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真真，出来接客啦。”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小店的厕所里匆匆跑出来一名少年，看年龄大概十六七岁。

    “我说张姐啊，不是说过了，您可以叫我常真，或者柳常真，小真真是个什么鬼？还有，我当初应聘的是前台收银可不是坐台。”

    柳常真把湿漉漉的手往身上擦了擦，走进收银台帮一位客人收费找零，动作娴熟。

    “嘿呀，小小年纪，牙尖嘴利，我说一句话，你能吐我两个槽。”

    短裙，高跟，衬衣，马甲，单马尾，简洁利落的装扮，也很符合她的身份。

    张晴，这家女仆咖啡厅的经理，店长，老板。

    柳常真撇了撇嘴没说什么，不要和领导争辩，这种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更别说领导还是个女人。

    咖啡厅里两位身穿女仆装的可爱小姐姐，像是两只飞舞的蝴蝶，忙碌的迎接进店的客人。

    因为正值暑假，所以生意比平时要好上不少。

    直到晚上十点，店里才逐渐冷清下来。

    员工们一个个下班回家，店里只剩下张晴和柳常真。

    张晴手里拿着一本记录货物清单的记事本和一支笔，双手环抱，面色有些苦恼。

    而柳常真正埋头收拾桌椅，无缘得见这种美景。

    张晴叹了口气：“看来还要招个女仆服务员啊。”

    咖啡厅不大，也没多少桌椅，柳常真很快便收拾完了。

    两人走出店门，算是正式打样了。

    张晴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柳常真，看的后者浑身发毛。

    “张...张姐，你想干嘛？”

    张晴邪魅一笑：“小真真，我和你商量个事，要不你别干收银了，我给你换个岗位怎么样？”

    柳常真心里一紧，难道是今天下午自己算错一次账多找了那个客人五块钱的事让她发现了？

    他问：“转去后厨？”

    张晴摇了摇头：“这不是暑假了嘛，我看婷柔她们有些忙不过来，要不你也去帮忙呗。”

    柳常真挠着头：“咱这不是女仆咖啡厅吗？我去算怎么回事？会影响客流吧？”

    张晴笑的更欢：“你也穿上女仆装，不就没毛病了嘛。”

    少年的脸庞清秀，偏阴柔，更妙的是，这家伙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小酒窝。看着就甜。

    柳常真脑补了一下自己穿女仆装的画面。

    咦恶~

    然后打了个冷颤，大夏天的一胳膊鸡皮疙瘩。

    “我不！”

    干脆，斩钉截铁的拒绝。

    张晴苦口婆心劝着：“现在社会节奏可快了，女仆都已快过气了，现如今都开始流行女装大佬，你上的话保证没问题，而且这种事从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很快你就会沉浸于这种别样的美妙体验，到时候你还会感谢我帮你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要不这样，我再给你双份工资？怎么样？”

    柳常真用力的拉上卷帘门，咔嚓，锁上了新世界的大门。

    .....................

    拒绝了来自资本主义的谗言和金钱的蛊惑，坚守住了自己的高尚节操，柳常真骑着自己那人力驱动的“真红眼黑龙二代”回家了。

    他家距离打工的店有点远，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柳常真的家是一栋带院子的二层小楼，这里只是一个小镇，比不得大城市里的寸土寸金。一栋小楼而已，算不得土豪。

    推开院门，将自行车停靠在院子里的那颗桂花树旁，又从地上捡起一条铁链，绕着树干和自行车一块锁上。

    有过一次教训，他可不想以后自己的坐骑变成“真红眼黑龙三代”。

    柳常真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一封未读短信。

    “您好，您的快递已被您家桂花树签收，灵通快递竭诚为您服务。”

    抬头一看，借着月光，分叉的树枝上架着一个小小的黑影。

    “啥时候又多了个灵通快递？”

    柳常真嘟囔着，从院子里找来一根晾衣架，将自己的快递包裹捅下来。

    “我回来啦。”

    打开房门，习惯性的喊了一声。

    “瞄”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猫叫。

    一只浑身雪白，只有耳朵尖上各长了一小撮黑色绒毛的白猫，正趴在走廊上，一双清澈的竖瞳看着柳常真。

    柳常真蹲下身，拍了拍手：“寂游乖，自己过来。”

    白猫站起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

    “哎”

