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以为,辅国公或许贪婪了些,但若说谋逆造反,应该没甚么可能……”
贾蔷摇头说道。
隆安帝皱眉问道:“为何?你刚才不是也在问他,搜刮那么多银子做甚么吗?一不养军,二不养臣,他要那么多银子作甚?”
贾蔷想了想,道:“许是想孝敬给皇上您?”
此言一出,隆安帝和尹皇后的目光都变了……
这尼玛,天子是这个意思?
那是皇帝亲子,就算再恨铁不成钢,可已经降了爵位,还是想让他过的好一些……
贾蔷感觉到气氛隐隐不对,忙改口道:“臣之所以认为辅国公不会参与谋逆案中,是因为他若果真妄图谋逆,准备的就不会是太子蟒袍了,而该是龙袍。”
噗!
李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就想和这小阴逼拼命。
可今天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大,此刻着实没心力再折腾了,只是哭诉道:“绝无此事,儿臣连金门楼都没怎么去过,此事必为人所栽赃陷害。”
尹皇后的面色也变了变,起身走到箱笼前,摸了把衮冕章服的成色,眉头更是紧皱起来。
这绝不是临时拼凑起来,绸缎的成色极佳,阵脚也如此细密……
不过,她还是压下心中的惊怒,笑道:“总难免有人望夫成龙,既然是那白氏操持着这边,想来又是她的手脚。”
总之,她的皇儿是没错的。
这护犊子的形象,传了出去,谁会说她一句不是?
贾蔷心里,此女渐渐成为一个大魔王的形象,可怕。
之所以不将她当成菩萨模样,是他绝不相信,有哪个女人真能做到这个地步。
太完美的人和东西,一定都是假的!
而后就听尹皇后问他道:“小宁侯以为呢?”
贾蔷抽了抽嘴角,道:“臣之所以认为辅国公断不会参与谋逆大案中,是因为臣实在看不出,辅国公有此魄力和谋略。”
尹皇后“哦”了声,道:“怎么说?”
一张精致如画的脸,再配上母仪天下的身份,实在让贾蔷心生压力。
他避开尹皇后的目光,垂下眼帘道:“辅国公为了扬州白氏之事,居然迁怒于有功之臣,这等胸襟和智慧,想来也做不出这样大的事来。”就差没直言李曜望之不似人君了。
隆安帝:“……”
尹皇后:“……”
李曜:“?!!”
隆安帝本身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等混帐事来,心中虽如此,面上却是满满的厌弃,摆手道:“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修身齐家都做不到,还妄想甚么?滚回府中,好生读几年书去罢。”
李曜闻言,心中绝望,满脸惨白的退下。
尹皇后又劝了隆安帝几句后,也离了养心殿。
不过临走前,却深深看了贾蔷一眼……
皇后刚走,黄门传报,绣衣卫指挥使田傅殿外候见。
隆安帝传进后,贾蔷就见一身形富态,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居家员外郎的老年男子进来。
下跪行礼后,隆安帝却罕见的没有叫起,而是沉声喝问道:“国舅,立威营谋逆案,天狼庄窝藏军械案,绣衣卫查的如何了?”
田傅闻言,忙赔笑道:“皇上,绣衣卫正在连夜查,只不过才过去两天功夫,暂时还没发现……”
隆安帝看着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肥脸,大怒道:“绣衣卫没发现,可东城兵马司却又查出了十八车军械,又平定了一场叛乱。朕也是奇了,到底你们是绣衣卫,还是东城兵马司是?平日里一个个不都瞧不起兵马司衙门么?如今又怎么说?”
田傅闻言,震惊的看了贾蔷一眼,随后对隆安帝诉苦道:“皇上,老臣年高体衰,如今是尸位素餐,占着绣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实在给太上皇、皇太后和皇上丢脸了。皇上,您就罢免了臣罢,臣甘愿退位让贤。”
他这是真心话,眼下京城出了个谋逆案,转眼已经折进去一个武侯了。
再干下去,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平日里让他享受富贵,得个绣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耍耍官威他愿意。
可果真黑着脸四处奔波得罪人,好些还都是他的亲旧之族,他确实不愿再干了。
至于辞官后怎么办?
他是皇太后亲弟,没差事了,去九华宫哭一嗓子,军机大臣哭不来,求个清闲点的大官却不难。
隆安帝闻言,却眯了眯眼,怒声道:“这个时候给朕撂挑子,让朕去哪里寻人担起绣衣卫来?再者,朕这边免了你的差事,回头皇太后又该埋怨朕薄待了你这个舅舅!不行,太后处朕吃罪不起!”
田傅一迭声赔笑道:“不会不会不会,臣这就去九华宫,去和太后娘娘说,臣近来腰腿不好,实在干不动了。”
隆安帝脸色难看,摆摆手道:“朕就不送国舅了!”
