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医学得很认真。
毕竟他真的遭受过很多次物理意义的毒打。
他无法保证下一次若是再出点什么事,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人有了求生欲,就总能变成一种变态的动力。
听张安世说了一大通之后,他似有所唔地道:“这岂不是华佗治病的法子一般?我明白啦,哪里有病,就切掉哪里,然后靠着这些来自愈……就好像……咱们皮上生了腐肉,进行切除一样。”
道理是相通的,理论知识也是可以融会贯通。
最重要的是,张安世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而这个思路好像一下子让许太医开窍一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如今……似乎成了可能。
当然,这里头最重要的是你相信不相信这一套理论,因为人可能会有突发奇想,但是绝大多数念头,最后都会很快抛之脑后,因为当你理智分析之后,就觉得没有可能。
好在这一方面,许太医还是很信服张安世的,张安世说可以,那么就一定有成功的可能。
张安世道:“只是这个过程,却有许多难处,不过不要紧,什么都可以试一试,不要怕。”
”试一试……“许太医绷不住了,吓了个半死:“可不敢,可不敢。”
张安世叹息道:“哎,你竟和我一样心善,莫不是也怕见血吗?”
许太医道:“给人开膛破肚,要杀头的。”
张安世便乐了:“可以先找一些猪来试试手嘛,过几日,我送几头猪给伱,你想想如何绑缚它们,麻醉它们,如何找到病灶,如何下刀,如何止血,如何确保我方才所说的能减少感染。”
许太医听罢,不禁大喜道:“还是侯爷想的周到。”
张安世适时地鼓励道:“好好学,好好练,将来必成大器。”
许太医有些感动了。
眼里泛着泪光。
张安世道:“你这是咋啦?”
许太医道:“下官对侯爷并无任何恩惠,侯爷却对下官倾囊相授,此等大恩大德,真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按理来说,同行是冤家!
别说是同行,就算是太医院里,各个太医之间,若有什么独门秘籍,那也是想尽办法地捂着藏着,生恐被人知晓。
医术这玩意,可是秘诀,不但是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将来还可传给自己的子孙,让子子孙孙都有饭吃的。
没有谁会好心地教授你医术,即便是有的大夫需要帮手,往往会打着招徒的名义招徕一些人,可是教授的,也只是一些皮毛的知识罢了。
可张安世一下子让许太医开了窍,他这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
许太医医术水平虽然不行,可家学渊源,对医学的知识还是有所掌握的,像这样另辟蹊径的疗法,绝对是某种绝活,张安世却毫不犹豫地指点和教授给他,这得是多大的功德啊。
看来他许某人,从前真是误会安南侯了,从前还以为这位安南侯如坊间所言,是个卑鄙小人呢。
张安世微笑着道:“别想这些,好好地干。”
张安世的想法却不同,张安世对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并不放心,自己现在还年轻,当然没有什么忧虑,可将来呢……将来若有个啥病,难道自己给自己动刀子吗?
还得是有个人啊!
这许太医,是难得愿意学的,瞧瞧他解剖尸首做的这些笔记,可真是用了心。
人家肯学,他张安世可谓是求之不得!
