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政看见面前的年轻人神色出现了动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笑容。
这两人交谈之时先声夺人,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往常所见的士子见到他时,没有了平日的高谈阔论被他声势所震而讷讷不能言,即使心中有腹稿也说不出来
而看到杨秉的这幅姿态倒是挑起了好胜心。
竟然拿出来在朝堂上的一贯作风,没有所谓长辈的宽恕。
这是提前让杨秉见识到了朝堂上的凶险,要让他明白步步紧逼若是退了一步便再也争不回来了。
不过柯政的公然直言在朝堂上也是得罪了不少人,当然这不能说是他情商低,而是对方是知之而不为之。
就是明明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出来会得罪别人,可是丝毫不在意。
这番话不仅仅是言辞犀利步步紧逼,还有一个作为长辈考量后辈的方式。
从最初观其心性,然后看他临场应变的反应如何?杨秉刚刚短暂的情绪的波动才是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
如今在观其谈吐看才具到底如何?就是让你在他的面前展露才华,这是多么直接的方式没有任何铺垫。
不得不说柯政的这种举动是他第一次应对,以往从未遇到过。
不过他很快就从这种窘迫的境地之中抽离开来,不多时外面有使女端着茶水送了过来。
这庭院里是有桉几的,不过杨秉并未坐下下人将茶水放下后便离开了。
柯政虽然性情刚直但不是不谙世事,可招待客人方面无论对方身份如何下人都是会奉上茶水表示尊重的。
杨秉并没有饮茶,而是作揖说道:“柯相公言辞咄咄逼人,秉不敢对之”
先示弱紧接着继续说道:“然秉虽然才具不过寻常,不过也有几句进言”
这是考量文章的时候到了,虽然言语之上看似示弱可却没有一点退让。
杨秉在院内踱步至桉几之前,然后转身心中早已有腹稿缓缓开口道:“窃闻孔子论为邦,先放郑声,而后曰远佞人;仲虺称汤之德,先不迩声色,不殖货利,而后曰用人惟己。”
以圣人之语开篇如当场在作一篇策论,这是常见的格式开头了。
柯政颌首表示认同,眼神看向他想要继续听他所说的下文。
“盖以谓不淫耳目于声色玩好之物,然后能精于用志;能精于用志,然后能明于见理;能明于见理,然后能知人;能知人,然后佞人可得而远,忠臣良士,与有道之君子,类进于时,有以自竭。则法度之行,风俗之成,甚易也。若夫人主虽有过人之材,而不能早自戒于耳目之欲,至于过差以乱其心之所思,则用志不精”
这是一篇谏言献策的文章,剖析事理精微,层层深入揭示的方法将节制“耳目之欲”的目的、方法、作用一一辩析详明。
且以以孔子、仲虺为例陈情其中厉害,这是一个臣子对君主最衷心的谏言,即使是他这种老臣不禁也被满含情挚深切所打动惊愕失声。
殷殷直谏让他心生认同,他看到了对方的拳拳忠忱之心。
这篇行文直指柯政心意,像是如遇知己尽知其心意,柯政在心中心中想着此子果真颇具才华的。
柯政十分满意颌首说道:“此子是可以上座的”
下人立刻将杨秉身后的座位调整了位置,调至了柯政的身边。
一旁的柯随童孔放大,震惊莫名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大伯如此盛赞和礼遇一个年轻人。
对于文章他并不懂,只知道对方所说的一定是微言大义否则也不会看见他一直颌首。
柯随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柯政,虽然他刚刚表示的并不在意这柯府衙内的家世,可心里的骄傲却让他想要得到面前人的认同。
若是让外人看见那不得瞠目结舌,这年轻人竟然能够上座那岂不是坐而论道了吗?
“句句恳切直言,能够瞧出那为国的拳拳热枕之心”
“杨文瑜待你到了殿试之时,老夫再来读你的文章”
说完后便离开了,如此之早便断言了杨秉定能入殿试若是让外面士子听见岂不是感叹此为何人,为何能得柯相公如此重视!
不过此话也是可扬名的,在这里的对话传出去并不难,因为还有些士子就在门厅候着。
这里来的士子有些是钦慕于柯政的声名,也有人想要靠苦心钻营谋得晋身之道。
只要自己金榜提名后入朝为官,攀附上了柯相公那未来也定然是前途无量。
杨秉从门房经过时恰好遇见了一个熟人身影,杨秉本不想多做纠缠就要离开之时。
他假装并未看见,对方却是率先与他打起了招呼:“许久未见了,文瑜兄”
此人正是从临安早一步来到东京的欧阳旭,他也是想要来柯府碰一碰运气,手中攥着的还有他的文章。
周围在门厅候着的士子,看着他说道:柯相公便说殿试之上见汝文章”
“此人可是写出与师说的杨文瑜,没有想到竟然能得柯相公的看重”
其他士子也攀附了上来,纷纷自我介绍想要与之相交。
杨秉自然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上,也是与之打起了招呼。
不过说完后便表示歉意表示自己还有事不便多留,与欧阳旭还有其他士子告别。
看着那个背影,欧阳旭脸上并无情绪变化可是内心却是嫉妒心作祟。
“杨秉你我之间还未真正见分晓,莫以为登上了柯相公的大船就能官运亨通安然无恙了”
他心中如此想着,他听见朝堂之外的风闻后党与清流的争斗之中,以柯相公为首的清流落了下风,可能不久就有被外放的时候了。
等到那一天来临,又还能够风光几时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