待田傅欢天喜地告辞后,隆安帝侧眸看向贾蔷,道:“怎么样,可愿担起这个挑子?”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
林如海面色凝重,用笔在纸面上写了一行字后,又揉捏成团,这还不放心,又取出火折子来,将其烧毁。
他没想到,贾蔷的胆子,竟会这样大!!
早在扬州,谋下白家时,他就同贾蔷叮嘱过,要仔细京里的恪勤郡王府,和那位白氏。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
每年白家送大量金银上京,给恪勤郡王府,白家就是恪勤郡王的一大财源。
断了白家,等于斩断了恪勤郡王的一支手臂,回京后必有回报。
但林如海没想到,在那个时候,贾蔷就开始准备起了。
今日事根本瞒不过有心人,林如海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金门楼里发生了甚么。
旁人或许会往旁处猜想,不会往栽赃陷害上想。
毕竟,皇太子的衮冕章服根本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做好的。
而天狼庄和立威营谋逆之事,不过发生在前日……
但林如海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贾蔷。
贾蔷早在扬州时,或许就已经开始准备今日之变了。
就算没有这一出,也一定会另寻机会,让皇太子的衮冕章服出现在恪勤郡王府。
胆子太大了,手段,也太毒辣了!
这样一来,就算今日隆安帝念在父子情分上,放过恪勤郡王,但皇后却不会放过。
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还有五皇子,也不会放过这个私绣太子龙袍的老二!
尽管林如海明白贾蔷的用意,也赞同对敌人下手一定要狠!
可是这般明晃晃的操持天家圣意,将皇家几乎顽弄于股掌间,一来实在不敬,二来,一旦事败,贾蔷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太险!!
正当他有些坐立不安时,就听门外小厮传报:“宁侯爷来了!”
未几,贾蔷入内,行礼起身后,见林如海面色肃穆凝重,便道:“先生已知今日事矣?”
林如海重重一叹道:“太过弄险了!你手下那些人,虽本领高强,可毕竟新收入门,且初入京城。这等事,但凡有半点闪失,都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你胆子太大了,太弄险了!”
贾蔷跪地道:“先生放心,那太子龙袍是弟子在扬州时,让孙姨娘缝制的,她有千手观音之能,因此缝制的极快。金丝银线是从江宁织造府里窃取所得,至于摆放箱笼的人,是小婧带着孙琴亲自去做的。虽谈不上万无一失,但还是有极大的把握的。先生,恪勤郡王府不断的设计攻讦先生和我,再加上那个王府侧妃白氏,被仇恨蒙住了眼睛,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她若只针对先生和我,那还不妨事。可若她黑了心,要对师妹或者姨娘下手……千日防贼,终难免有失误的时候,弟子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除去此獠!”
林如海闻言后,仔细回想了下贾蔷这一番作为的漏洞,暂时没发现甚么后,叫起身道:“事情已经发生,再说甚么也迟了……你自己可曾发现甚么破绽,需要弥补的?”
贾蔷摇头道:“事情极顺利,尤其是后面查出了宣平坊长春观运送违禁兵器一事,更扫清了漏洞。若说还有甚么破绽……就怕恪勤郡王府的白氏,会不会死咬着不认?”
林如海闻言摇头道:“没有她开口的机会了,皇后和宗人府都不会放过她。”
提及皇后,贾蔷迟疑了下,小声道:“先生,这位尹皇后,我怎么觉得,很有些不一般啊?”
林如海皱眉道:“皇后乃一国之母,朝野钦佩的贤后……你见着皇后了?”
贾蔷便将今日事说了遍,不过令他失望的是,说罢后,林如海的注意力却早离开了尹皇后,皱眉看着他道:“你是说,皇上罢免了绣衣卫指挥使田傅,还让你来做这个指挥使?”
贾蔷点头道:“是啊……不过弟子当然没有答应,这个时代担起这份挑子,那就算不是在作死,也离死不远了。谁知道背后到底藏着甚么,我胆子小,年纪也小,实在担不起这份担子来。”
林如海闻言,缓缓的长呼出一口气来,道:“你能有这份见识,便算是极好的了。”
不知不觉中,他才发现后背出了身冷汗。
若是贾蔷贪图绣衣卫指挥使权倾天下之位,威风八面,而答应了下来。
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不过他忽然又警醒过来,追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贾蔷摇头道:“我再三推辞不就,皇上便恼了,将我赶出了养心殿……”
“很好,很好!做得好!!”
林如海看起来满意之极,再三表扬道。
正当贾蔷准备谦逊两句时,就听门外传来说笑声:“爹爹怎这样夸他,也不怕把他夸的飞起来!”
就见穿一身浅粉竹叶缎面镶边白色圆领裙裳的黛玉,很穿一身银白色绣翠竹叶纹样圆领长裙的梅姨娘,一起推门而入。
看起来,倒像是姊妹一般,笑颜如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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