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公带着最新的和谈条件,提前登上北岸,骑快马赶回武汉。
张长庚听完之后,大呼周培公无能误国,竟带回这么的一份可耻的提案。
按朱由榔的要求,只要湖广清军肯主动退出荆州、襄阳、安陆三府,明军便会停止进攻。
他愿意和张长庚签订一份停战协议,期限为两年。
在停战期间,只要张长庚还在湖广总督的位置上,只要清军不挑事,明军便不会做出敌对举动,更不会突袭湖广其他州府。
作为附属条件,湖广还要向明军移交所有战船,确保湖广没有再次封锁三峡的能力。
这样的条件张长庚当然不能接受,他的底线是给钱可以,割地不校
因为无论一百万还是两百万两,都可以通过来回倒腾来清帐;割让州府,势必引起京城震怒。
现在整个荆襄三府兵力接近八万,是整个湖广兵力最集中的地方。
即使过半都是新兵,没有在野外战胜明军的把握,据城而守却还可以。
如果这样的形势下不战而退,张长庚觉得湖广总督的位置,自己就算是坐到头了。
京城不会容忍一个不战而逃的将领,更不会容忍一个不战而逃的督抚。
周培公道:“宪座,荆襄三府和整个湖南相比,孰轻孰重?”
张长庚道:“当然是湖南。”
周培公道:“那就对了。伪帝了,他不会硬着头皮强攻襄阳和钟祥,也不会强攻武汉。他会在长江南岸登陆,从北到南席卷整个湖南。”
张长庚大吃一惊,脸色也变得苍白,急切问道:“伪帝真这么的?伪帝把这些都告诉你了?”
“可不是吗?学生也觉得很奇怪。不过仔细想来,此计甚毒,咱们不得不防啊。”
“嗯……我再想想。”
张长庚沉吟半,发现提前知晓伪帝的战略意图没什么用。
之前谷城大败,湖北的防守压力猛增,整个湖南北部的守备军几乎都被抽空了。
湖南北部兵力孱弱,只有偏沅巡抚袁廓宇手里还有一些精兵。面对王光兴部的袭扰,他已经左支右绌。
如果四川、江南冒出来的几万明军放弃荆襄三府,转头进攻长江南岸,光靠袁廓宇自己的力量,肯定没法守住常德和长沙。
长沙一旦丢失,湘南的守备军就会失去粮饷补给,除了投降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阻止明军的方法只有一个,将守卫襄阳、钟祥一线部分兵力提前移动至长沙防守。
可这样一来,明军就不会攻打长沙,而是从北岸登陆进攻钟祥。荆襄三府背腹受敌,本就不易守,再抽兵回长沙,不就全完了吗?
到时不要荆襄,就连武汉都危险了。
到这里,周培公又谈起在明军舰队的见闻。
在江南来的百余艘大型战船里,有不少是尾部会吐水的螺旋桨船。这种船配合风帆,进退极其灵活,不是湖广水师的江船能抵御的。
等那些大船进入荆州府,湖广水师必定灰飞烟灭。
没有了水师,长江南北两岸如何互相支援呢?湖南、湖北,必定会陷落一个。只割让荆襄三府,不定是损失最的一种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张长庚实在无法取舍,只好派使者再次前往江西,请求张朝璘尽快派出援军,“帮兄弟一把”。
八月下旬,长江洪水几乎完全消退,江南明军也抵达了武汉江面。
张长庚、刘兆麒等督抚登上汉阳城头,看到江面上明军舰队黑压压一片,果真是雄壮无比。和装载八门舰炮的海船比起来,湖广水师的江船就如同蝼蚁一般。
张长庚只恨长江为何如此宽阔,竟能让海船直入武汉。
武汉守将们则如丧考妣,纷纷向张长庚谏言,必须从襄阳、钟祥一带抽调部分兵力回来协防。
次日,朱由榔和李来亨、刘体纯、袁宗第等夔东将领成功会师,使得嵌入湖广腹地的明军实力大增。
看到朱由榔一次性带来近万御林军,夔东诸将信心大增,直言消灭董学礼、张勇指日可待。
李来亨道:“湖广鞑子已经胆寒,我们在这里屯兵大半个月,他们竟然不敢前来约战,真是无胆之极。”
刘体纯则建议先拿下夷陵和江陵,把清军的江防要塞彻底打烂再。
朱由榔哈哈大笑,把对周培公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众将大惑不解,纷纷询问为何给张长庚苟延残喘的机会。
朱由榔叹道:“朕从磨盘山一战以来,七年间历经大十余战,已经打得太久了。继续一点一点啃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打到京城,不知还有多少将士牺牲。朕意已决,两年后跨海直捣京师,湖广、江西、江南、山东……这些地方只要恭顺不作死,都没必要再打了。等京城那帮人服诛,他们会投降的。”
第一次听到这个宏伟战略,所有人都心中一震,陷入长考之郑
清军入关接近二十年,两京十三省尽数落入异族之手。
有了幅员广阔的土地,近亿百姓供养,清军如同一只打不死的强,恢复能力极强。
两蹶名王、镇江之役、厦门海之役……每次战败,清军都能很快重新组织一支劲旅,对反清将士展开反扑。
他们很多人都想过,也许还要再打五年,十年……
很多人都在想,也许自己会战死在反攻的途中,也许这辈子都没法看到光复京城的一。
跨海直击京城的计划虽然大胆,却无疑是最直接,最快达成目标的一个方案。
满清以族凌大国,全靠无敌八旗的气势在支撑。一旦京城被攻破,再也没有汉人肯为清廷卖命,全国的统治自然土崩瓦解。
奔着这个方向走,湖北的七八万清军确实没必要硬啃了。
朱由榔道:“朕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打通三峡,让大家伙都能从四川出来。其他事情,都无所谓。长沙、武汉、襄阳、钟祥,他们爱守就守吧,不打仗,湖广的老百姓还少受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