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炮轰过后,乔装打扮的独立团战士在张石宪的带领下及时赶到歪头山下,沿东山险道快步登上歪头山顶,在刚要踏过通往指挥部的关隘时,恰遇龙神亲志亲临查岗。龙神亲志对张石宪所持“偃师县皇协军司令贾勋”的特别证件将信将疑。当他拔出军刀命令在场日本兵就地解决这一帮“水军”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司令且慢!”龙神亲志回头看时,见来人正是伊川县皇协军司令张石栓。
原来,在鹤鸣崖下九龙鼎装车之后,张石栓便向麻濑衅三提议由他前往歪头山上去向龙神亲志当面汇报,实际上则是按照席囻光的具体部署,炮轰过后前往歪头山协助张石宪共同对敌。
“报告司令,此人正是偃师县皇协军贾勋司令!”张石栓故作熟识地一把握住张石宪的粗茧大手,向龙神亲志当面佐证。
“嗷,哑怕里扫屋打!”龙神亲志两眼直直地盯着张石宪再度审视,“你的,确实是受梅协司令官派遣,前来驰援歪头山的贾勋君?”
“哎哎,是的是的,在下贾勋受梅协司令官指派,专程前来协助太君对付共军!”
“腰卡他!现在情况紧急,你的,赶快派人过去,增岗加哨,加强警戒!哈亚库!”龙神亲志示意“贾勋”立马行动。
“贾勋”正好顺水推舟,急忙带领属下来到外围各重要部位,每遇一名日军哨兵,就留一名独立团员一起“协防”。
龙神亲志将张石栓引到他的指挥部内,“噌”地一下从腰间抽出战刀,直指张石栓厉声断喝:“巴卡雅洛!本司令正要找你问罪,好好的九件龙鼎,怎么转眼就变成一排炸弹了呢?老实告诉我,你的,究竟什么地干活?”
“哎哎,这……这个……”张石栓一边避开对方凌厉的刀锋,一边暗自思忖应急之策,“报、报告太君,在、在下真不知道……咋、咋会这样……”
“五锁!五锁刺!”龙神亲志紧握战刀往前一推,冰冷的刀锋已抵在张石栓咽喉,“哼哼,分明是你使诈,事先设计这套把戏欺骗皇军,按律应当对你千刀万剐!”
龙神亲志说着把头重重一摆,立马从他身后跑出几名日本兵,手持钢枪,一步步逼向张石栓。
“太君且慢!”张石栓连连摇手,辩解道,“太君,肯定是那刁钻的共匪从中捣鬼,才出现如此糟糕的局面。眼下阵前形势正紧,在下本该竭尽全力效忠皇军,且等战事平息之后,是非曲直自有分晓。”
“哼哼!说得轻巧!”龙神亲志依然疑惑地直视对方,狡黠一笑,“嘿嘿嘿嘿……鬼才相信你张石栓张司令不会给皇军再设下一个圈套!”
“肯定……绝对、绝对不会……”张石栓装作信誓旦旦的样子,以致把整个脸蛋憋得通红。
正在这时,忽有日本兵快马来报:“报告司令,山下共军已向我阵地发起冲锋。”
“哭扫!牙哭打他那依!”龙神亲志突然转过脸来,将犀利的目光投向张石栓,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还不快去组织队伍抵御共军,戴罪立功!”
“咳伊!在下这就带队过去。”张石栓借机领命而去。
张石栓走后,龙神亲志指使副官紧急调集日军残部前来护驾。同时,他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暗中命人正式启用事先布设在藏蟒洞内的明枪暗器以及自爆装置,一旦共军破门而入,便利用数百米洞身以及重重机关消耗共军;倘若共军大量涌入,便摁动起爆装置,与之同归于尽。
半晌过后,由席囻光亲自带领的独立团余部已冲到歪头山顶,稳扎稳打向前推进。山上数百名残存的日伪军负隅顽抗,层层设防,但却依然无法阻止独立团战士前进的脚步。
席囻光率部顺利穿越通往日军指挥部的最后一道关隘。关隘以里,由“贾勋”率领的独立团一部和由张石栓率领的皇协军士兵分别在其左右两翼正前方设伏“迎敌”,节节“阻击”,渐渐退到指挥部近前,在守备日军毫无戒备的情况下,突然调转枪口,一个紧接一个跃上阵前陡坡,向守备日军发起猛烈冲锋。霎时间枪声大作,守备日军连连中弹,死伤一片。
而在这之前,龙神亲志已在几个贴身护卫搀扶下躲进藏蟒洞内。一帮残兵败将竭力护驾,硬拼死守,门里门外一度出现令人窒息的白热化状态。
“贾勋”率先冲到藏蟒洞口,紧握手枪正待冲进岩洞,却被及时赶到的张石栓伸手拦住。
“石宪且慢!”张石栓抢先一步挡在“贾勋”前面,凑近他耳边小声提醒道,“先别进去,洞里设有暗器机关。”进而嘱其如此这般,依计而行。他自己则毅然只身踏入洞内,向着阴森恐怖、充满杀气的幽深洞窟一步步迈进。
初入洞口凝神四顾,除了横七竖八杂陈洞底的石桌石凳和狼藉满地的文件外,全然不见一兵一卒。如此出乎意料死一般的静寂,不禁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张石栓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无意中踩在一块活动踏板上,就听“忽”的一声,从洞顶骤然落下一块牛腰般的巨石,不偏不倚砸在踏板之上。若不是张石栓动作敏捷闪身躲开,只怕已成石下肉饼。
张石栓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把后脑勺,强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昂头挺胸,贸然前行。大约又走了十步之遥,忽觉膝下砰的一下碰到一根纤细的线绳,立马触发他灵敏神经——“绊马索!”他的第一反应是卧倒,意识与行动几乎同步。
就在张石栓匍匐倒地的一刹那,只见身前身后乱箭齐发,如同飞蝗。夹杂其中的响箭带着风声歘歘作响,不绝于耳,闻者丧胆,望而可怖。
乱箭过后,复归静默。张石栓横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缓缓爬起,低头猫腰继续前行三二十步,忽见眼前“啪”地一声落下一件黑乎乎物体,定睛一看,见是一柄带鞘的长剑。
未等张石栓反应过来,忽听一阵瓮声瓮气放荡的笑声从对面不远处徐徐传入他的耳膜:“哈哈哈哈……大胆包天、无所不在的张石栓张司令,哑怕里扫屋打,我就知道会是你啊!哈哈哈哈……既然喜斗好赌已成秉性,那咱就当场即兴再赌上一把!嗯?”
