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骄阳似火。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低着头,大汗淋漓的踩着一辆满载西瓜的三轮车。他的头发很长,湿答答的遮住了脸,皮肤黝黑,身体也还未长开,显得很是单薄。
这条农村到镇上市集的小道很是遥远。平时,瓜贩子们都是开着车来进西瓜的。像这样骑人力三轮车跑这么远贩西瓜的,也就他一个。农村的路况并不好,三轮车的速度时快时慢,却没有停过。
“轰隆!”一声炸雷的巨响,吓了少年一跳,他抬起头,露出黝黑却很是清秀的脸。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已经遍布乌层。云层翻涌,转眼间,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就被完全遮掩,天色也暗了下来。
眼看着要变天,少年加快人了速度。可还不等他骑出两百米,又一声雷鸣,泼天的大雨便倾泄而下。
夏天的雨按道理不会太冷。可这雨水,却异常冰冷,里面竟然还夹杂着冰雹冰渣。少年骑了一会儿,就冻得受不了。隐约想起附近有一个废弃的窑洞,便立即骑着车,躲了进去。
这个老窑洞废弃了许久,也不知道以前是干什么用的。窑口长了半人高的杂草,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外面阴暗,窑洞里就更别提了。他把三轮车推进洞里,缩着手,站在洞口怔怔的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这场冷雨下来,买西瓜的人,估计要少一些了吧?
天幕中,原本四散的云层,不停的翻涌聚散,变成了一个圆形的巨大云团。云团外围很暗,可是隐约可以看到里面透着光亮,粗的细的雷电在云团内外闪烁,印得云团五光十色。
平时剧烈的雷电暴雨天气,虽少,却并不是没有。可是像这样景观,却从没见过。
突然,又是一声惊天巨响,天空中厚厚的云层被一道水桶般粗的闪电击穿。圆形的云团被轰得向下剧烈的翻滚,云团上部散开,红中带紫,如同核爆形成的蘑菇云一般。下部如同一团火,一直翻涌坠落到地面,然后如同烟尘,在地面上四散而开。而沾到红云的草木昆虫,立即枯萎死亡。
少年躲藏的窑洞,恰恰在云雾扩散的边缘,有那么一丝云雾正好钻到少年的鼻子里。少年立即被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呼吸变得非常困难,身子抖得跟筛穅似的。
这血红的云雾仿佛炽热了千万年的火焰,就那么一丝,就让少年自己浑身气血沸腾,内腑好像着了火一般,非常难受。有那么一刻,少年都要放弃了,可是也就是一刹那,他咬着牙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不过人力有时而穷,就算他再怎么挣扎,可依然被这丝气血碾压,好像随时都会化为飞灰一般。就在这时,落在地上的红色云雾开始收敛,显出一个人来。
那人身形高大,有近两米。红发如幕,长衣若血,眼神孤傲,气势凛冽。他的右臂断折,模糊的血肉中,露出几根白骨。一身红色长袍多有破损焦糊,不停滴下的血液在周身形成一层血雾。原来少年吸入身体的,就是由血液淡化了无数倍而形成的血雾。
这人望着少年,冷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少年心志都有些模糊了,可是看着眼前这人讨厌的眼神,却激起了心中的不屈,无论如何也不肯示弱。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明显不是现在的少年所能抗衡的,就算意志不屈,身体却终于撑不下去了,跪在了那人面前。
那人冰冷的眼神有了那么一丝波动,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少年身心一轻,立即想挣扎着站起来,可是经过刚才的折腾,他的身体根本没有力气。便抬起头倔强的望着那人。
那人突然左手成爪,猛然插入自己的胸膛,竟一把掏出了自己的心脏。血淋淋的心脏被一层血雾包裹,轰然火起,片刻间,心脏竟结成一颗赤红的血丹。
那人走到少年面前,把血丹递到他嘴边。少年望着那人,却是不张嘴,他直觉的知道这人现在对他并没有恶意,这血丹也应该是不错的东西,可毕竟是由人的心脏所结,他实在没有吃人的恶趣味。
见他不吃,那人眉头一皱,少年心脏猛的一紧,就好像被谁狠捏了一把,饶是他坚强的心性,也忍不住痛得哼一声。那人顺势把血丹塞到他的嘴里,滑进肚里。