于是张安世又道:“你若要酒精,还有消炎的药水,都可来找我,我这儿有的是。除此之外……要下刀子,就得有好的器械,我这儿……找匠人给你定制,总而言之,不必在乎花费,尽管去尝试即可。”
许太医听罢,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两腿一软,便拜下道:“侯爷……您……您……下官能得侯爷传授这神医之术,侯爷便如下官再生父母,往后……”
他说得很是郑重,好像赌咒发誓一般。
其实在这个时代,大抵也都是如此,哪怕是在后世的乡下,早年间但凡跟人学徒,这学徒往往是将师傅当做自己半个爹伺候的。
毕竟这不是知识爆炸的时代,一个手艺,就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可谓受用一生。
张安世摆摆手道:“够了,够了,以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继续来问我。”
许太医于是叩首道:“是。”
次日,张安世先宣布了营造宅邸的好消息。
这消息一出,商行和南镇抚司,振奋不已。
紧接着,便是将事情交给朱金,让他拟出预算,规划土地,招募匠人,开始大规模营造出一座……街坊来。
这街坊的规模极大,比邻栖霞的集市三四里,除此之外,还预备修几条道路,直通集市和南镇抚司以及商行的驻地。
甚至张安世还在三四里外,也修了一个渡口,将来……确保会有渡船,每一炷香,发出一条船,方便那里的人出行。
有了道路、渡口,紧接着便是大量的公用设施,学堂、医馆、商铺都要预留。
张安世甚至破天荒的,要打造一个排水和排污的地下管道。
当然,这种管道是有现成经验的,老祖宗们的许多城市,都有类似的排污和排水地下管道了,只是在这个时代,造价昂贵而已。
张安世倒是舍得钱,反正是商行出,而商行的盈利,是极惊人的。
朱金看着张安世给出的规划,禁不住吓了一跳,于是道:“即便是府城,只怕也没有这样的规模。侯爷,这第一期,就有八千户,将来还要到三五万户……这可得花不少银子啊!”
张安世道:“怎么,你心疼?”
朱金乐了,这些宅邸,现在肯定没有他的份,他已经分了宅子了,可朱金依旧喜不自胜的样子。
他心里很清楚一个道理,侯爷对寻常的校尉和商行的雇员都这样好,将来还能亏待了他朱金吗?
朱金道:“不心疼,小的是在想,这详细的布告若是张贴出去,只怕上上下下,都要乐死。对了,这一片住宅,都以侯府为中心来建吗?”
张安世斩钉截铁地道:“对,围着侯府来规划,侯府外头,正好再修一个广场……”
朱金不由提醒道:“侯爷您就不担心,这过于喧闹?”
张安世心里乐了。喧闹?我巴不得扎堆住着呢!
这侯府单靠高墙和岗哨是没有用的,数万户以侯府为圆心拓展开来,这数万户人,就等于是张家无形的一道城墙。
想想看,外头是数万户未来十几万与张家休戚与共的人,这岂不等于是给张家都了一道城墙?有了这个,他这侯府,才算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了。
张安世道:“除此之外,还有安南卫……”
顿了顿,接着道:“安南卫这些日子就要招募了,除了一部分留在侯府岗哨作为内卫使用之外,在这新建的街坊附近,也要建几个岗亭,负责维持这里头的治安和安防,杜绝宵小。这样吧,我奏报陛下,将这安南卫分三个百户所,一个专司护卫张家。另外两个,分为东西两个百户,让他们巡街,有备才能无患。”
朱金点头道:“是。”
到了下午,却有人来拜访,竟是姚广孝来了。
张安世哪里敢怠慢,自然是亲自去迎接。
一听说姚广孝来,他心里其实有些紧张,于是见到姚广孝,张安世便道:“姚师傅……”
姚广孝道:“阿弥陀佛,好啦,你我不必这样客气。”
他拉着张安世的手,显得很亲昵:“这几日,贫僧一直惦记着你。”
张安世脸色微微一变,干笑道:“我……我也惦记着姚师傅。”
姚广孝大笑道:“所以说,这便是你我的缘分。对啦,听说赵王重病,你知道吗?”
张安世道:“不知道。”
姚广孝倒是毫不忌讳地道:“你一定在想,赵王这一定是装病。”
张安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无法确认姚广孝的真实目的。
姚广孝道:“太子殿下真是宅心仁厚,已去了赵王府几趟了,哎……这样的慈悲之心,便是贫僧,也不禁为之折服。”
张安世道:“姐夫宽厚,不像你我。”
姚广孝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安世道:“你就是你,别拉扯贫僧,贫僧现在转了性子,年纪大啦,要开始积攒功德了。”
张安世道:“功德这说法,我不认同,功德又不是做滥好人。这就好像放生一样,你放生一只兔子要功德,可你却将豺狼虎豹或者毒蛇放生出去,这哪里是功德?这是缺大德!”
姚广孝微笑道:“哎呀,安南侯说话,总是甚合贫僧之意。听闻你这儿,学风甚好,如今栖霞大大小小学堂,已有三十九间,是吗?”
