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春天的风,比冬天更加糟糕。
没了白雪覆盖,固定土壤的青草尚未钻出地皮,老天爷一翻脸,便会制造一场沙尘暴。
这个冬春交替的草原丑陋极了,黄沙漫天,遮蔽了明媚的阳光,窗户不能打开,即便出门有一个口.罩或者纱巾遮住口鼻,一不小心还是会吃一肚子沙土。
这样的衰天气,不可能再去平山顶和费维浦打太极,肺是亲肺,秦着泽要对它好一点。
但是,让秦着泽因为天气断了一次锻炼,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在公司体育馆里,打了一个小时太极拳,把浑身筋骨活动开了,才回宿舍冲了热水澡,吃过张翠花烙的羊肉大葱馅饼后,秦着泽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来到董事长办公室。
秘书艾米为秦着泽冲了一杯春芽新茶,秦着泽今天没有多少要紧的事情,于是,端着茶杯踱到窗前,望着窗外弥漫的黄沙,考虑要不要在治理沙尘暴方面出一把力,不过,他希望政斧能够把气候恶化的问题早日重视起来。
治理风沙,没有政斧挑头,只靠某个社会集体或者个人,不可能治好,电视里演得那些治沙老汉几十年治沙几百万亩,那是为了树典型搞宣传而已,真正到了民间,不给你破坏草皮,那就是很高尚的百姓了,如果政斧出政策挑头治理,秦着泽倒是愿意出些钱买买树苗交给老汉们去栽,在前世,华囯到了零八年帝都奥运举办前,才把风沙将将巴巴挡在帝都以北,不然,奥委会萨马兰奇先生不干。几十年来,华囯干了很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蠢事。
笃笃笃,秦着泽正在满目黄烟前思绪飞扬,办公室门被敲响。
秘书艾米进来,“秦老师,那个程霏儿程总要找你。”
艾米没有说清楚程霏儿是咋个找法儿。
是程霏儿人来到玉然集团公司找秦着泽来了?还是电话里找秦着泽?
不过,艾米马上反应过来,“秦老师,她说她现在在张垣县城,说今天过来找您,我按照您的意思跟她说您不在公司。”
秦着泽吩咐过艾米,如果程霏儿找他,永远说他不在,就说他很忙,他去了外地,随便编一个很远的去处,犷州啊,海楠岛啊,甚至俄罗斯,美帝,欧洲,都行,越远越好,必要的话,可以说去了国外考察,考察期特别长,至少在一年以上。
教艾米说谎,秦着泽作为老师,哪好意思呀,为了能让艾米把谎说得自然,秦着泽给艾米简单讲过什么叫美丽的谎言,艾米明白了说谎是为了彼此都不受伤害,才勉强学会了这一招,打小在贵族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因为生活太优越,不需要撒谎去掩盖什么,所以,没有撒谎的习惯。
程霏儿不止一次打电话给秦着泽,都被各种理由委婉地拒绝接见,秦着泽可不愿意见到这个省掌千金,这个傲气十足的女官.二代太自以为是,以为爹有权她有钱,就可以得到天下想得到的东西,这种骄横的想法和做法,放到别人身上可行,但是,到了秦着泽这里,绝对不行,想在玉然集团入股,没门儿。
沾了这个省掌千金,就等于沾了政.治,根据前世经验,秦着泽可不想让这种人插进公司里,玉然集团做的是稳赚的正经生意,靠的是市场不断增长的需求,无需任何伞来罩着,拒绝沾政.治,就像拒绝各种疾病一样。
秦着泽倒没有往程霏儿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他的人这方面去想。
如果真是想到了程霏儿在意秦着泽的人,会令秦着泽更加恶心。
秦着泽赞许地点点头,学生能学会跟该撒谎的人撒谎,秦着泽作为老师口传心授,略感到欣慰,同时,心中也有微微歉意,教什么不好干嘛要教学生撒善意的谎呢?善意的谎,难道就不是谎吗?可是,这在成年人的心机世界里,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艾米,去工作吧,记得通知后勤部把宿舍收拾出两间来,过几天,武当山的师父要过来,提前准备好房间和生活用品,让他们一来就感受到玉然很欢迎他们。”
武当山的太极师父,是费维浦通过太极圈的朋友请的,费维浦了解秦着泽喜欢走高端路线的性格,所以,没有从武校去找,而是直接武当山。
按照秦着泽的意思,草原变绿,玉然集团的职工太极走起。
艾米回了“是”,但是,没有立即转身出去。
“艾米,还有事情?”秦着泽脸上挂了长者般的微笑,慈眉善目地问道。
“秦老师,从程霏儿的语气上判断,她似乎不大相信您不在公司。”艾米眨着蓝宝石般的眼睛,带着揣摩表情说道。白色人种的光洁皮肤没有受到草原风沙的影响,也是奇迹。
“哈哈,信不信没关系,只要她不来就可以了,你去通知后勤部吧。”秦着泽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子上。
艾米见秦着泽茶杯里的水喝下去一半,很有眼力见儿地去茶水桌那边拿了暖壶给秦着泽续上开水,便向秦着泽告退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秦着泽继续端着茶杯站在玻璃窗前看外边的黄沙满天,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叫起来。
电话是王语柔从魔都打来,她前天抵达魔都后,连夜通知申汽公司所有的股东开会,经过昨天一天,已经有三分之二的股东把股权卖给公司,彻底退出申汽,其中包括第四大股东安绍闻。
为了把全资收购做的风雨不透,秦着泽没有和安绍闻事先通气,这样才能让申汽濒危更有可信度,安绍闻昨天一大早给秦着泽通电话,秦着泽说的话不超过三句,基本上是长吁短叹,让安绍闻更加确信秦着泽对救活申汽回天无力。
秦着泽自有主张,等全资收购申汽并把汽车产业搞火后,申汽依然要走股份制道路,到时候,安绍闻这类曾经出过力的原股东如果愿意回来入股,可以给予一定照顾,钱的面前不能一丁点人情味儿也没有。
有了这个三分之二的好开局,那些犹豫不决的股东,也就好办了。
在所有股东中,秦着泽最关注的那个人,果然如秦着泽所料,既没有退出申汽,也没有跟秦着泽打电话沟通。
谁?
