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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辜负,不会的……”
楚月猩红着双目,咬牙说道:“陈年,相信我,武道之路光明璀璨,有风来,有花香,你往前走,朝前看,我能带你去。”
“我知道。”
陈年眼里的光破灭,绝望凄然的笑:“但我不想去了。”
“陈年!!”
楚月低吼出声,心也紧跟着颤抖。
陈年的那双紫眸,过去的悲惨遭遇,不只是陈年,也是她的抱枕,她的小宝。
她想让小宝看到所有尘埃落定的结局都是美好的。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儿子的内心深处,有着怎样的阴暗和危险。
作为母亲,她想让小宝无忧无虑。
身为武者,她想披荆斩棘,横扫黑暗。
但她并非无所不能,这世上道路太长,且错综复杂,众生太多,且人生无常,纵是神明也不敢笃定,她亦不能。
“叶姐姐。”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美,也很好,你是我见过,母亲外最温柔的女子。”
“谢谢你。”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愿施以援手。”
“我这一生,终是破碎不堪,我想走下去,也想奋斗过,但我终是无能。”
“陈年廉价到一文不值,最值钱的反而是这双被世人厌弃的眼睛,有人跟我说过,我的眼瞳若加以打造,能够锻造出世上最美的宝石。”
陈年脱离了楚月的怀抱,笑着站了起来。
他抬起手放到了脖颈散发着粼粼幽光的鳞片之上。
“刺啦”一声。
猛地用力拔下来,连皮带肉溅飞出了鲜血。
楚月红唇微颤,指尖发冷,看着陈年的瞳眸紧缩,气血逆流涌上了元神提不起劲道,越想过去阻止,越是难以靠近,陈年明明就在眼前,但他又好像远在天边。
“陈年……”
楚月大声喊。
陈年笑望着她,用沾染鲜血的锋利鳞片,剜掉了自己的一双眼瞳。
叶姐姐。
世人笑我无能,欺我卑贱,嘲我流离,讥我此身,唯独你愿拉我出泥潭,带我过风雪。
可惜来年的春日之花,陈年看不到了。
得之花香,赠君宝石。
若有来生。
陈年想去看一看凌天的诸侯国和北洲大地。
那里,是否春暖花开呢。
少年的双眼赫然成了空洞的血窟窿。
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笑容破碎,将鳞片吞入了咽喉。
外面的风声大雪他都听不见了。
世人的嘲弄讥讽也看不见了。
尖锐的鳞片刺破了他的咽喉,分裂成了无数的碎片,将脏腑一一刺破。
“扑通!”
陈年跪倒在地。
被他剜掉的双瞳,掉落在地时,宛如透亮的宝石般,裂开了细微如雪花般的缝,流转着晶莹美丽的光弧。
既妖异危险,又圣洁美好。
楚月瞪大了双瞳,愕然地望着陈年和地上的紫瞳。
她从未想过,萍水相逢的少年,会给她这么大的触动和悲痛。
少年只做了一天的凌天人,甚至还没能去看过真正的凌天大陆。
陈年的生机气息逐渐剥离,直到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也没有倒下的迹象,始终保持着跪地的姿势。
他面朝楚月而跪,临死也不觉得丢脸。
他吞鳞片而亡,失了双瞳,却面含笑意,如刚有神识的婴儿手舞足蹈的去寻找母亲。
“娘亲……陈年哥哥怎么了……”小宝惊住了。
楚月艰难的抱住小宝,闭上了眼睛,泪水从双眸溢出,滑过脸庞滴落在了小宝的发间。
她宽慰道:“他很好,他没事,他只是想娘亲了,所以他要去找娘亲。”
“陈年哥哥还会回来吗?”小宝问。
“会的。”
楚月笑了,“他会在每年的冬天来看你,以后的每一场大雪,都有他的足迹。”
这世上挫折万难,坎坷重重,有人能熬过凛冬等来春暖花开,但有人会永远的死在这个冬天。
她颤抖流血的手,捡起了滚落在自己面前的紫色宝石。
“宝宝。”
她低声唤。
“娘亲,宝宝在。”
小宝哽咽地应。
楚月撕下了一层衣料,绑住了小宝的眼睛。
“娘亲……”小宝慌张。
“宝宝。”
楚月再道:“可以捂住自己的耳朵吗?”
“好——”
小宝点了点头,乖巧地抬起双手,捂住了双耳。
楚月垂眸望向了手中的紫色宝石,掌心燃起了一簇……元神之火!
元神之火焚烧紫瞳,将其融合进自身的武体。
灭妖宗王城仿若知晓楚月会做什么,潜意识的脱口而出道:“半魔体,天生自带害人的毒素,你若融合此瞳,武体会成为毒体,叶鬼主,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他看不到了。”
楚月淡淡地道:“以后,我来用他的眼睛看这世间繁华。”
言罢,元神之火,尽数焚烧掉了紫瞳。
楚月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吹。
寒风楼内内外外,无数道目光都汇聚在此。
谁也没想到短暂的时间内,竟会发生这般的事情。
虽说半魔体可恶,但少年当真死去的那一刻,他们内心竟有了几分善意和怜悯,总觉得故事结局不该如此。
唯有纪河的笑声,格外的突兀。
他狰狞着,扭曲着,笑声透露出了数不尽的尖酸刻薄。
“美啊,真是太美了。”
纪河大笑不止。
倏地,风雪凝固住。
乾坤都城的天穹上方,似有惊雷炸开,震颤着每一位武者的神魂。
立在寒风楼满地狼藉中的红衣女子,陡然睁开了睫翼浓密的眼眸。
目光,如宝剑出鞘般锋利。
浅紫色的光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她的黑瞳。
她赫然伸出了左手,断裂的掌骨握住了碎骨战斧。
纪河与之对视,笑容猛地止住。
楚月一斧横扫而出,锋芒碎裂开了封印住屠薇薇这些人武体的冰层。
下一刻。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了纪河。
其余的天山宗弟子皆是忐忑的往后退去。
只留下纪河一人躺在担架之上。
“叶楚月,你要做什么?”
“吾乃天山宗弟子纪河,此前的账我们可以一笔勾销,你若敢伤我,天山宗必不会放过你的。”
纪河大声道:“叶楚月,你岂敢!”
“老子今日要杀的就是你天山宗弟子!”
楚月手起斧落,一斧从纪河的脖颈斩下。
飞溅的血液,洒在楚月的裙摆。
血晕染开,与裙琚的红融为一体。
楚月微扬下颌,淡紫的瞳眸,浅扫楼外风雪。
低吟:“坏事做尽,哪还有春风得意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