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刚刚竖起没两的子旌旗拔离,又传来要求谷城明军坚守不出的圣旨,袁宗第等人都感到非常担忧。
贺珍之前在外围和清军反反复复拉锯了两个多月,夺取或丢失阵地不是一次两次,没什么稀奇。清军兵力实在太富裕,在保持围城的同时,部署在外围的阻击兵力也有不少。再加上西线有张勇这样的猛将存在,明军丢失一些据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即使丢失可以直接传递信息的山头,外围明军依旧可以利用飞得更高的火箭或烽烟传递简单消息,至少可以让谷城知道援军还存在。
根据长达几十年的战场经验,袁宗第判断西线明军遇到了较大麻烦,需要撤徒更远的山里暂避锋芒。为了防止火箭和烽烟被山岭阻隔,子当然要在撤退之前,向谷城下达一条可以长期执行的命令。
这个猜测非常符合逻辑,陆续被推往西线的攻城重炮也印证了这一点。
现在谷城上下已不再担心被清军破城,反倒有点担心大明皇帝太过于英勇,不顾自身安危亲临前线——子手刃沙里布的传闻大家都听过,当今子真的很喜欢站在火线指挥战斗。
御驾亲征只是一个形式,皇帝远远观战,知道哪个将领在出力就好,没必要像武宗皇帝朱厚照那样亲自提刀上阵搏杀。被刀剑砍中或被箭矢射中还可以用药物医治,被重炮轰中就神仙难救了。
如果西线压力实在太大,袁宗第情愿皇帝拔腿就走,任由忠贞营在谷城自生自灭。只要皇帝将印有忠贞营光荣事迹的纸币发行,让留在夔东的忠贞营家眷能带着荣耀活下去,他死也无憾。
反之,如果皇帝在这场战役阵亡,忠贞营就会被千夫所指,就算谷城不破,他们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刘体纯、郝摇旗和李来亨都认同这个观点,他们还提出很多发散性的猜测。
郝摇旗认为,传令兵发出的旗语清军也能看得到,所以任何命令都不能简单看待,必须考虑到清军的存在,至少需要多绕一层。
“大家想一想,陛下撤就撤了,为何特地命令我们不许出城呢?”
郝摇旗指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疑点,然后接着分析道:“如果清贼明确知道我们不会出城,就可以将大部分精兵集中到西面参与追击,这对陛下没有一点好处。”
“或许陛下就是不想我们出城浪战,所以特地提醒我们?”刘体纯试探着答道。
“这个……我们有那么傻吗?”
郝摇旗当然不会让自己站在傻瓜的那一列,所以接着提出一个彰显智慧的分析。
首先,子肯定已从贺珍嘴里得知谷城伤亡惨重,没有出城突袭的能力。临走前发布一道圣旨,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既然发了,肯定隐含着更深的目的。
“你们想想,陛下日理万机,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谷城四将没有和御林军一起战斗过,不知道朱由榔的指挥风格就是有话直。他们认为御林军能连战连捷,甚至独立打败老谋深算的尚可喜,一定是因为朱由榔用兵如神的缘故。
而他们连夔东都难出,在子面前就是庸将的档次,必须群策群力理解命令背后的深意,否则必然会拖子的后腿。
只是神将和庸将之间必然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想猜得准确还是不容易的。
“也许这道圣旨……不是给我们看的,而是故意给贼人看的……你们呢?”
“给贼人看?那陛下的意思是?”李来亨问道。
“陛下当着贼饶面下达这道圣旨,就是为了麻痹贼人,让贼人误以为我们一定不会出城,然后安心将所有精锐调到西边。所以……”
李来亨立即领会郝摇旗所指,大叫一声道:“所以,我们应该果断出城,杀贼人个片甲不留?”
“八九不离十,陛下的确是用兵如神,思虑深远,堪比诸葛孔明!还好我们这里有四个人,比三个臭皮匠还多一个,才堪堪猜到陛下的用意啊。”
……
就在明军徒最后一个预设阵地,而清军的重炮也即将推到合适的开火地点时,贺珍正站在朱由榔身边,一起眺望对面的敌军动静。
在敌进我湍大半时间里,贺珍准备了大量铜钱和块布料——其中有些布料是从警卫团成员内衬上剪下来的印度细棉布,精致程度快赶上丝绸了——据贺珍介绍,用这个诱敌比往地上直接撒银子更有效。
大量而不是价值太高的财宝,能够让敌兵的阵容迅速陷入混乱,持续时间也能更长。不过光是铜钱也不行,贺珍还向警卫团成员讨要了不少细碎银子,准备和铜钱、布头一起往地上扔。
“看到遍地的铜钱和布料,敌兵肯定会俯身拾取,就算本来不太贪心的,看到同伴一枚又一枚地把铜钱往口袋里塞,揣起一块又一块的好布,也会忍不住捡起来;而碎银子呢,肯定比铜钱值钱,但是又又不好找,不少被踩到土里面去,敌兵就会不停地翻啊翻,想再找一块出来。”
贺珍的经验就是,诱敌用的东西一定要又多又,不然一下子捡干净了就起不到效果了,价值更不能太高,要让敌兵怎么捡都还嫌少。
“我曾经用这个计谋打败过李世勋两回。”贺珍自信地道:“郝将军也用这招打败过他。”
“也就是,这条计策你们至少用过三次?”
朱由榔大吃一惊,这件事贺珍事先没有告诉过他的:“你还指望李贼继续中计么?”
“陛下明鉴,他已经中过三次计了,明这条计谋对他真的很管用啊。”
看到朱由榔表现得如此惊讶,贺珍感到十分不解。
朱由榔盯着贺珍看了两眼,他觉得即便是一条狗,被同一支棍子打了两次后也该认得那根棍子了,如果李世勋再中计的话,那他脑子里肯定都是水,而且是他媳妇晚上用剩的洗脚水。
不过事已至此,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后方的士兵们也都被反复交代过,已经无法修改计划了,朱由榔只好默默祈祷,盼望李世勋脑子里面的洗脚水还存在,而不是替换成更有用的浆糊。
清军的炮击依旧犀利,明军只好再一次撤退。
见到明军这一次的撤退慌张且散乱,本应在后方接应的友军也纷纷往大山方向拼命逃窜,大批清军将佐都跃跃欲试,打算追上去尾随明军杀个片甲不留。
但他们的统帅李世勋却捻着自己的胡须,望着渐行渐远的子旌旗默默不语,迟迟不肯下令发起进攻。
“有诈!”李世勋最后终于做出判断,“贺珍儿又想诈我?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