张安世道:“除了官校学堂是锦衣卫办的,其余的,都是坊间自行筹建,或是乡学,或是族学,水平参差不齐。”
姚广孝道:“这些日子,贫僧总想在栖霞走一走,看一看。”
张安世道:“那我领着师傅走一遭。”
当即,他便领着姚广孝至官校学堂。
官校学堂里,学风肃然,因为课业繁重,所以就是卯时开始进学,学到申时三刻,也就是傍晚的时候。
姚广孝转了一圈后,道:“这学堂颇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
姚广孝道:“四书五经,都靠自学,可在这儿,课业却更繁重了。”
这倒是真的,四书五经的内容,除了蒙学之外,绝大多数所谓儒学学堂,背诵的内容最多,自己熟读即可,至于写文章的技巧,没家底的只好自己摸索,可有家底的,往往是聘请名师,亲自辅导。
而像官校学堂这般,直接一个课室数十人集合一起上课,专门进行讲解,随后布置作业的却是很少。
“可惜这里教习们所教授的,贫僧也不甚懂。”
张安世笑道:“姚师傅已经功成名就,懂与不懂,都没有关系了。”
“学海无涯嘛。”姚广孝今日格外的亲热,就差点要宣布张安世是他异父同母的亲兄弟了。
这令张安世愈发的惴惴不安。
走至学堂的校场,姚广孝突的皱眉,道:“此处,为何不立一个圣人像?”
张安世诧异道:“圣人像,是他们儒生的事,和我这官校学堂有什么相干?”
姚广孝微笑道:“哎呀,安南侯,你太老实了,孔圣人都死了近两千年,你立什么像,他还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打你不成?”
张安世略带着不解地看着姚广孝道:“姚师傅不妨把话说明白一些。”
姚广孝别具深意地看着张安世道:“你听闻过白莲教吗?”
张安世可不喜欢耗费半天乱猜一通,干脆地道:“还请姚师傅明示。”
“这白莲教,也自称自己乃是释迦摩尼的弟子。”姚广孝笑盈盈地看着他道:“你懂贫僧的意思了吧?”
张安世眼眸微微一张,咬牙切齿地道:“我张安世乃忠臣,不是那种会党。”
姚广孝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哎呀,贫僧只是打一个比方而已,你激动个什么?其实这都是一样的意思,孔圣人已死了,他现在说了不算数,谁是孔圣人门下的嫡传,比的是谁的声音更响,在此立一座圣人雕像,可令你这官校学堂,将来更少一些麻烦。”
张安世道:“我这儿所学的东西,可不指望一个作古之人,来为我背书。”
“有志气。”姚广孝点了点头道:“难怪金忠那老头,对你赞不绝口。”
张安世无语地看着姚广孝道:“姚师傅,你还是明说了吧,你是不是缺香油钱了?”
姚广孝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我只剩下香油钱这点情分了吗?你我虽是年岁相差甚大,却是惺惺相惜,不要谈那些黄白之物,贫僧听了恶心。”
张安世更觉得心虚了,便道:“对,对,姚师傅说的对。”
姚广孝双手合掌,这才又道:“其实有一件事……倒还真想请安南侯帮个忙,当然,只是小事……小得不能再小了。”
张安世觉得闹了半天就是为了等他这句话了,便道:“还请姚师傅示下。”
姚广孝道:“贫僧觉得,这栖霞是个好地方,金忠那老家伙一直都说此地风水甚好,贫僧老啦,你也知道,行将就木,将死之人,也没有了其他的念想,唯独……希望弘扬佛法。贫僧想在栖霞,建一座寺庙,如何?”
张安世不解道:“这栖霞已有栖霞寺了。何况,你自己是在鸡鸣寺吗?”
姚广孝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无论栖霞,还是鸡鸣寺,都非贫僧修建,说来……无论在哪里,其实都只是寄人篱下罢了。”
此时此刻,张安世真想对他翻个白眼,做了主持,居然还叫寄人篱下?
