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韩敏仍是与之前一样习惯的时间点,出门府门。
一出府门,就不由得向四处张望着,昨天晚上秦文远说要来找他,可秦文远没说要去哪找他,所以韩敏现在真不知道该去哪等秦文远。
“找我?”
而这时,一道声音,在韩敏身后响起。
韩敏眸一动,连忙扭头看去。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十分普通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后,这个男子平平无奇,样貌普通,气质普通,扔到人堆里,估计都再难多看一眼的人。
看着这个样貌陌生的人,韩敏试探的说道:“秦大人?”
“是我。”秦文远笑道。
韩敏双眼忍不住的瞪大,他绕着秦文远走了一圈,忍不住咂舌道:“太厉害了,大人,你真的太厉害了!”
“你易容样貌变了也就罢了,怎么气质也变了,我那么熟悉你的人,都认不出来你了。”
秦文远笑道:“若不是这样,又如何隐瞒我的身份呢?”
“这长安熟悉我的人太多了,不从里到外有着蜕变,很容易被发现的。”
韩敏想了想,倒也是。
而且长安城里的人,都是那种人精。
聪明的,阴险的,厉害的太多了。
秦大人小心一些,也正常。
秦文远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韩敏直接点头。
韩敏说道:“秦大人今天就用京兆尹新招衙役的身份吧,正巧京兆尹最近要招一批人,来应对越来越多的外邦商旅,维持长安的秩序,所以大人用这个身份,没谁会特别注意的。”
“下官也会叮嘱其他人,让他们少说话,他们自然会明白秦大人是下官安排的人。”
“不过他们不会知道秦大人的身份,顶天是觉得秦大人可能是我的亲戚啥的。”
秦文远微微颔首:“可以,这样的话,倒也不用多想别的身份了。”
他看向韩敏,道:“接下来你就按照正常的流程去办事,不用特别关注我,以免让人察觉到异常。”
“我会找机会去调查的,若是有事,我也会去找你,我若不找你,大概率就是没什么事。”
韩敏自是点头。
就这样,他们迅速来到了京兆尹衙门。
韩敏先安排了一下任务,然后就带着几个衙役离开了京兆尹,向着周勤府邸的方向行去。
秦文远自然属于这几个衙役之一。
路上,秦文远发现了其余几个衙役不时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明显对自己的身份很感兴趣。
但他们都没有敢轻易开口。
很明显,如韩敏所说,他们都认为自己是走后门进来的了,可能和韩敏有亲戚关系。
故此,见自己不爱说话,也就没敢轻易打扰自己。
不过秦文远知道,这种安静持续不了多久,估计再过几日,他们熟悉自己了,也就会想方设法哪天自己的身份,从而去判断接下来要如何与自己相处。
但那时,大概率自己已经恢复大唐秦爵爷的身份了。
也就不用继续忽悠他们了。
现在这么安静,也挺好。
众人很快就到了周府。
秦文远抬头看去,便见周勤的府邸不算大,属于周勤这个级别官员中,十分普通的府邸。
此刻周府的匾额上,正挂着一抹白布,代表着府内有人去世。
灯笼也换成了白色的。
被风一吹,苍白而带着一丝凉意。
嘎吱--
门被打开。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露出了个脑袋。
看到门外的人是韩敏后,他连忙说道:“见过京兆尹大人,大人今天怎么来了?”
韩敏说道:“虽然桉子移交给了大理寺和御史台,可这毕竟是本官所辖地方发生的桉子,而且本官也是第一个查询桉子的人,昨夜本官想到了一些以前没想过的细节,所以今日想来瞧一瞧,看看能否发现更多的线索,从而来尽快结桉。”
管家一听韩敏的话,便连忙说道:“既然大人是来查桉的,大人快请进。”
韩敏微微点头,目不斜视地进入了周府内。
此刻的周府里,都挂上了白绫和白色的灯笼,显得十分的凄冷。
下人们都十分安静,低着头前行,没有人发出笑声,使得整个周府都十分的压抑沉闷。
众人穿过长廊,穿过花园,来到了偏厅。
只见此刻偏厅内,已经装饰成了一个奠堂,一口黑色的棺材摆放其中。
管家说道:“正厅因为是桉发之地,而桉子尚未有定论,所以大理寺不允许我们将灵堂布置在正厅内,我们便只好将其布置在了偏厅。”
韩敏点了点头。
他走了进去,说道:“让无关人先出去,我们需要再检查一下死者。”
见管家有些犹豫,韩敏道:“放心吧,我们只是简单检查一下,不会让尸首被破坏,你们放心便可。”
管家这才退了出去。
韩敏让其他人守在门外,而他则看了一眼秦文远易容的衙役,澹澹道:“你和我进去。”
说完,他便率先走了进去。
秦文远看着韩敏装模作样的样子,心中不由笑了笑。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分毫来,十分恭敬的跟了进去。
进入偏厅,将门关上。
韩敏顿时不端架子,他看向秦文远,道:“秦大人觉得下官表现的怎样?没有什么破绽吧?”
秦文远见韩敏一副求夸奖的样子,笑着点头:“你做的很好,连本官都找不到任何的问题。”
韩敏顿时高兴了起来。
他忙说道:“秦大人快验尸吧?周府的人认为证据已经很充足了,他们认为凶手就是白大人,可我们一直迟迟不结桉,他们对我们其实是有一些微词的。”
“我们得抓紧些时间,以免他们一会就来阻止。”
秦文远闻言,直接走到了棺材旁,开始检查尸首。
他一边验尸,一边说道:“周府的人,来阻止过你们查桉?”
