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江川做基地,明军偷袭新兴州就从容多了。他们在新兴州至铁炉关的大小道路都设下埋伏,才攻占新兴城,确保没有一兵一卒能逃回晋宁。
肃清城内的清军后,许明算了算时间,就算王屏藩收到消息立即决定返回,最少也要第三天才能通过水井山隘口,于是美美地睡了一觉。
直睡到日上三竿,起来一问,隘口那边没有大股敌人的踪迹。不知道是溃兵还没逃到通海,还是王屏藩根本没有夺回新兴州的意愿。又或者,王屏藩有恃无恐?
“吴三省又不是吴三桂,值得王屏藩这么卖力追随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许明下令继续加强侦查,同时从杞麓湖北岸绕回大营,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午后,许明一边等消息,一边看着城楼上飘扬的绿营军旗发呆。远方尘土飞扬,一骑从铁炉关方向疾驰而回。许明看了一会,认得此人是张北海,连忙迎他入城。
“陛下,大事不好了,”张北海喘了口气,接着禀报:“有一营清军,从晋宁方向过来了。”
在场众将都大吃一惊,打下新兴州还不到一天,清军的反扑来得这么快?
“他们有多少人,由何人统领?”雷朝圣着急问道。
“营旗上写着忠勇前营,将旗上写着一个高字,大概是高得捷。他们大约有三四千兵马,还有一些八旗兵。”张北海将侦查结果详细汇报。
高得捷是吴三桂麾下大将,骁勇善战,所部都是精兵,善于以少击多。众将倒抽了一口冷气:“又是一员猛将。”
五千对三千,明军守城没有任何问题,就怕王屏藩率大军返回。到时南北两面夹击,明军就动弹不得了。
而且晋宁已是滇池南端,吴三桂从昆明调兵过来很方便,也就三四天功夫。让他知道围住了永历皇帝,再调十万大军过来都很有可能。
“吴三桂不可能调十万大军过来,”许明安慰众将道,“晋王已在猛攻玉龙关,马宝也从鹤庆出兵,扫荡大理周边的府县。吴三桂手里的预备队不会很多。”
众将听到这个战略计划,心里都是一喜,大呼陛下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们能猜到的。我们大举进攻滇南,晋王怎么会袖手旁观呢?”许明一副无辜的样子,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众将沉默了一会,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
张国用率先打破沉默,一脸担忧道:“虽说如此,他挤一挤,总能调些部队派过来。临安路程远,拼增援肯定拼不过昆明。要不,我们先撤回江川?”
许明摸着下巴想了良久,才开口道:“高得捷此番前来,定是去给通海解围。他们一路舟车劳顿,既路过新兴,怎会过门而不入呢?”
“陛下是想……”张国用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想法,脸色大变。
“陛下?新兴城哪有什么陛下。这里最大的官,不是曲江守备王国冲吗?”许明一脸诧异地问道。
……
吴三桂的忠义十营刚整编完成,大理方向就传来李定国和马宝两路出动,夹击大理的消息。据说马宝部经过大半年的休整,颇为生猛,连续破了好几座县城。吴三桂大为震动,急令昆明的后备队前去增援。
忠勇五营原计划陆续前往通海一带集结,在冬季大举进攻临安府。王屏藩最早出发,高得捷紧接其后。
得知大理告急,高得捷认为可能不会再有野战营向南线集结了。计划好的大举进攻,可能又要打成袭扰战。
但路已走到一半,总不能空手而回。正憋闷间,忽然收到明军围攻通海的急报。他心中大喜,一面遣使向吴三桂通报,一面催促部队日夜兼程,经晋宁驰援通海。
到新兴城下时,忠勇前营已是人困马乏,疲惫不堪。
高得捷见城上灯火通明,守卫的士卒腰杆笔挺,俨然是精兵强将的样子,精神不由得一振。他历来对精兵最是喜欢,心中暗赞,新兴守将是个将才。
“来者何人?”城头守将大声问道。
“瞎了你的狗眼,不会看将旗吗?我们是忠勇前营,这是我们总兵高大人。”高得捷身边的亲兵大声骂道。
“兄弟可有凭证?”
亲兵见这守将如此不识趣,正要开口再骂,却被高得捷拦住。
“战时尽忠职守是应该的,”高得捷劝完亲兵,转头向城上朗声道:“高某有腰牌在此,请将军仔细查验吧。”
“原来是高总兵,末将职责在身,得罪了,”城头守将说完,对身边的士兵大声骂了一句,“还不快放篮子。”
高得捷皱了下眉头,转瞬间又更加欢喜,心想:“此人治军严明,是大才啊!”
他将总兵令牌放入空蓝,缒上城头。不一会儿,城上守将大声叫道:“真是高大人,末将罪该万死,这就给您开城门。”
不一会儿,城门洞开,雷朝圣领着几十个亲兵,跪在城门两边迎接。他们头脸低垂,看起来颇为恭敬。
高得捷率众将骑马而入,到雷朝圣身边时,驻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身居何职?”
“末将是曲江守备王国冲,得罪总兵大人,罪该万死,”雷朝圣大声答道。
“你做得很对,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严谨治军,何愁明贼不灭耶?”高得捷赞了几句,又道:“随我回府,给本将讲讲军情。”
雷朝圣磕了几个响头,大声道:“谢总兵大人栽培,末将为您老人家牵马。”
说完,雷朝圣鞠着腰,小跑到高得捷马前,从亲兵手中接过缰绳,继续向前走。
高得捷见此人颇识时务,满意地点点头。在雷朝圣的引导下,清军沿着大街缓缓向州衙走去。
“王守备,通海战况如何?明军有多少部队,由何人统领?”高得捷问道。
雷朝圣假装想了一下,恭敬答道:“明军出兵两万有余,由明伪帝朱由榔统领,麾下有大将吴三省、雷朝圣、张国用等人……”
“两万?”高得捷又皱起眉头。
和王屏藩一样,他对这个数字也产生了怀疑,在心里默默打了个对折。从建水过来,大多是山路,两万兵马,他们吃什么?
“慢,”高得捷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事。曲江守备王国冲,好像在昆明给自己牵过马,此人怎么有点不太像?厉声道:“王国冲,你转过头来。”
“总兵大人,小人内急,出恭去了……”雷朝圣嘴里大声应着,身体却如闪电般向街边小巷猛地窜出。
“拿住……”高得捷正想下令,突然又听到大街两边的房顶一阵异响,他抬头看去,只见大量手持火枪的伏兵出现在房顶,两排黑如深渊的枪口指着自己。
他暗呼一声不妙,正想翻身下马,却已听到一阵枪声响起。落地时,身上已满是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杀贼啊!”
“杀鞑子!”
无数明军从长街两边的巷子里涌出,向清军冲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