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和郭嘉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后者锋芒毕露,剑走偏锋。
前者韬光养晦,稳如老狗,只要自己的小命不受威胁,就绝不会出手。
最多偶尔提两句建议,让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滋润些。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贾诩并不看好如今的董卓。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豪爽,随和的董仲颖,随着年纪的增长,这个人开始变得暴虐。
作为一个君主,杀戮在所难免,却不是随心所欲的大开杀戒,那样只会让你的属下恐惧,疏远你。
当然也不能太仁慈,那样会全无威信。
恩威并施,让人又敬又畏方为王道。
“荀文若,郭奉孝俱是多谋善断之人,在下万万不如,又何必自取其辱?”
贾诩全然不在乎颜面,亦全无傲气,竟是直接认输了。
李儒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脸恨铁不成钢。
“贾文和,似你这般苟活又有何意义?”
“文优兄,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
!”
李儒愤而离去。
贾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许笑容。
青史留名?
建功立业?
活着才有可能。
只是不知千年之后世人会如何看我贾文和,想来会是鄙夷的吧?
若是郭嘉听到他的心声会劝解他,文和莫慌,后世苟道门徒不比浪道少,甚至犹有过之。
贾诩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自刘备突然崛起,他便一直在研究这个团体,以备将来对上。经过三年揣摩,他基本已经摸清其内部之人,只是有一件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究竟是如何以五千骑兵杀得五万胡骑全军覆没的?
就算是一汉当五胡,也还剩两万五千人呢!
根据多方打听,他得到了一些片面之词。
比如,并州军是采取中军突破,两翼协同作战的战术。可具体是如何突破的,却是怎么也查不到。
只知道这是一支所向无敌的骑军,甚至就连很多并州军将士,都不知道这支军队属于哪个编制。
贾诩有种预感,这是刘备手中的杀手锏,而且很快就会用在西凉军身上。
也许我该为自己寻一个新去处了!
贾诩喃喃自语,目光北望。
——
洛阳,嘉德殿。
蹇硕半跪在地。
“臣私自斩杀淳于琼,请陛下赐罪。”
刘宏的脸色愈发苍白了,闻言却是露出笑颜。
“行了行了,你连大义都替朕想好了,朕还有理由治你的罪吗?”
“可臣终究是给陛下添了麻烦。”
“麻烦?朕无理之时尚且不怕,何况如今有理,起来吧……咳咳。”
这位天子的身体状态不容乐观,不论喜怒,凡牵动情绪便会出血,身边人乃至满堂诸公都知道,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
刘宏抹去嘴角血迹,询问道:“说吧,你此番进宫所为何事。”
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他又岂会不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蹇硕身后之人就要浮出水面了。
凡有所图,必然会泄露踪迹。
蹇硕想到昨夜的那封书信,不由得陷入了犹豫。兹事体大,一个不慎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刘宏也不催促,许是因为到了最后关头,他的养气功夫反而进步了。
许久,蹇硕一咬牙。
“启禀陛下,臣的确有一事上奏。”
“说。”
“大将军何进与袁氏勾结,意图召西凉军进京。”
此言一出,刘宏脸色微变。
“此事当真?”
他震惊的不是何进与袁氏勾结,这件事他早已知晓。真正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何进居然会召边军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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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行径就像是你打开房门,把圈养的勐虎放到床上,试探他会不会对你张开獠牙。
你养在笼子里喂它吃肉的时候,它自然是温顺的,可若是你献上自己的肉,就很难确定它会不会啃上一口了。
“可有凭证?”
“臣的属下截获了这封书信。”
蹇硕从怀中取出一纸锦书,一旁的左丰很快呈了上去。
砰!
刘宏看完瞬间勃然大怒,勐然拍桉而起。
“蠢货,蠢货……咳咳。”
又是一口老血喷出,这位大将军成功让天子折寿三天。
蹇硕与左丰急忙道:“陛下息怒。”
刘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大将军会如此愚蠢。
他原本想着,就算蹇硕斗不过何进,最后继承大位的无非是皇子辩。可如果何进这么蠢,那就不是继承人的问题了。
江山颠覆,社稷沦陷。
当年黄巾之乱何其勐烈,他也从未想过要调边军进京,因为他深知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
如果何进是卫青,霍去病这种威望极高的大将军,倒是能够压制那帮骄兵悍将。
可这人却是实实在在的草包,凭什么会认为自己压得住董卓?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要调兵,也可以从各州郡分批抽调,而不是召来一头狼。
刘宏大口呼吸着,大脑飞速运转。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你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蹇硕闻言心中一喜,全然没有注意到天子耐人寻味的眼神,也许是因为被那象征性天子之尊的冕旒挡住了。
“此时贸然处置大将军恐会生变,臣斗胆提议,召晋阳侯一道进京,以并州军钳制董卓的西凉军。”
他说完半响也不见天子回应,又见左丰一脸惊恐,这才觉察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那位“萧衍”让他察言观色,视情而定,可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全然忘了注意天子的反应。
何进无能,蹇硕却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这位天子的眼光有些堪忧。
刘宏戏谑道:“原来在你身后指点你的人是晋阳侯所派,说说吧,是郭嘉还是荀或?”
好一个刘玄德,好一个好皇弟。
如果他还能多活几年,一定会开始着手针对刘备。只是如今大限将至,如果对刘备出手,反而会削弱他老刘家的实力。
“那人自称萧衍。”
萧衍?
刘备麾下有这么个人吗?
就算有,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可能派一个无名小卒来做?
刘宏嗤之以鼻,不过也并未追究。
“左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