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海,无根浮萍,尽管算得上是一艘大气伟岸的渡船,可看上去依然如湖中一枯叶而已。
位于北海之中,专走两洲之地,这货船主家定是不一般的人物,两面看起来大过船身的主帆图案精美,其中一个周字苍劲有力格外显眼,随风而动,阵阵涟漪。
船上那三层楼阁也是不俗,虽然看起来相差无几,可要是一层一层切身体会,才能知道什么是差距。
哪里是什么楼阁,分明如那修行级别一般,入了其中才知其意,光是看那楼层人影的衣着气度都能一目了然。
当然,也是见怪不怪,做生意不得让上面的人体会到一览海无垠的感觉,最主要的前提还是给的多与少,你一个囊中羞涩之人,也想去体会一番的话……还是等什么时候囊中不羞涩了再说吧,吹牛谁不会呢。
话说回来,看事不能只观其表,如若不是到了深更半夜,都不知道还有一群比之一楼那些普通人更低的人,甚至比货舱货物还低一层的一群人,最起码,货舱还有专人看护,而这些人,没人会去理会,任由自生自灭。
要是再细分,这帮人里面又有高低之别,一则交齐了船费之人,一则需要补船费之人,所谓补船费,就是干杂活,前者对于船家来说可有可无,后者每次出归可不能少了,没了这些人,谁来做那些苦累活计呢那可是要将整条大船从头到脚清理一遍的啊!当然除了有专人清理楼上。
昏暗的船舱里,只有白天才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透进来,晚上可别想着会为他们废灯油,如此环境下,有些人甚至练就出了夜视的本领。
起初人少时,还能闻着一股朽木的腐败味,等起航时,简直就是各显神通,五味成杂不过如此,这一趟下来失去味觉的人都不在少数。
人如味一般也是鱼龙混杂,每天都有新鲜故事上演,久而久之,待到麻木下来,众人也没了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思,却不免每天还是有大大小小三两事,浓浓郁郁扑鼻味。
不管什么地方,时间长了,总会有人脱颖而出,此间也不缺,小了不多说,倒是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不知是真的江湖阅历广,还是本就是做这一行的说书人,每日啊,那是停不下的絮叨。
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多出这么一位,众人起初还有些不以为然,后面就成了一个老宝贝一样,都是求着这位多说说那些大大小小的江湖趣事,好像有人絮叨着,才能让他们在这昏暗里感觉到生机一样。
老头子也不是俗人,装聋作哑起来了,那哪儿能行啊,于是乎,成了收费节目,也不多,一口吃的一口喝的,老头子就能絮叨大半时日,渐渐的成了习惯一样。
说的多了,众人也都有些惊叹这老头的见识,那嘴里出来的江湖事还真不少,关键还都有理有据,不得不叹服,有人玩笑老头,说别人靠山靠水靠气运,你这老人家走江湖,不会靠的就是这张嘴吧?惹的不少人笑出声。
老头嘿嘿一笑,不说话,合着还真是靠这张嘴走江湖啊。
其间还有一人要比这老头无私许多,还是个年轻人,无他,一手医术对于这帮人来说简直出神入化,在他手下活命的人可不少,对于这个自称刘小东的年轻人,众人在这种地方不得不恭敬许多,如此环境下,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不会有什么毛病。
船家对于这个年轻人也是多少有所关照,虽然说是自生自灭,可毕竟这帮人死的多了不免有些晦气。
听说这年轻人不同于他们,可不是渡船过客,从小就在这船上了,生于此,活于此,其父母死于此,自个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一直留在了这船上,众人想不通为什么,你说要是船上还好,总归是个好去处,可这船下这种地方……真不知道留在这里能做什么,单单只为在此地医人想不明白啊。
要说心肠,那真的是活神仙了,就说刚启程没多久那段时日,半夜干杂活时喊人捞上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跑前跑后,硬生生是给救活了过来。
这种事情哪里瞒得过船家,也就是叫其出去问话,听说人活了,本打算收船费,又给那年轻人求到一句“下不为例”,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了。
