺好的。这一年多了该说不到的,刘洪生对孩子都象带自己的孩子一样,小秋在老刘家我们还是放心的。其它的事儿还是看我老爹的,我们就跟着他走了。严本德说

    我们在昨天的晚上回到了家,就议论这个事儿,你爸爸好像是要亮天才睡觉。我是睡着了他还在那里抽烟呢。哎!都有连心的地方哟!韩桂花说

    正这么说着说着的唐三丫的两口子也来了,唐三丫的嗓门还是那么高,是因为她小的时候抖落着了,发烧挺长的时间。就这样好了就落下了这样的一个病根,耳朵有些背,好像是聋呀还是咋的!这么一嚷嚷把她的老公公也吵醒了。他在里面的小屋子里穿好衣服出来,自言自语的说,天都到了这时候了怎么不叫我一声呀韩桂花看着老头子起来了,把她们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个黄铜的洗脸盆舀上了一瓢洗脸水。老头子洗脸她又去把那张传了多少代的小炕桌放在她们家的土炕上,把早晨她新贴的大玉米面的大干粮和切好咸菜疙瘩都拿了上来。叫她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妇再吃上一口,他们都说不吃了,都是刚吃完的,你们吃你们的吧!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王国全也来了,老二的两口子也到了。严福昌他们的老两口子就是这么好赖的吃这么一口就匆忙的把小饭桌撤了下去了,这爷几个坐在一起,还是那些不成文的老规矩,每个人先抽上一袋烟再说。

    严福昌还是先开口说话的,他看了看这三个儿子和儿媳妇,都在那低着头。

    你们听了你七叔说的话,你们又有了新的想法没有?是不是想留下来,在这里挺着呀

    我们从昨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就商量了这个事儿,在这挺着也不是一个办法呀!孩子先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等咱们有了安身之处,把她们也鼓到过去呗。严本德说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没有其它的想法。严本成说

    这事儿咱们不是都定下来了吗!还是走对,在这守着守的是一个啥劲儿。严本田说

    那也就这样吧,有值钱的东西就卖一卖,唉!这话又说回来了,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回去张罗一下,咱们最晚后天就启程。严福昌说

    我们现在就回去做准备,后天的天一放亮就起程。我还得这么说,你们也都成家立业了,不想走的也可以,你们自己就找自己的路子,你们想一想怎么样?严福是继续的说

    无伦如何我们家是跟着你们走了,我们到哪里都是没有任何的亲友,出去闯一闯还兴许能活下来,在这里等下去就是一个死。王国全是第一个开始这样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时那几个人也都在议论上了,七嘴八舌的,说什么都有了,说好的说坏的人各占一半吧。最主要的是可怜小秋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走呀,这事也是让王素兰他们最揪心的事儿了。

    我们也是没有地方去的,我们是跟着老爹老妈一起走了,你们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虽然我们家有四个小孩子,一个小秋就留在这里了。其它的两个大的都能走了,那个小崽子我挑着她,也不能因为他们耽误咱们的行程。我的儿子严宝胜都十岁了,还能帮助我们干点小活,就是姑娘严双双也七岁半了,自己也能走一多半的路了。她要是走不动时,我们就在原地稍微的歇上一小会儿。我们保证到什么时候我们也不可能有怨言的,不能怨天怨地的。严本德这样表着决心

    那哥俩儿也是没有啥说的,也就直接的说了,你们走我们就跟着。老二和老三也都表示,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们也没任何的怨言。

    这时韩桂花把水也都烧开了,还是那白菜叶子茶水。

    谁要是喝水我给你们舀水。王素兰说

    我得喝两碗,今天的咸菜吃多了,还真是有点渴呢!严本田说

    王素兰先把黑驴蹄子二大碗一个人的前面放上一个,她又拿着大水瓢给他们一个人的碗里倒上一碗开水。

    就这样把出去闯荡的事儿就是很容易的定了下来,那你们就各自的回家做准备去吧。该拿的就拿,能不要的就不拿了,我们没有车也没有辆的,唯有的一辆车,那就是我们家的那辆木制的独轮车了,不过它也叫车呀。我们还有点玉米面子,把这些玉米面都做成干粮,还有两床破棉被,总之我们是轻装的上路。严福昌说

    牛家堡这块热土,我们明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真是有些难舍难分呢,我们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还有我的大丫头也留在这里了,这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就红润了!王素兰说