张石栓慢慢抬起头来,目视对方挑战的眼神,毫不迟疑地弯腰捡起地上长剑,压低身形扎开架势,轻抬眉梢坦然应答:“好啊!但不知龙神司令怎么个赌法?”
“嗯嗯!”龙神亲志倏然拔出军刀,摆好决斗姿态,“你若胜我,任凭处置;你若败北,只需答应我一件事情……”
“——司令大人是不是想求属下放你一条生路?”张石栓两目炯炯直视对方,显然一副戏谑的表情。
“伊亚!五锁!”龙神亲志一脸不屑连连摇头,“本司令还没怯懦到那个地步!”
“那您到底想要怎样……”张石栓紧握剑柄,耐心以待。
“哼哼哼哼……说来简单,本司令只要你带我去鹤鸣崖下,最后再看一眼卡车上的九龙青铜鼎模样如何?”龙神亲志憋足底气一口气讲完,俨如垂危的病人临终讲出一桩不便出口的平生心愿。
“嗯嗯,这个……”张石栓眼珠一转,慨然应诺,“中!就按你说的办!”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军阵之上,绝无戏言!”
“吆西!腰卡他!我就知道张司令是个爽快人!”龙神亲志说着,紧握刀柄,示意对方尽管出招。
张石栓猛然向上一推剑鞘,只见一支长剑“噌”地一下从鞘腔内凌空飞出,在当空打个转身后稳稳落下,朱穗剑柄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舞剑者手中。
龙神亲志与张石栓目视对方,稳稳扎开架势,秉剑相向。
龙神亲志傲然拎刀,先发制人,突发一招“单刀直入”,闪着寒光的军刀直刺张石栓胸口。
面对突如其来的凌厉刀锋,张石栓忙侧身摆剑遮挡,而后迅疾弹腿跳起,猛然回身朝着龙神亲志刺出一剑“雷霆半月斩”。
龙神亲志睨视对手故伎重演,缩身左转,顺势挥出一簇“闪电旋风劈”,步步紧逼,刀刀致命,快而不乱,气势凌厉。
张石栓连连后退避让,预感到对方将要连续使出“风影浪涛杀”和“流影电光闪”,因而直接将下盘一沉,猛然向后缩身腾空,接连翻出两个后空翻,正待反身转进迅猛出击,忽感意识飘忽、头昏脑涨,难以自持。眼见对方军刀飞扑而来,他自觉体能难以支撑,但尚能应急遮挡。
龙神亲志见状频频发力,一刀紧似一刀地直劈对方要害部位,怎奈对手昏而不迷、弱而能守,全无一丝颓败迹象。
龙神亲志在频频出招、步步紧逼的同时,将一双怨毒的目光投向对手那缕随风飘动的朱红剑穗上,暗自埋怨他的士兵致幻药物投入不足,以致在关键时刻功效欠佳,贻误战机。暗自哀叹之余,被对手遗弃在地上的那只黝黑的剑鞘使他眼睛一亮,于是他乘机将它捡起,以鞘代刀继续出击,且总将黑乎乎的鞘口朝向对方,以充分发挥内中药物的作用。
张石栓依然只顾躲避,全无半点反击的能力。见对方军刀在眨眼之间变成剑鞘,张石栓更觉不可思议,但却尚能记得教官的教诲,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手前胸,无论对方战术如何变幻,他都尽可能随机而变,紧守门户。
剑与剑鞘你来我往,噼啪作响,似一曲激昂悲壮的“十面埋伏”。而奏乐之人都希望对方才是最后被“伏”的那个“西楚霸王”。
龙神亲志显然已忍受不了眼前宛如猫捉老鼠般的游戏,他必须加大进攻力度,以便速战速决。于是,他以鞘代刀,再度运用曾在对方身上使用过的“风影浪涛杀”,而且黝黑的鞘口依然朝向对方。
张石栓只觉千般刀影向自己扑杀过来,恍惚之间,刀影和挥刀者的身影交错在一起,方悟对手暗中使诈,自己正身处险境。于是他决计将错就错放手一搏,以期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张石栓佯装难以招架,缩身后仰,让对方剑鞘当空悬浮其胸襟上方,自己则稳扎底盘,拱腰陡转,左手出其不意抓实已近在咫尺的黝黑剑鞘,右手闪电一般凌然直刺对方咽喉。
按照以往惯例,败中险胜必成定局。然而此时,由于进攻者的主观意识已掺杂过多的迷幻成分,致使出剑指向明显欠准,剑锋力度也明显不足,这便为对手提供了可乘之机。
龙神亲志侧身躲过对方的剑锋,迅疾伸出左手,抓牢已在眼前的明晃晃的剑体,伸出右手将似乎在冒着白雾的黝黑鞘口牢牢堵在对方鼻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