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回家,其实走出去的晚辈们,都聚在医院的停车场,谁也没有离开。
——天知道里面抢救的两个人,是死是活呢。
邱鹿鸣在国朝独来独往惯了,可也有着原身在大家庭生活的记忆,她对苏毅鸿说:“我在后座躺一躺吧。”
“我送你到岳母那里。”苏毅鸿打开车门,让邱鹿鸣上车,“然后我再回来,总不能让人挑了理去。”
邱鹿鸣点点头,毕竟预产期快到了,肚子又大又沉的,这半天她很辛苦,此刻更是腰疼。
她更怕孩子就在今天降生,虽说什么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可她一万个不愿意让孩子跟邱老太太同一天生日,万一邱继根有个三长两短的,以后孩子过生日更是闹心!
“我还是回家吧。”说完就对着不远处喊了一声,“雪晴!”
胖乎乎的辛雪晴应声跑了过来,“鹿鸣姐,啥事儿!”
“我腰疼得厉害,你陪我回家休息一会儿行吗?”
“啊,行行行!”辛雪晴连连点头,说完跑去跟甘雨婷说了一声,又跑回来一头钻进了车里,“快走吧!”
苏毅鸿将邱鹿鸣送到楼上,还有些不放心,“她能照顾你吗?”
这话声音不大,但却被耳尖的辛雪晴听到了,“姐夫,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儿,怎么就照顾不了鹿鸣姐!”
“去吧去吧,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邱鹿鸣催着苏毅鸿出门。
苏毅鸿一走,辛雪晴就放松下来,挨个屋子看了一遍,“鹿鸣姐你家可真大,我妈今天还埋怨你,说你和二舅妈一样的脾气,搬家了都不请姑姑们到家里做客......呃,嘿嘿,姐你别生气,我说秃噜嘴了。”辛雪晴的脸又红了,她这些年被三姑邱淑琴管束得畏手畏脚,跟谁说话都是一副讨好的样子。
“我不生气,你随便些。”邱鹿鸣去洗脸。
“姐,我给你做点吃的吧,我看你在饭店也没怎么吃东西。”辛雪晴笑眯眯说。
邱鹿鸣还真是饿了,一边洗脸一边问,“你会做什么?”
“家常饭没有问题,你想吃什么?”辛雪晴说到做饭,像是忽然有了信心。
“我吃个蒸蛋羹就行,你想吃什么自己随意,东西都在菜篮子和冰箱里。”邱鹿鸣洗漱完就回卧室去躺着了,听着厨房里搅打鸡蛋液的声音,她慢慢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邱鹤鸣被查出得了绝症,受尽折磨,形容枯槁,临死前怨恨地对邱鹿鸣说:“三姐,都怪你!你明明知道我生病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邱鹿鸣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摸额头,都是冷汗,腹中胎儿不安地翻了个身,搅得她喘不过气来,只得来回抚摸肚子安抚孩子。
她想坐起来,就听辛雪晴在外间门口喊她:“姐!你睡着了?起来吃蛋羹吧!”
“雪晴,来!”
辛雪晴连忙进来扶她起身,“睡着了?看来是真累着了,我姥真讨厌,非要叫你去!”
邱鹿鸣揉揉肋骨,又转转脚腕,一手撑腰,一手捧着大肚子站起来,穿上大了两码的拖鞋,慢慢去了餐厅。
辛雪晴还真的会做饭,厨房也收拾得很干净,“雪晴,你比我强多了,你姐夫总说我不会拾掇厨房。”
辛雪晴自嘲地笑,“我怕我妈骂我,所以尽量把什么都做到最好。为此我妈还非常得意呢!说她教女有方。”
邱鹿鸣不想评价三姑,拿起羹匙,舀了一点蛋羹吃下,滑嫩可口,咸淡适中,里面还加了虾仁和香菇粒,邱鹿鸣左手竖起拇指,右手又舀了一勺吃了。
辛雪晴见邱鹿鸣爱吃,非常高兴。
又不好意思地指着自己面前的大碗说:“姐,我中午也没吃饱,看到冰箱里冻了一坨手擀面,就自己煮了,加的是鸡蛋羹剩下的配料,还有一点白菜丝儿。”
那小心翼翼的语气,让邱鹿鸣听得有些难过,“客气什么。”
辛雪晴嗯了一声,挑起面条,散着热气,准备吃。
那香味直冲进邱鹿鸣的鼻子,她吸吸空气,“真香啊,给我来一点点儿。”
辛雪晴欢快地哎了一声,去厨房给她拿了个空碗,挑了一筷头,又舀了些汤出来。
“好好好,就一点儿!”邱鹿鸣可不敢多吃,最近半月,她食欲极好,体重也长得很快,因担心胎儿过大,最近再不敢多吃,可不吃也不行,夜里会饿醒了睡不着觉。
邱鹿鸣吃了一口面条,又啜了一点面汤,“嗯!辛雪晴,太好吃了!你绝对可以开一家面馆了!”