话说被救的那人,也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人,因为没什么太重的伤势醒的算快,醒来之时道谢几句,完了之后的时日里,跟个木桩子一样,蹲坐在那处角落目光能呆滞一两天。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哥落了难,一看就是涉世不深的年轻人经受不住打击,要不是碍于那刘姓“医仙”比较关照这年轻人,不然,有那么几个好几次动心思的汉子难免会让这麻木的日子里多出点趣味来。
要说关照是真关照,要不怎么说医者父母心呢,可那年轻人依然如一头死猪一般,幸好开水烫一下还有些动静,每日在刘小东的提醒下,吃饭的时候还是知道放进嘴里的,甚至于大小解都得提醒扶引,这哪里是父母心,真父母也。
后来,这年轻人貌似是想通了什么,渐渐有了人气,不用他刘“爹”伺候了,平日里还是孤寂的性子,只与刘小东交谈一下东西,才知道,这年轻人有个奇特的名字,封尘,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问其身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只剩平日里的闲谈了。
过了也就没多少人在意这事,远远不如那说书老头每天的故事来的精彩动人,到了这个点,如今楼上都会有人无事闲来旁听,只恨不能凑近些,可又嫌弃楼下,只能远闻。
老头子轻咳一声端起随身酒壶小泯一口后“啪”的一声拍一手坐下木板,故事也随之缓缓道来。
也许是今日的故事有些精彩,那木头般的少年人封尘,也随之缓缓起身走近倾听,刘小东有些意外,还以为这人跟自己一样,对那些口中江湖不太感兴趣,于是也随着封尘走了过去,偶尔听一听也是不错的。
老头总是有一段不一样的开场白,随着酒壶落地,带有少许鼻塞的声音缓缓响起,说:“这天下江湖三两事,尽入老朽酒壶中,事随酒下肚,少了难知其味,多了倒头便睡,醒了梦一场,莫要再回味。
俗话说,四相之间无穷树,唯有帝柳管别离,虽然不是全部,却也多不胜数,今日之说,各位之中应当也有人有所耳闻,乃春温洲常家被人杀穿家族底蕴一事。
常家何许人也乃春温洲昌国境内一处山上家族,其势力都能压的昌国国主不得不放手那常氏家族统辖的一亩三分地。
昌国在那春温洲可是数一数二的国都,这块地方,如同一块伤疤一般附着于境内,让隔壁实力不相上下的玄国好一顿嘲笑啊,别的小国虽然明面上不敢,可私下里风言风语岂能听不着
再说那常家,统辖的一亩三分地下,可谓是只差一线,便可称为民不聊生,这一线呐,那是把握的相当精妙,以至于,其内百姓想走又走不掉。”
老头停顿一下,朝众人露出一个微妙的神色,众人瞧见,议论纷纷,这件事说起来在当时还真不是小事,听说过的人不少,五花八门,如今再听,似是原来如此,又是确实如此。
老头端起酒壶浅酌一口,继续道:
“话说,这常家是被谁给杀穿了呢?说起来那是一个让人瞠目结舌,起因各位猜猜是什么?”老头自顾自哈哈一笑道:“常家横行霸道惯了,诸位想不到这事是其族内一个小辈推起来的吧?”
“说那常家排字曾孙的小辈,刚刚会了一点小本事,那就得出门炫耀炫耀,带着几名恶仆是一个横行无忌,街上之人,那都是见常回避啊,所到之处,白天屋舍如同夜间一般,窗门紧闭,鸦雀无声。
寻常人家躲都来不及,瞧见有人见而不避,这小四世祖有些不爽,立马带人堵住二人去路,不知其口出何等狂言故意惹怒二人。
那两位年轻人也不是普通人,当时不与其一般见识,况且还在人家地盘上。
可一直不依不饶下终究是起了些冲突,都是年轻人,老实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不是
况且,一帮恶仆先动手围攻,多多少少有些拳脚功夫,都伤着了哪里还能压抑的住?
其中一位年轻人,当时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把长剑,恶仆十几人才起俱意便瘫倒一片,小小年纪剑法超绝,都不带乱溅一滴血水,那知轻重的年轻人倒是难得,没有对那个四世祖下手。”
老头忽然呵呵一笑道:“诸位恐怕是想不到,这小四世祖居然不晓得害怕,不知是因为家大业大还是自个觉着刚刚学会了一些神通本事,冲上去就是拳打脚踢,谁知……一个不慎竟是自个撞到了那不想和他计较的年轻人剑上去了。
一个人瞪眼发愣,一个人瞪眼饮恨西北,到了这个份上,那年轻人只能扶起有些伤势的同行人逃出了城。
有逃那就得追啊,常家得知后立马派人围捕,你说这事好不好笑。”老头说完这段又是自顾自发笑。
有人就不信了,这种故事怎么听着如同大街上不要钱的一般,换了个皮套翻来覆去的炒灭族之事的缘由如此儿戏再说那常家小四世祖是听着跋扈不已,又不是脑子缺根筋,就这样自己给自己送走了
“你老不要编的这么儿戏吧。”有人出声道。
尽管黑灯瞎火的看不太清,老头子还是摇摇手道:“急甚?这才刚刚开始,觉得儿戏就对了,接着往下听便是。”
这么一说众人好奇心更盛,催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