只见姚广孝接着道:“费用,贫僧一人出,贫僧这些日子,节衣缩食,也攒了几十万两银子。”
张安世:“……”
姚广孝微笑着道:“放心,不教你出钱的,此等弘扬佛法之事,怎好教别人代劳呢?”
张安世却是道:“若是几十万两银子,建一座寺庙,是不是太多了?”
姚广孝道:“贫僧只要你拿出一块土地来,最好离你那侯府近一些。”
“为何?”张安世更不解了。
姚广孝道:“你比较怕死,离你近一些,你我比邻而居,贫僧也比较安心。”
张安世:“……”
这一刻,张安世居然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即便是姚广孝,依旧还是无法做到洒脱,他有名利之心。
一个寺庙的主持,不算什么,可一个寺庙的开创者,在千百年之后,那一座古刹,但凡有人经过,提及这寺庙的来历,都不免要提及到这寺庙的创始人物。
张安世忍不住唏嘘:“可我的地……很值钱的啊……”
姚广孝笑着道:“放心,也不教你白破费,贫僧愿意给一些买地的钱。”
就在这一瞬间里,张安世的脑海里突的冒出了一个想法,便起心动念地道:“也不要你的钱,只是你这寺庙,工程得交给我来办。”
姚广孝挑了挑眉道:“你不会想将我这寺庙,建成你这侯府边的藏兵塔吧。”
张安世连忙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很是认真地道:“姚师傅将我当什么人!”
这一下子,安全了。
建寺庙是可以无视规格的,而且姚广孝还有银子,张安世正好拿它来练练手,直接建一座高塔,再建一些殿宇,不但锻炼了工程的队伍,而且……还真可能建成一座史上最高的瞭望塔,若是再配上望远镜……
不得不说,我张安世真是一个人才啊!
张安世脸上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真诚的笑容道:“姚师傅放心,交给我吧,谁让我和你有缘呢?你但凡出了银子,我这边……无论如何也要给你造出一座矗立千年不倒的寺庙来,保管你满意。”
姚广孝却是道:“你这般一说,贫僧反而有些不放心了。”
张安世笑呵呵地道:“我的为人,难道姚师傅不知道吗?”
姚广孝道:“你这建的寺庙,里面应该会有大雄宝殿,会有佛像,会有明堂的吧?”
张安世很是笃定地道:“有,有,有,都有。”
“舍利塔、经堂、钟鼓楼、藏经楼、斋堂、禅堂呢?”
张安世道:“这是什么话,怎么会没有?”
姚广孝直直地看了张安世半响,终于道:“虽有些不放心,不,既然侯爷主动请缨,贫僧也无心营造,交给侯爷也好。”
张安世顿时高兴得神采飞扬。
议定了这些事,姚广孝却是突然道:“赵王的事,你要放在心上,时刻关注变化。”
张安世诧异道:“姚师傅有什么忠告吗?”
姚广孝道:“赵王非善类,颇有雄心壮志,可他并不能成事……”
张安世狐疑地道:“既如此,为何要在乎他?”
姚广孝微笑道:“皇子就是如此,一个皇子的优劣,其实都不紧要。紧要的是……他是皇子!只要他是皇子,且还在京城,那么势必会有不甘心的人,希望围绕在他的身边。你懂贫僧的意思吧?”
张安世道:“意思是,还是要提防他?”
姚广孝却是道:“不,若是贫僧,就不提防他,反而让他结交大臣,让更多人……攀附在他的身边,等到时机成熟,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这天下,永远都不缺乏那些想要挟皇子作乱的人,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同知,应该比贫僧懂这个道理。”
张安世听罢,顿时醐醍灌顶:“钓鱼执法?”
“什么?”姚广孝不解道。
张安世乐不可支地道:“我明白姚师傅的意思了,哈哈……果然,说起谋反,姚师傅真不愧是行家。”
姚广孝顿时瞪了张安世一眼:“你这话,莫非意有所指?”
