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狐缘
作者:沉积的沙   虚空之上最新章节     
    他是一个破败道观的小道童,她是一只流落人间的白狐。

    他从小无父无母,她从小便已流浪天涯。

    两人的相遇只因一次机缘巧合下的邂逅,却结下了延续一世的情缘。

    正文:

    枯黄的树叶漫天纷飞,一颗古老的梧桐树落寞的站在这个萧瑟的秋日里。

    昏鸦乱舞,时而发出难听的啼叫声。

    巨大的梧桐树下矗立着一间破败的道观,高高的房梁上挂着一块桃木匾上书“青云观”三个大字。可是因为年久失修的原故,三个本是金色的字体发黄发暗,十分别扭。

    推开木门,三尊巨大的铜像便映入眼帘。这三尊铜像乃是道教开派祖师人称三清祖师的法像。可是,暗金色的巨大的青铜像上却结了密布的蛛丝网,偶尔可以看到数只不机灵的昆虫落入了蛛网之中,成了一旁严阵以待的蜘蛛的大餐。

    呼北风吹过来,推得窗门啪啪作响。啪道观的房梁不知何处松动了一下,扬起一阵灰尘。

    呸!突然有人发出了声音,循声而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过十来岁的清秀童子。长得十分稚气,消瘦却十分有精神。他全身裹在一袭破烂几经粗劣手工改过的宽大道袍之中,露出两只黑乎乎的眼睛深得不可见底。五官十分精致,只是似乎较同龄人矮上许多,一张小脸泛着饥饿的菜色。

    “该死的,房梁我明明已经加固了几次。可是怎么还是这么松动?”他鼓着包没好气的小声抱怨着,四处张望之下不小心瞄了三清祖师一眼只见上面蛛丝暗结。恼道:“怎么才几天没擦就脏成这样,哎!”可是这一看就移不开眼睛只觉得偶人宛若活了一般,睁着雷霆怒目,狠狠瞪着自己。

    这一看只觉自己心神愰忽,突然耳边传来一道晴天霹雳骇得他惊恐万状两腿一软跌倒在地。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猫着身子颤巍巍的瞟了三尊法相一眼,见他们并未真正的活过来。心头一松,吁了口气。

    可是仍是一阵心神不宁。下一刻嘴里已是不住喃喃道:“三清祖爷老爷爷们,还望你们饶过我。小子我年少无知,口没遮拦,胡言乱语,出口成脏。可是小子当真不敢冒犯你们三位。还望三位祖师爷爷们大人大量饶过小子我。还有就是不是小子我偷懒让你们受了这尘世的蒙蔽,只是小子年少无知一时念玩忘记了这件事。三清老爷爷你们大人有大量,还请你们放过小子我,千万不要将我带入阴罗鬼域,受那可怕的油煎刀山之苦”他一边说着,一边死命的磕着头,眼眶里泛着泪光,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正在这时,一阵肉香扑鼻而来。

    他动了动鼻子,如同触电一般,直挺挺的站起身来回过头,左右张望了一眼不见人影。

    “在这呢!咯咯”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循声而去只见一个皮肤赛雪,貌若天人的小姑娘此时正一屁股坐在房梁上摆动着双腿。左手提着一个拴好的荷叶包。

    小道士露出贪婪的目光盯住那个荷叶包心不在焉的说了句:“狐仙儿你来了呀!”

    “咯咯,还不是我!”轻轻一跃,便见她跃下四丈来高的房梁,稳稳当当的停在小道士面前。挤眉弄眼的笑道:“小道士,你这么没诚意。小心被你们祖师降下刑罚,让你去那阴罗鬼狱受那刀山,火海,油锅的酷刑。”银铃般的笑声,宜笑宜嗔。若有所指的看着小道士的膝下!

    只见那儿,厚厚的掂了一个破布团。虽不雅观,但胜在厚实。布团前面,放着一堆厚实的干草。

    被小姑娘点破,小道士的脸立马就红了,显然已不是一次两次做这种事情。不过他却倔强的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道:“嗯,这个这个师父说,道者存乎一心。若是有心,便已足矣。至于形式,即是假于形而寓于劳身,实不智也!”

    “咯咯”

    一串银铃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小道士一阵迷糊,迷失在这串笑声之中。

    小姑娘真的很漂亮,但却显然很妖异,她的眸子是灰白色的,是妖族的特征。她是一只白狐,有着一身纯白色的狐毛,十分漂亮。相遇的那日,焉焉一息,仅剩一口气。

    小道士用自己仅存的口粮以及从师父那学到的粗浅的医术奇迹般的将它救了下来,从此两人便如现在一般一有时间便混在一起。

    小姑娘笑够了,睁开眼,见小道士盯着自己发呆,顿时噘起了嘴嘟囔道:“喂,你看什么呢”

    见她发火,小道士嘻嘻哈哈挠了挠后脑勺目光躲闪:“没,没什么”

    看到他的这幅模样,白狐会心一笑,却不道破。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道士,不过说的当真有趣。咯咯吃吗?”她甩了甩左手,嗔笑道。

    小道士看着油腻的烤鸡,不禁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却抿着嘴,强行忍住摇了摇头。

    小狐狸似是早已司空见惯了一般,嘿嘿笑道:“不吃?”

    小道士又摇了摇头。

    “真的不吃?”

    “真的不吃!”此时,小道士颇有些仙风道骨。不过,两只眼珠子却盯着烤鸡一动不动,不知咽下了多少口水。

    见小道士毫不松口,小狐狸嘿嘿笑着:“那好,那我全吃了。”说着,一嘴下去咬下一大块鸡肉,满嘴的油腻衬着她那白如凝脂的皮肤更是奕奕生辉。

    小狐狸一边满意的点头,一边舔了舔嘴唇露出满足的笑意。“好吃!”

