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以后,本该是万物复苏,一切本该欣欣向荣。
但对老皇帝来说,事情却并非如此。
自从去年卧病在床,赵永铖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多数时候都是躺着的。
稍微多走两步,甚至于多看几分奏章,他都会感觉到昏天黑地,最严重的一次直接导致了晕厥。
看来自己,真的是大限将至了……赵永铖如是想到。
此刻他正躺在软榻上,身边则是太监和太医在俯视,大殿内小火炉上正熬着汤药。
病来如山倒,去年的赵永铖还能从容处理朝政,那会想到自己身体恶化得如此之快。
让他庆幸的是,自己总算把储君位置敲定了,总算也是后顾无忧了。
“皇上,三位阁老殿外觐见!”
赵永铖睁开眼,说道:“让他们进来!”
如今皇太孙监国,所以事情就交由赵惟隆和内阁处置,赵永铖则安心养身体。
但一些尤其重要的事,在赵惟隆处置之后,内阁大臣也会单独向赵永铖汇报。
这不是说赵永铖不愿放权,而是他要通过内阁大臣之口,知晓赵惟隆的施政情况。
虽然赵惟隆也会不时向他禀告,但赵永铖不会只听一方来说。
很快,三位阁臣来到了精舍内,在赵永铖榻前大礼参拜。
“臣等叩见皇上!”
此刻,赵永铖已在太监服侍下,斜着靠在了软垫上。
“免礼!”
“赐座!”
“谢皇上!”
待三人落座后,赵永铖开口问道:“山南和蜀郡的情况如何了?”
这两个地方相对比较封闭,所以是应该最先把丧尸肃清的,一但成功朝廷又多了两个赋税重地。
次辅谢孝方答话道:“皇上,最新的奏报,这两郡怪物蔓延的势头,已经被都司遏制住了!”
“要想肃清,看来还得下一番功夫,就看最新履职的这两位,接下来如何作为了!”
赵永铖不由问道:“你们觉得,太孙任命的这些人……是否还算堪用?”
依旧是谢孝方回答道:“至少比原先那几位要好,至于后续能否尽全功,还得观其后效!”
“王阁老,南阳郡的情况可好些了?”
首辅王庭鹤便是南阳郡的人,他的家乡家产都在那边,对南阳郡的情况自然更关心些。
“回禀皇上,南阳郡形势依旧不容乐观,至少一半的土地上,还有怪物作乱,如今禁军也只能勉力维持防线,想要肃清全境还不知道会要多久!”
但好在,王庭鹤的家业,是在南阳郡的安全区内。
“这一个多月来,事情总归没有变坏,看来太孙当家很不错!”
岂止是不错,论杀伐果断,可比您这位皇帝还要厉害,几位大臣腹诽道。
日后遇上这样一位新皇帝,对大臣们来说可算不上好事,毕竟皇帝太强意味着臣子要变弱,其中必定是要起冲突的。
眼看众人表情各异,赵永铖接着说道:“朕要静心养病,……从今往后,你们也不必再过来了!”
皇帝这句话,对在场众人来说是个大瓜,这意味着皇帝交出了所有权力。
从今往后,虽还是皇太孙监国,但赵惟隆已是实质上的皇帝。
三位阁臣尽皆起身,而后行礼道:“臣等领旨!”
“去吧,去吧!”
说完这话,赵延洵往里面翻了个身,这就等于是要送客了。
实际上,隔三差五阁臣觐见,重要的是有这个过程,宣告皇帝仍然握有权柄,而并非是皇帝真要借此了解朝政。
毕竟皇宫内的太监,依旧听命于皇帝,赵永铖的消息并不闭塞。
皇太孙监国两个多月以来,取得了极大成效,做得让赵永铖很满意,所以今日他干脆全部放权了。
对于赵永铖来说,如今最紧要的任务,就是乘自己还没咽气,把帝国平稳交给继任者。
三位内阁大臣退下后,赵永铖闭上眼睛,胸口起伏不定。
就刚才这么一会儿的接见,就消耗了赵永铖极大精力,他得缓上一会儿才行。
“禀皇上,太孙在殿外求见!”
睁开眼睛,赵永铖徐徐道:“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就见赵惟隆在太监引领下,徐徐走进了精舍内。
“孙儿叩见皇祖!”
“刚才出去的三位阁臣,你可曾遇到了?”
“孙儿遇到了!”
“朕已经让他们,往后有事直接向你禀告!”
这意味着什么,赵惟隆自然是清楚的。
一个现任皇帝,能把权力全部交出,从古到今都是罕见的。
“孙儿年少,恐难……”
躺平在榻上,赵永铖打断道:“行了,客套话就不要说了,你来有何事!”
几个月接触下来,赵惟隆摸清了赵永铖的脾性,也知道老皇帝精神头不是很好,此刻也就不在过多废话。
“孙儿这有一份奏疏,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皇祖教诲!”
“念念!”
“是!”
赵惟隆摊开奏章,徐徐念了起来。
奏疏内容可谓慷慨激昂,一副迁都是为了大晋江山社稷,是为了国泰民安的必由之举。
可还没等赵惟隆念完,便听赵惟隆打断道:“够了……”
“这些人,真是该杀!”
赵惟隆收起奏折躬身而立,他是没有想到,皇祖反应会有如此之大。
“他们想干什么?为了节省一点粮米,半壁江山就不要了?还是说我赵氏江山,他们也要分一杯羹?”
一手指天,赵永铖怒道:“我这大晋朝的家,干脆然后他们来当算了!”
不怪他反应这么大,赵永铖一辈子被文官集团钳制,可好歹还能因势利导,相互制衡。
如今北部江山沦陷,实力平衡已经被打破,南边那些士绅熬了一年后,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皇祖息怒!”
看着赵永铖不断起伏的胸膛,赵惟隆实在是有些担心。
好一会儿后,赵永铖才恢复了平静,只听他低声道:“将此人罢官下狱,再查查他的同党!”
“皇祖,真要过多牵连?孙儿只怕……”
转过头来,赵永铖看向自己的孙子,脸上带着一股阴狠道:“这道折子,朕亲自来批,你不必多管!”
“敲山震虎,势在必行,否则必出大乱!”
“是,孙儿……”后面的话,赵惟隆说不出口。
却听皇帝接着说道:“朕……恐怕只能帮你这一次了,龙椅是刀山火海,坐在上面心得狠呐!”
“孙儿受教!”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