    柳常真叹了口气，放弃了想要通过吸猫来缓解工作疲劳的想法，拿着自己的快递进了屋。

    这是他家的猫，叫“寂游”准确来说应该是自己老爸养的猫，他想不明白老爸为什么要给自家猫起这么个名字，他尝试过改一下，比如叫“小白”多接地气的名字。

    但后来放弃了，因为他喊寂游“小白”后者从来就没搭理过，虽然它平时也不怎么搭理。

    进了屋，简单的洗漱一下，已经接近十一点半了，柳常真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椅子上开始琢磨这个快递包裹。

    最近他也没在网上购买过什么东西，收件人是自己的信息无误，但是寄件人却是一片空白。这家什么灵通快递难怪不出名，规章制度这么宽松。一看就知道不是啥正经物流。

    柳常真抱着小盒子摇了摇，里面传来一阵声响，好像有个什么小物件。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开，总不会有人给他寄了个炸弹过来。

    用钥匙捅开了胶布，打开纸盒，首先看到的一张折起来的纸张，像是从什么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一样。

    “儿子，我是你爸爸。”

    打开纸张，开头的第一句话就让柳常真产生了一种“立刻将它撕碎”的冲动。

    “你最近过的还好吧，我现在还在国外，最近比较忙，所以一直没空回去看你。”

    继续读下去后才发现原来这真是自己老爸寄来的，稀奇，他居然会寄信过来，明明连信件的格式都没搞明白。

    “还是说正题吧，你今年十六，也不小了。”

    柳常真眯着眼仔细看，信纸上“六”字前面有一个字被划掉了，依稀可以分辨，那是个“五”。

    看来他没搞清楚的不止是信件格式。

    “现在你应该已经放暑假了吧？学校选好了吗？这样吧，我给你找了个学校，那也是我的母校，当年我和你妈就是在那里认识的，那里承载了我的青春回忆，我还记得，那年毕业的时候，那个没人的教室，你哥就是在那时候有的。”

    柳常真一脸黑线，和自己儿子说这个合适嘛？

    再说了，这回忆真这么美好，你俩咋还离了？

    早孕早婚，不可取啊。

    “总之，那所学校是个很美好的地方，就是有些特别，入学申请我已经提交上去，入学的必需品我也一块寄过去了，去吧，去燃烧你的青春，去创造你的回忆，去寻找属于你的无人教室。ps：爱你的爸爸。”

    柳常真看了眼盒子，里面确实有个东西，拿出来一看，一脸茫然。

    那东西比矿泉水盖子大一些，呈八角形，中间刻着道教的太极双鱼图，刻痕很深，图案十分立体，土黄土黄的一块，凸起容易被触摸到的地方颜色较为明亮，凹陷的地方则呈现出黑色，那是经过时间沉淀的颜色，看着有些年头。

    谁家学校拿这个东西当入学必需品？教古董鉴定的专业学校？

    柳常真靠着椅子的靠背，眼睛盯着天花板，长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很久，将信和那个铜块随手放进抽屉里。

    关了灯，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透进来一些微弱的月光。

    柳常真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本来因为工作疲劳而产生的睡意，因为自己老爸的一个包裹而消散无踪。

    学校自己早就决定好了的，是镇上的高中，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很不适应。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大哥跟着母亲，自己选择跟着父亲。

    后来父亲外出工作，干什么柳常真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父亲很忙，忙到几乎不会过问他的任何事情，他的成绩，他的生活，只会在每个月固定汇过来一笔生活费。

    亲生的儿子，就像是野生一样养着。

    没想起来的时候不闻不问，想起来的时候，自说自话的替他做出了个莫名其妙的决定。

    既没有征得他的意见，也不打个电话商量一下。自己的手机在他走后就从来没有关机和欠费过，然而四年来打过来的次数却屈指可数，通话时长也是短的可怜，寥寥数句便挂了，像是在敷衍似的履行着一个父亲的义务。

    从最初的期待，失落，再期待，再失落，到现在他已经不会再期待什么，不是失望，伤心，愤怒这类沉重的理由，只是已经习惯了。

    他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老爸打来电话，他会在铃声响过一会儿再接起来，然后语气平淡的回答的他的问题，语气平淡的嘱咐他在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像他一样，敷衍似的履行着一个儿子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