袁舒森。
袁是申汽二股东,手持申城第一汽车公司百分之十一的股份。
如果二股东袁舒森简单退出,那才叫不正常呢。
无论退与不退,袁舒森要搞些事情,是一定的。
不然,袁舒森对不住他瘸掉的左腿。
听完王语柔对收购股权的整体汇报,秦着泽开始询问袁舒森的情况,“他有异常表现吗?”
“回秦董,他没有任何反应,表现得非常平静。”王语柔字斟句酌地回答,她也非常谨慎,花钱雇人监视了袁舒森。
秦着泽笑笑,如果袁舒森闹腾,反而事情简单,既然没有任何反应,那一定是憋着坏呢。
他是在等秦着泽。
不见到秦着泽,袁不会轻易退出申汽。
“要不,我先约他谈谈利弊?”王语柔请示道。
“不用理他,耗着他,是对付他最好的办法。”秦着泽笑笑,跟没事儿人似的轻描淡写道。
等着。
一直等着。
等到袁舒森把电话打给我那天,便是老家伙沉不住气要撒手卖股权之日。
“明白,秦董。”王语柔干练地回答,秦着泽的想法她懂得很快,“秦董,厂子里的工人有些躁动。”
王语柔说的工人,是指被申汽公司召回的骨干技术工人,这些人一直在厂子里维护机器装备,说白了就是每天到厂子里报个到白拿着一份工资。
情绪躁动,一定是听说厂子真的要完蛋,他们还要另谋出路挣钱养家,引起了各种想法的波动,情绪这种东西,非常容易传.染扩散,尤其是坏情绪,一传一大片。
秦着泽最想留下的就是设备和技术工人,绝对不能让工人这一块出了岔子,拿着电话想了想,秦着泽没有直接告诉王怎么做,而是笑笑问道,“语柔,你认为这该怎么处置更合理呢?”
作为玉然集团的总经理,必须要先做到心中有数,否则,有些不称职了。
玉然集团的摊子越来越大,秦着泽可以从宏观上和方向上把控,但不能面面俱到,事无巨细啊。
王语柔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已经安排人跟工人们讲清楚,要他们不要慌,申城第一汽车公司只要不拆掉,无论谁来管理,就要继续产汽车,只要开工生产,便有大家的饭碗,低价收购股权,以及公司破产,不会对工人有太大影响,再说,手里攥着一技之长,走到哪里都会有一碗好饭吃,眼下在申汽公司拿着工资活又不重,很好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做了安抚工作。”停顿一下,王语柔继续,“不过,国企汽车厂过来挖人,个别小型私营汽车厂给出了比国企更高的工资,工人们情绪躁动,可能跟这些有关系。”
把人挖走,门儿都没有。
华国历任老大说过,人才是第一资源,人才是第一生产力。
留住技术人才,秦着泽的做法有些简单粗暴,“涨钱,他们给多少,咱们只多不少。”
“可是,秦董,工人们现在每天基本上都闲着,开那么高的工资,开支有些大啊。”按劳取酬,王语柔从正常劳务关系角度想。
她的言外之意是,花钱养一批闲人,太亏啦。
没有用华国历任老大们的论断给王语柔做出解释,秦着泽只说了一句,“汽车厂说开张就开张,到时候现抓人,可就费劲喽。”
和王语柔把收购申汽股权的事情聊完,秦着泽放了电话,端起茶杯要喝水,忽然发现桌面上的阳光明亮,他侧头望向窗外,沙尘渐稀,太阳愈盛。
一位穿越过撒哈拉大沙漠的旅行家说过,沙尘暴不会整天刮,更不会永远刮,光明终将降临大地,孩子需要仰望天空。
慢慢地喝了几口茶水,秦着泽拿起电话打给叶修,“二修,去把车加满油,看看后备箱还有酒吗,要是没了,装上两箱,十点钟,楼下接我,咱们去呼市。”秦着泽喝惯了自家藏的铁盖茅台,别的酒喝不习惯,出门必须带酒。
草原此季的景色单调乏味至极,风沙总是不打招呼地骤起,酒是很好的伙伴呢。
我有一杯酒,足以慰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