    “我要!”小道士再也忍不住,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跑了上去,低下头去在肥硕的烤鸡上狠狠的咬下一块肉来,没嚼几下就吞咽了下去。

    “咳咳”

    “小样,吃这么急干吗,又没人跟你抢。”小狐狸嗔道,另一只手上却神奇的出现了一个竹筒递了上去。

    看到竹筒,小道士眼前一亮立马一把拿过来,打开筒塞,狠狠的灌了几口。

    过了半响,方才回过神来,嘟着嘴儿一副委屈的模样:“哼,就知道逗我。我这还不是怕你吃光了不留给我吗。”

    “切,本姑娘哪时有这么小气了!”

    “哼,谁知道呢!”这话一开始很大声,不过越到后来,声音就渐小了下去。

    “扑哧!”

    听到笑声,小道士又喝了口水一边瞄了她一眼。

    “喂,这只烤鸡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偷”,小狐狸顿时抿了嘴,一把夺过烤鸡,愠怒道:“不错,这只鸡就是偷的,有骨气你就别吃!”说完,装模作样的别过身去。

    见她生气,小道士别了别嘴。可是禁不住那一阵阵诱人的肉香,难耐之下灵机一动,双手合十一本正经的道:“罪过罪过,不过师父说暴佥天物必遭天遣。即然你偷拿都拿来了,我们就让死者安息,生者释怀吧!”

    “噗哧!小道士你又拿你师父教得话诓人呢!”

    似是被道破了心思,不过小道士倒也不无所谓仍是板着脸道:“施主,你这话就说错了。我这叫活学活用,我师父经常这么教我的。”他想起那个好酒如命的死鬼师傅,暗自衬道:不错他的确是这样教我的。

    小狐狸被他这样一说,咯咯直笑:“你呀你,你师父教你的道术仙法学不会,偏偏这些歪门道理都背得滚瓜烂熟,真真是个糊涂道人!”

    小道士倒也不介意,吃着她递过来的烤鸡笑道:“糊涂就糊涂,仙术法术什么的难学死了又不好玩儿。”说完将鸡肉放过去笑道:“要不你也咬一口。”

    小狐狸脸上一红,过了一会儿方才闭上眼轻轻将脸凑到烤鸡面前小小的咬了一口,心头似是着了火一般。

    “呢,要不给我师傅留一只鸡腿吧!”望着这只已经残不全的烤鸡,小道士突然停下了嘴沉默了下来。

    “这只鸡我们吃都勉强,还留给你那个死不见人,活不见尸的师父?”小狐狸皱起了眉头,显然有些不大愿意。

    “可是”小道士本想找些言辞,可是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见他一脸的为难,小狐狸顿了顿,豁然嘟着嘴儿道:“好啦,答应你就是。可是天知道你那个死鬼师傅对你爱理不理,连一日三餐都不替你准备。你却如此记挂着他!真不知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见她同意,小道士高兴的乐了起来。扯过一只鸡腿连着一大块肉好好收了起来。

    见他收好鸡肉,小狐狸也不再提。话头一转:“鸡都快凉了。我看我们还是快点把它吃了吧!”说着,拿起鸡就咬了下去。

    小道士也赶忙凑到面上,咬了一小口。可是吃了一会儿,撕下了一腿的烤鸡却没瘦下来。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视一笑。

    梧桐树下,两人背靠着背坐着。

    “喂,小道士,你真的以后就打算在这个破道观里边过下去?”

    “小狐狸,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你真的打算以后都陪着你那死鬼师傅在这个道观里边终老一生?”

    小道士没有答话,此时他正抬着头看着天空。一只孤雁正往南飞,时而发出轻啼。

    “小道士,你倒说呀”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答话,小狐狸有些不耐烦起来。

    半会儿后,他终于面色平静的开口道:“我不知道,我不喜欢呆在这儿。但是,师父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离开他,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说到这里,只觉他一时哽咽,泪水差点掉落下来。

    小狐狸半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搂着他轻轻的在他耳边说道:“若是你师父不在了,你还有我。我来当你的亲人,跟我在一起,一生一世。好不好?”

    清冷的北风又刮过一阵,枯藤时不时被摇得掉落下来拍打在两人稚气的脸上,夕阳落下映红了道观前边的半边残江。

    小道士怔在那里没有说话,心思不知飞到了哪儿。木讷的神情让人有些害怕,双目无神,时而游离,时而清明似乎陷入了某种可怕的臆想之中。

    “又来了吗?”白狐眼神一暖,心头却想起了与它相遇的当初。

    那时的自己被修士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身受重伤瘫在了这颗梧桐树下。而他,这个小道士当时也像现在这般独自一人躲在这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双目无神,嘴里不住的叫着:“父亲,母亲”

    他的记忆被人篡改过,可是也许是因为施术者实力不够。封存的记忆并未完全消失,所以在每月的这个时候,他都会陷入现在这种游离的状态。

    不过,其实很想告诉他呢。在他昏迷的时候,是他的师父,那个邋遢道人大吼了一声震慑住了那些追来的修士。否则,他们又岂会放过一只千年难得一遇的纯白狐妖!

    其实,你的师父很历害呢。她暗暗想!

    那天,北风狂吹,落木纷飞。

    凄凉的风吹在它的脸上,如刀割一般。迷糊的双眼依稀看到前方是一座破败的道观,而身后三个如同地狱使者般的如影随行。本以为将要生机断绝魂飞魄散的自己却看到了他,一个面色苍白如同死尸,双目无神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少年。

    他慢慢的靠近自己,抱起自己,那一刻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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