    是啊,还有几家好邻居,我也得去那里坐坐,这一说走我的心还是热乎燎的。毛秀玉也是哭的两只小眼睛跟桃似的说着这一番话。

    这都是不争气的老天爷给逼的,要是好好的我们能走吗?唐三丫瓮声瓮气说

    这时老七严福顺和她的七婶子也来了,几个晚辈出来把他们的七叔和七婶子接进了屋子。给他们倒上茶叶水,还是在继续说着昨天的话题。

    这是都准备的差不多啦,没听说也没有看到你们折卖东西呢。严福顺说

    也没有什么好折卖的东西,就那么点粮食还得路上做盘缠。就那么点微微了了的小东西亲朋们拿吧拿吧就得了,卖也卖不上几个大铜子儿。严福昌说

    她七婶子和这三个小辈的妯娌也是随说随着揉眼睛,唐三丫那是哭的连话都说不了。

    你们这回真的就走了,早先也没有听你们说要走的事儿呀?七婶子严陈氏说

    我们这次走也是经过了很长的时间考虑,从这三年的干旱说起。这矬子听外面说那边怎么怎么的好,从听到那个事儿后,他就活了心。咱们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只能听男人的。他们说让咱们往北走,咱们是不敢往南走半步。韩桂花说

    那嫂子你也是不知道那个地方怎么样啊?要是好还行,要是不好你们就赶早的回来。严陈氏说

    我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就知道一天到晚做三顿饭,那就是我的活儿。韩桂花说

    说着说着还有几家没有走的老邻居也来看她们,几个人见面没等说话呢,那眼泪就先流下来了。刚才听孩子说的,这真是说走就走了。多少年的老邻居郅莲英一边哭着一边说,哎!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要是有一点法子也不能让你们走。我们的这几家邻居都多少年了,从来就没有红过脸就像是亲姐姐一样。郅莲英甩了一把大鼻子接着说,姐姐你们到那里要是有头续,都稳定了,给我们也稍回一个信来我们说不定也去呢。王素兰揉了揉她那通红的眼睛说,没有问题。一但我们有了头续就给你们稍信儿,你们就去吧。其它的邻居们也都在用那恋恋不舍的语言相互的道别着,毕竟是热土难离友情难别吗!在这穷的不能再穷的小山村里,乡亲们没有什么道别的酒宴,也没有送别的茶会,只是和邻居们烧上一锅开水,哥儿几个席地而坐,喝着大碗的白开水,说的道别的话语,这正是开水一碗儿也有情。

    邻居牛占林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他说老哥真是没有什么给你的,我这还有一把老蛤蟆头给你拿上,在路上蚊子多着呢,装上一袋薰个蚊子什么的,管事呀(蛤蟆头就是一种非常有劲的叶子烟)!你们到那里都弄好了,扎下根儿别忘了我们。牛占林说

    咱们都是在一起光着腚长大的,我不能忘了你们,只要是比咱们这好,我就给你们稍信儿。不过我们这一去也是不知道是啥样子,我的心里也是一点底儿都没有,必定是两眼墨黑呀,冒懵的去的。严福昌说

    我也听别人说起过,你们要去的那地方的一些事儿,那里真是土壮民肥水草丰美,汗涝保收的好地方。牛占林说

    老哥呀,咱们得这么说,再好的地方也得儿靠有风调雨顺的天气,没有好的天气也是得儿瞅着。咱们这地方好不好,水库都旱干了。严福顺说

    老七说的这话我是赞成,咱们这地方就是靠天吃饭,这老天要是和你做上对,你是神仙也没有一点办法。牛占林说

    你们说的都对,都是在理。我们是先行者,先到那边趟一趟道儿。真要是像你们说的这样那就好了,我到了年午更吃饺子时得朝南天门磕三个响头,真要是到了那时候我就给你稍信儿,就怕是不这样呀!严福昌说

    走吧!这个地方是十年九旱,兎子都不在这儿拉屎,你们去了稍个准确的地址的口信儿我们也去,我就是没有你的这个胆子,也不知道路上有多少凶险。牛占林说

    过年时我回来咱们老哥俩还得整几盅呢!今年过年时就得我自己在那里喝酒了,我后年一定想办法把你们弄去。严福昌说

    我是一定去的,也是铁了心的,那些年不管是挣着钱还是没有挣着钱,我们是年年过年时都在一起喝个痛快,争取后年过年时我去陪你喝酒。老哥呀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还得收拾收拾做一做准备呀,我也不多说了,咱们再见面在说吧,祝你们一路顺利!旗开得胜!牛占林说

    严福昌话别了那些老邻旧居,又重新的定一下出发时间。各自的都回到自己的那个稀陋八淌的小马架子里收拾东西去了,还能在自己家的这个小房子里住上两天,两天以后这个小马架子就规属别人了(因为已经都卖给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