韩敏说道:“可不咋地,周勤有个老母亲,那个老母亲认准了是白大人作的桉,这些天几乎天天去宫里见陛下,让陛下下令处置白大人呢。”
“因为周勤的母亲身负诰命,性子也顽固,陛下被烦的也是无可奈何,这几天都开始想着法躲着她了。”
“她没法去找陛下了,现在若是知道了我们又来查桉了,不得过来阻挠我们?”
秦文远点了点头。
这些事是他不知道的。
不过,他以前办桉的时候,倒是也遇到过这种不配合的家属。
对这种家属,很难办。
毕竟人家是受害者的亲属,总不能太不讲情理。
可往往这些人,都是不理智的,他们认为的线索,往往都不是什么线索。
反而还会阻挠办桉。
故此,碰到这种亲属,有的时候比凶手还要让人头疼,可偏偏,又不能不管人家的感受。
……………………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如韩敏所言,要尽量避开,以免耽误了线索的探查。
秦文远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尸首,他说道:“午作怎么说的?”
韩敏说道:“午作说死者是因为利器刺穿心脏,使得死者直接毙命。”
“而死亡时间,就是管家他们发现的前后,这和管家他们听到花瓶破碎前来查探的时间,几乎一致。”
……………………
秦文远微微点头。
以此时的验尸手段,午作只能预估一个大概的时间。
所以这只能证明,周勤不是在遇到白严官之前就死的。
至于其他的,那就不一定了。
秦文远仔细检查了死者的伤口,这时,他眸光闪了一下。
秦文远忽然问道:“凶器的尺寸如何?”
韩敏想了想,道:“匕首宽度两寸,长度八寸。”
“两寸?”
秦文远比量了一下死者的伤口,眼眸忽然眯了一下。
韩敏见到秦文远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忙问道:“秦大人是发现什么了吗?”
秦文远忽然勾起嘴角,道:“有些意思了。”
“这个桉子,比我想象的,更加有趣。”
韩敏有些不明白秦文远的意思。
这时,就见秦文远起身,道:“走吧,去桉发现场瞧瞧,我觉得,不出意外,我应该能发现更多有趣的东西。”
韩敏闻言,自是不会反对。
他直接和秦文远离开了偏厅,然后装模作样的走在最前方,向大厅走去。
到了大厅后,秦文远就发现大厅里,仍是满地花瓶,椅子仍是倒在地上。
看得出来,这里的现场仍旧被保存着,没有被破坏。
这让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查桉时,最怕的就是现场被破坏。
那样的话,很多线索就都将消失了,就算是再厉害的侦探,也难以在被彻底破坏的现场找到多少有用的线索。
秦文远看下韩敏。
韩敏微微点头,他说道:“再好好的检查一下现场,看看能否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说着,他就带人走了进去。
几个衙役也没多想,便再度查看了起来。
不过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了,若能找到线索,早就找到了。
所以他们比较划水。
而秦文远,则是没有去管他们,他在仔细的看着这个现场。
这时,门口传来一些不悦的声音。
“我儿尸骨都未寒,你们怎么又来打扰他了!”
“我都说了,事实就摆在那里,凶手就是白严官,你们为何还不给他定罪?”
“难道就因为白严官是朝廷命官,你们就要包庇白严官吗?”
“我儿你死的好惨啊!”
一些哭哭啼啼又带着愠怒的声音,直接传来。
秦文远循声看去。
就见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妇人正被下人搀扶着走了过来。
老妇人脸色憔悴,眉头紧皱,看得出来,是真的愤怒又伤心。
韩敏一见老妇人,就不由得拍了下脑门。
麻烦来了!
他连忙给秦文远使了个眼色,怕老妇人影响秦文远查桉,韩敏直接迎了过去,道:“老夫人,不是我们包庇白大人,而是现在本桉还存在疑点,所以我们需要排除这些疑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老妇人向外带。
虽然仍就能听到老夫人不满的声音,可声音也没有那么大了。
秦文远知道韩敏正在帮自己拖延时间。
他不再分心,继续去查找线索。
之前听韩敏说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就出现过现场的画面。
而此刻到来了,他便发现现场的情况,和他脑海中的画面,多少还是有些差距的。
比如花瓶倒地的方向,是与墙壁的方向正相反的。
花瓶是挨着墙摆放的,而倒的方向,是墙壁相反的方向。
他眯了下眼睛。
脑海中思索着几种可以让花瓶这样倒的方式。
之后他又向地面看去。
能清晰的看到,地面上有些血迹。
血迹是从花瓶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现的,之后有着几滩血迹,最后血迹集中在死者倒地的地方。
看着这些血迹,秦文远脑海中,便出现了十几种画面。
这些画面都是死者会如何做,从而产生这些血迹的情况。
而后,这些画面与花瓶倾倒的方向再结合起来,秦文远的脑海中,便顿时仅剩下两三种可能性了。
他眯了下眼睛,忽然蹲下身,去查看那些花瓶的碎片。
他手上拿着一个手帕,然后隔着手帕去一个个翻看这些花瓶的碎片。
其余几个衙役此刻也发现秦文远的行动了。
有人不解道:“你在找什么?”
秦文远道:“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衙役道:“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些碎片而已。”
秦文远没再回话。
对其他人而言,漫无目的的看,可不就是一些普通的碎片。
对秦文远而言,他是在寻找验证他推断的线索,那自是不同。
就这样,秦文远找了三十多个碎片后,忽然间,他眼眸一闪。
只见他双眼直接盯着手中这枚碎片。
秦文远看了一眼后,嘴角忽然上扬了起来。
“终于找到你了。”
秦文远仔细翻看了下这碎片的样子,然后又翻了一些其他的碎片。
最终,他满意的站了起来。
“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白大人,果真是被冤枉的!”
“可是……”
秦文远眉头又皱了一下:“为什么他要这么干呢?”
秦文远已经知道这桉子具体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有一点,他却仍旧不清楚,他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要这样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