得到表扬的辛雪晴脸红扑扑,晃了晃脑袋,闷头呼噜呼噜吃起面条,邱鹿鸣的一筷头面吃完,她的一碗也快见底了。
邱鹿鸣正要劝她慢吃,电话响了,两人不由自主都停下来,紧张地看着手机。
邱鹿鸣催促,“接啊!”
辛雪晴恍然道,“哦哦,是我的啊!”她飞快抓起餐桌上自己的电话,是甘雨婷打来的。
电话中,甘雪婷说:“你们刚走,邱鹤鸣就醒了,医生跟三舅单独聊了好一会儿,三舅回来跟姥姥说,鹤鸣是小毛病,胰腺炎,吃点药就没事了,是喝酒喝急了才晕倒的。我看没那么简单,你说呢?”
辛雪晴唯唯诺诺,“我不懂啊。”
“跟你说也没用,真是的!刚才大舅也推出来了,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是左边身子不能动了,咱姥现在坐在医院地上哭苦命呢!把三个儿媳妇挨个骂了一遍!”
“那你们快送姥姥回家啊,别让她太激动了!”辛雪晴急忙说。
“嘁,就你信!咱姥那身子骨硬朗着呢,邱雁鸣都快虚脱了,咱姥嗓门还嗷嗷的呢,她就是动口不动心,伤不着她自己个儿的!咱以后都学着点吧!我得回家了,真是的,一到过节准得有点事儿!”甘雨婷的声音很大,邱鹿鸣也听得清清楚楚。
不一会儿,苏毅鸿回来了,说的情况跟甘雨婷差不多。
辛雪晴张罗着要回家,苏毅鸿就说开车去送她,她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同意,“不用不用,姐夫你就在家陪着我姐,一步也别离开你的视线,刚才我姐还做了个梦,出了一头冷汗呢!等晚上你再给她蒸个鸡蛋羹,我告诉你做法啊......”
辛雪晴已经24岁,和邱鹿鸣的实际年龄一样,但她看起来还是很天真,处事更像个孩子。一遇到难以抉择或者突发的事情,就立刻显得信心全无,茫然无助。但一众兄弟姐妹中,她是相对最单纯的,相处起来也没有那么累,这也是邱鹿鸣喊她陪自己的原因。
“今天太谢谢你了,雪晴。”邱鹿鸣指着一袋水果和自己做的月饼说,客气地说:“这些你拿回去给三姑吃,我身子不方便,就不去拜访了。”
辛雪晴退着说:“不要不要!”
苏毅鸿笑着拎起水果和月饼,递给她说:“拿着吧,你姐亲手做的月饼,外面买不到呢!”
辛雪晴又红了脸,接过了,“谢谢姐,谢谢姐夫。”
辛雪晴走了,邱鹿鸣夫妻坐到沙发上,说起来,他们并不是十分挂心医院的两人,只要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放到了一边。
苏毅鸿问邱鹿鸣,“你三姑那么爽朗的一个人,怎么她女儿扭扭捏捏的?”
邱鹿鸣笑,“爽朗,你其实想说泼辣吧?”
苏毅鸿不置可否地笑。
“母亲太强势了,对孩子来说,多半是灾难。”
“你这是哪里来的理论?”
“不用远的,你看赫家那边的姥姥,这边的奶奶,三姑,还有我的母亲大人。”邱鹿鸣摸着肚子,对苏毅鸿说:“你得时时记得,提醒我,千万别成为那样的人啊!”
苏毅鸿做出一副惧怕的样子,“我,我不敢啊......”
邱鹿鸣在他胸口捶了一记,两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