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宋朝乃是君主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所以君主的权力在某种意义上是收到限制的,如柯政年轻时与太宗议政时说到关键点时,甚至能够拉住官家衣袖不让他走。
这是大不敬的事情也是十分失礼的行为,这样的好处在于君王的权力得到了制衡后,便能制约君主下达一些劳命伤财的政令。
可是凡事有利有弊,君主励精图治想要变法改革图强,重用大臣也会受到守旧派的制衡。
可是孤臣的难度何其之大,小人喜营私而君子好恣意,可是身为官员真的能够恣意吗?
他明白何景的这种想法若是上了朝堂后,一定会走上一条十分艰难的路。
党同伐异相互倾轧,杨秉虽然没有刻意了解朝堂上的近况,可是年轻士子永远不会缺乏对朝堂上的关注。
在众人口中也得知如今朝中后党与清流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了,听说要不了不久柯相公宰执的位置也做不了多久了,萧钦言已经在为回到朝堂做好了准备。
杨秉不自负傲人,即使声名在外却依旧是谦逊低调不会让人生出恶意,可面对挑衅也不会一味退让这便是行事有方有圆。
何景虽然以先生之礼待他,可他却不能以长辈的姿态去教他,且他的性子向来执拗认定的事情,即使规劝同样不会有作用的。
……
如今天气慢慢舒朗,连日的大雪让身为官家的赵恒也生出了对自己治下的百姓忧心起来,竟然也在此刻有了爱民如子的心境。
这连日的大雪,天寒地冻家中并无薪炭取暖会是怎么样的景象。
他的感叹引起身边的内侍垂泪:“这天下百姓能够不挨饿受冻,全有赖于官家仁善”
赵恒在这书房内,身边有内侍随侯在身边这晴朗白日里,这殿内依旧是烛火长明。
因为那宽大的帏布遮住了外面的光线,外面有内官走了进来禀告。
吴恕在内侍的指引下来到了殿内,此刻的赵恒正在批阅奏章。
吴恕曾任右谏议大夫后来在朝中与柯政产生意见分歧,被外放出任河北东路营田制置使。
后来有功被晋升盐铁使,疏通财货为国家财政提供了很多收入。
明亮的光线下赵恒的模样十分清晰,他已经离开朝堂有近十年的光景了,当初年富力强的官家身体也是大不如以前了。
赵恒在批阅完一张奏章后,抬起头笑着说道:“吴卿家,你过来了”
吴恕家中乃是苏浙一带的望族,家中的弟弟担任杭州通判,虽然表现上看起来与萧钦言勾连颇深。
但是皇城司的消息让他明白吴家与萧钦言并无利益运输,如今萧钦言归来已经是定然了。
而清流之中没有了柯政,他并不想看到一派独大的局面,所以调回吴恕升任参知政事,为的就是权衡朝堂上的局势。
吴恕就垂首站在一旁,赵桓笑着说道:“吴卿,你觉得柯相公如何?”
吴恕点头道:“柯相公性情刚直,才高卓远不计个人名利乃是朝中柱石”
赵恒面色不变继续道:“我如今调你回京任参知政事,所以你可以不顾及以前你们的积怨可以巴结示好吗?”
语气平缓就像是在话家常,吴恕作揖道:“官家我与柯相公只是政见不合,但是并不妨碍我敬重其为人!”
赵恒搁笔叹道:“吴卿家,乃是真君子啊!”
说着便从桉几前走了出来道:“吴卿家,你觉得萧钦言是否能够替代柯政”
“你乃是忠心之臣,尽管言之我绝不怪罪”
吴恕闻言心中一惊虽然有过传闻,官家有意调萧钦言回朝可那终究只是流言,且他刚刚回京诸多事情并不了解。
可没有想到真的涉及到了换相,不过短暂的震惊后旋即说道:“臣与萧相公交往密切,此事并不好言之”
这言外之意就是为了避嫌,吴家与萧钦言的关系没有刻意遮掩,所以知晓也并不是难事。
可是赵恒岂会让他如此就转移开话题,说道:“我相信你的秉性,但说无妨”
吴恕道:“萧相公机敏有智谋,行事有方有圆善于处下,且敢于破格”
可旋即话锋一转道:“臣听闻萧相公每休沐会宾客,尽陈之,听人人自便,而萧公从容应接于其间,莫能出其意者。”
每次休假见宾客,全部陈设各种娱乐玩具,听凭客人自己选择,而在这些人之间从容应酬接待,没有能超出他的意料的。
这并不是一句正面的评价,可是官家赵恒却是扶额笑了起来:“吴卿果真是真君子,萧钦言若是知道你如此编排他,可定不会与你作休”
吴恕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上自然不是没有政治头脑,仅仅片刻功夫就明白了其中的重点。
萧钦言回京顶替柯政为相,特意将自己调回任参知政事,自己在朝中并不同党可官家依旧担心自己与萧钦言媾和。
清流式微,自己夹在中间就是为了平衡两方态势。
吴恕在谢恩之时余光看了一眼官家,只觉得官家的帝王术运用炉火纯青。
无论是萧钦言还是柯政,他都不想要让一方独大。
就在吴恕要离开之际,赵恒说道:“将那送过来的考卷让吴卿看看”
这朝廷乃是科举取士,朝廷诸位相公无不是博闻强识的人。
这上面的考卷在名字一栏之中都被封上,这送到官家面前的都是诸位考官筛选出的前十名士子。
“给吴卿看座”
内侍听见赵恒的命令,立刻为吴恕端来了椅子。
吴恕谢恩后坐在椅子上开始翻阅了起来,一开始神色自若并无情绪变化。
突然翻到论试中一位考生所答的《刑赏忠厚之至论》,神色一震手中握着试卷的手更紧了些。
赵恒像是已经早有意料一样,在一旁微微侧身笑着望向吴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