张安世笑了笑道:“不敢。”
姚广孝吁了口气,才又道:“好心提醒你,不是因为你这小子,而是因为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可也过于宽仁了。他日太子殿下克继大统,这样的性子,固然是合格的守成之君,可将来,迟早也会因为这样的宽仁,而留下诸多的隐患,祸及子孙。”
“这就好像,这北宋的问题,起于宋仁宗一样,正因为宋仁宗过于宽宏,导致冗官、冗兵、冗费的问题格外的突出,这些人和浪费的钱粮,到此后尾大不掉。不只如此,也正因为他的仁政,导致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自此之后,北宋便一泻千里,虽此后屡屡有想改弦更张。”
“可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人若占得了好处,那么你哪怕只拿走他们一丁点,也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太祖高皇帝和当今陛下,治吏颇为严厉,也由于此。”
顿了顿,姚广孝接着道:“现在的问题也一样,朝中不少人,希望扶赵王从龙。是他们真的爱戴赵王吗?非也。只是因为,能从赵王身上得到好处而已。”
“这些人,将来一旦太子登基,他们也照样围在太子身边,显现自己的忠诚,窃取高官厚禄!甚至在将来,蝇营狗苟,引出天下的乱子。贫僧以为,与其留着这些人将来祸害国家,倒不如……及早铲除,才可防范于未然。”
张安世忍不住带着几分钦佩道:“姚师傅真是深谋远虑。”
姚广孝苦笑道:“历朝历代,这样多的教训,很多时候,其实都只是一念之仁罢了,贫僧知道,许多人在背后骂贫僧……”
姚广孝说着,深深地看了张安世一眼:“陛下令你做这锦衣卫指挥使同知,也有此意啊。”
张安世道:“那么该如何解决这些卑鄙小人呢?”
姚广孝笑了笑道:“这就是安南侯思考的事了。”
张安世其实觉得姚广孝很多话没有说透。
他讲了大道理,却没有告诉他该如何解决。
于是,一时挠头。
…………
“陛下。”
姚广孝进入了文楼。
朱棣此时正端坐,看着一部书——春秋。
“这《春秋》挺有意思,难怪张安世爱看。所谓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朱棣微笑道。
他似乎忘了,当初的他,也是乱臣起家的。
当然,人看自己都有一层滤镜。
朕明明是靖难起家,和乱臣有啥关系?
天下是我爹的,我从傻侄子那儿拿回来,这很合理吧。
姚广孝道:“臣和张安世,闲聊了几句。”
朱棣侧目看了姚广孝一眼:“嗯?”
姚广孝道:“谈及的,乃是赵王殿下的问题。”
“嗯。”朱棣颔首,他轻描淡写的样子。
姚广孝又道:“赵王殿下的身体好些了吗?”
朱棣道:“朕派人催问过,这一次,看着不像装病。”
姚广孝也点头。
二人彼此抬眸,四目相对,各自心照不宣地又都将目光错开。
“姚师傅,朕近日心神不宁,你来和朕讲一讲佛经吧。”
朱棣脸色凝重,却是突然搁下手中的《春秋》,靠着椅背,似打盹状。
“是。”
…………
到了永乐五年四月十七。
赵王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情况十分糟糕。
太子与太子妃张氏又去探问。
而宫中也得了消息,皇后徐氏起驾往赵王府,朱棣无奈,只好陪同。
朝中对于赵王的病情,议论纷纷,很多人认为是忧心成疾,总之……病情很严重,绝大多数人认为,赵王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是赵王府传出来的消息。
对此,解缙坐在了值房里,心不在焉,他隐隐有一些担心。
不过……他终究还是故作镇定,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倒是这个时候,张安世终于被生拉硬拽地到了赵王府。
是徐静怡教张安世来的,无论怎么样,该看望一下还是要看望一下的,免得被人说薄情。
张安世悻悻然地来到了赵王府,随后至王府后堂,见着了朱棣和徐皇后。
张安世行礼道:“臣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朱棣凝重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道:“你来啦?”
张安世便道:“臣听闻赵王殿下身子不适,心忧如焚,痛心疾首……”
“呜呜呜呜……”这时,一旁传出伤心伤肺的哭声:“我最心疼三叔……”
张安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