血丹看起来不大,可是却好像一股滚烫的热油,直冲五脏六腑,炽热的程度竟然比刚才有过之而不及,烧得他在地上打起了滚,连叫都叫不出来。
那人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
少年心道:难道我料错了?他想要我的命?便痛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方天涯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可是他的眼睛却不受黑暗的影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窑洞中,连地上甲虫带着倒勾的脚都看得清清楚楚。身体里暖烘烘的,却并不热,只觉得力大无穷。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舒服过。
而那个男人,盘腿坐在离少年不远的地方,可是却已经没有了气息。他原本高大凛然的身形,这时好像被抽去了精气神,变得苍朽不堪,烈火一般的头发也变成灰白。只是那挺拔不变的身姿,依然张显着他的孤傲。
在他的身前,放着两样东西,一块玉牌和一个古朴的戒指。
到现在,方天涯哪里还不知道这如同烈火一般的男人,在临死之前,把最后的力量传给了他。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在他身上做了什么,可是却知道自己的人生,会因他而变得不同。
少年心中百般滋味,怔怔的看着这个男人许久,最后,他郑重的跪在那人面前,给他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拜他为师。刚刚礼毕,一个沧桑的声音传进他的脑海中:“小子,不出三载,与吾相斗之人的师门必会寻到此域。到时此域必会生灵涂炭。若不想沦为鱼肉,便速速修炼吧!”随后,窑洞中无端刮起一阵阴风,那男人的尸身随风而散,竟没有留下一丝半点。
少年凝思了一会儿,收起地上的玉牌和戒指,骑着三轮车,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窑洞,便离开了这里。
这个少年叫方天涯,原本踩着很吃力的三轮车,现在好像没有重量一般,被他踩得飞快。更神奇的是,树上知了振动的膜瓣,他不用眼睛看,却仿佛能看得一清二楚,忽悠来去的微风,他能感觉到它们的轨迹。这已经是超过人体感观的感受了。
莫非这就是小说中常常提到的神识?第六感?超能力?
他昏昏乎乎的踩着三轮车,连瓜都没卖,便直接回家了。
他住的是郊区一处低矮的出租屋,有二十多平米,很潮湿。虽然收拾得很整洁,却还是容易招蚊子蚂蚁。屋里有一个少女,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久不见阳光的脸显得有些苍白。这原本应该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可惜她的双腿自膝盖以下被截肢,竟是个残疾人。这个女孩叫米小优。
家里很简陋,什么常用电器都没有,可是米小优手上却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竟然还开了无线网。她见方天涯回来,便叫道:“舅舅,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西瓜卖完了吗?”
方天涯挑了个西瓜,切好,递给米小优道:“今天不卖了。等太阳下山了,带你出去转转。屋里潮气重,呆久了不好。”
米小优嘴里正含着一口西瓜,听了舅舅的话,乐得拍着手,含糊不清的道:“太好了,在家里都呆得发霉了。”嘴里的西瓜汗都流了出来。
方天涯拿了毛巾帮她擦了擦嘴,笑道:“那还不把头发梳一下,我可不想带个小疯子出门。”
米小优是方天涯的外甥女。
当年,方父和前妻离异,带着方天涯的姐姐独自生活三年。后来方天涯的母亲看上了方父,不顾他们之间十多岁年龄的差距,毅然和方父结了婚。结婚之后,方母一直没有要孩子,直到方天涯的姐姐长到二十岁,才高龄生下他。又过两年,方天涯的姐姐也结了婚,并生下米小优,所以方天涯这个舅舅只比米小优这个外甥女大两岁而已。
原本这是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可是一场车祸,把一切的幸福给辗碎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