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城,南门以外,白雪飘飞,朔风呼啸。正是早饭时间,南门之外的营地里,四处排着领粥的长队,衣衫褴褛的民夫们在风中冻的瑟瑟发抖,个个伸长着脖子看还有多久到自己。一处粥棚之下,篝火上吊着一只大瓮,一涿州军甲士拿起木勺给民夫盛了一碗粥之后,催促赶紧走。那名民夫看了看碗里清汤似的麦粥,可怜巴巴小心翼翼的问,“军爷,咱是没粮食了还是咋个?要断粮了?”分粥的甲士瞪了民夫一眼,脖子一梗,没好气的训斥到,“谁说断粮了?有的是粮!走!下一个!”被战兵训斥了一顿,民夫不敢多问,端着稀粥走到了一边,在一处帐篷边上蹲下,趁着热吸熘着稀粥。这名民夫朝别人碗里看了一下,别人碗里,粥也一样的稀,稀的能看清人影。方才分粥的甲士说不是断粮,通有粮食,可要是有粮食,为何粥稀成了这个样子?这名民夫心里有了考量,担忧起来,他在想,要是没了粮食,可该咋办啊。与此同时,营地另一处,同样是分粥的粥棚处,粥一样的稀的跟水一样,一名民夫盛了一碗稀粥,忍不住也问,“军爷,咱是不是要断粮了?”负责分粥的甲士比较老实憨厚,没有出言训斥,甲士如实道,“这几天俺们吃的也是稀里,粮食的事俺也不知道。”没问出个所以然,民夫端着碗走了。与他处一样,不管伙夫是说有粮,还说不知有没有粮,伙夫纵说有粮,民夫们一看粥稀的不像个样子,根本不信伙夫们的话,伙夫说不知,民夫们就更加胡乱猜测起来。不安的情绪在营中蔓延。此是腊月五日,下雪第三日,断粮也是第三日。巨鹿城南城门之上,刘备和李孟羲并肩站在城楼之下,遥望城外茫茫营地。刘备问,“羲儿,你觉若今日售粮,能成与否?”李孟羲思索了一下,道,“我下去看看……”“不可!”刘备出声阻拦。李孟羲疑惑的看着刘备,他不明白刘备为何阻拦。去调查一下情况然后再下决断,这不是应该的吗?迎上李孟羲疑惑的目光,刘备叹气,目光看着城外无边的营寨,道,“明哲保身也。”“此时民夫众人正饥肠辘辘,羲儿你说去看看,民夫众人见了你,围上来问为何日日稀粥,你作何答复?说依然有粮,令众人勿急?如此说,则计策败露也。说军粮将尽?如此说,则诓骗众人也,损毁信誉也。纵是不声不语,能稳妥了?现身事中,怎能不惹是非,民夫众人见你避而不答,则必心起疑虑,之后事了,众人必疑于你。”一番谆谆告戒,刘备语重心长道,“是非之地,当敬而远之啊。”李孟羲看着刘备良久,愕然半天,最终,李孟羲沉默了。刘备说的有道理。是非之地,当然是能避则避。难怪上城的时候,刘备会特意让旗手等在下边了。本还疑惑,现在明白刘备的用意了,刘备的做法很明了,就是特意隐藏踪迹,不让旗帜高立城头,不让城外民夫们看见。不然,民夫们正饥寒交加水深火热之中,抬头一看,看见刘备帅旗大咧咧的飘在城头,此时,再愚笨的人也能隐约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隐约感到断粮的事隐约跟刘备有关。明哲保身啊,李孟羲受教,明哲保身原来是这个处身之法。没办法亲自下去查看军营了,亲自下去会沾染是非。但,就算不亲自下去,李孟羲也能大致推测出城外十几万之众大致的状况。连三日,每日只早中两餐,每餐只有稀粥一碗,粥稀的能照镜子,断粮了三日,民夫们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再加上大雪飘飞,寒风呼啸,又冷又饿的,民夫们已到了极限。李孟羲建议道,“要不,今日便开始售粮筹钱。”刘备思索了下,“嗯。”他点了点头,“此时不行,早饭刚吃,他等回过精力来了。等到午时,到午时饭点,停粥,一碗粥不分,而后过了饭点,再售粮不迟。”李孟羲看了刘备一眼,笑了。刘备这番谋划巧妙的很。总得来说,刚吃过饭的人,哪怕只是刚喝了一碗能照镜子的稀粥的人,甭管他喝的粥多稀,此时他生理和心理状态是满足的,此时要是拿粮拿到他跟前卖,他决计不可能立买。只有说向没吃饭的人卖粮食的,没有听过向刚吃过饭的人卖粮食的。这是第一点,售粮的时机,不能在饭点前后。第二点,刘备说午饭不给了,且要等到饭点以后开始售粮。这就妙就妙在,到午时饭点,本该是有饭的,可民夫众人干等不见分粥的不免开始担心出了什么状况,这等于是,什么事都没做,民夫们先自己慌张了起来。民夫们一慌张,紧张情绪便烘托起来了,然后到过了饭点,午后之时,让战兵们推着粮车去卖粮食,百分之百,民夫们生怕买不到粮食,争先恐后的去抢着买。刘备这一手攻心术用的好啊,有些后世商业策略的感觉。所以,已经决定了今日午后开始卖粮筹钱,刘备和李孟羲下城各自准备去了。卖粮筹钱,卖量是卖的军粮,筹钱筹的是十几万之众身上的钱。军粮数量庞大,十几万之众数量更庞大,其间涉及事务繁多至极。粮车,升,斗,称,口袋,还有装钱的空车,还得足够的会用称的人,还得交代清楚卖粮的价格,还得早些安排好负责维持秩序的兵力。值此时,极幸运的是,军中本该十分急缺的称和升斗之类,虽说不多,但百十具还是有的。这些称量工具除了部分是出涿州前便就带着的,超过一半是之前行军半途沿途买的。当是时,游骑商队建立之后,沿途采买各类物资时,当时李孟羲都没能想到升斗之类的东西能有个啥用途,他当时认为顶多是分发军粮的时候有合用的工具,虽未料到日后的大用途,但当时,李孟羲有令游骑商队多少买了一些秤杆和升斗,他本意只是为了方便分口粮,只是为了这一个用途而已。未曾想到,当时谨慎的准备,现下能有大用。升,斗和秤杆平时无大用,可到卖粮食之时,若无秤杆,民夫们想买粮的欲望就得少去一半,这很正常,卖家没秤,买家下意识就会担心会少给,而绝不会自喜能多得。民夫们买粮的冲动少了一半,筹钱大计就失算了五成,就少筹得一半的钱财。任谁能想到,两个月前随手买的区区几十杆秤,会在两个月后的冬日,会是筹钱的关键。若是李孟羲能料到日后,能早作准备,这称得上是神机妙算。可李孟羲没料到日后,可早做的准备,依然备用于了后事,这算什么?谋事如鬼乎?鬼者,飘忽莫测也。谋事如神者,清楚知道每一步的发展,步步早做布置,步步皆如打算。谋事如鬼者,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敌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荒郊野外的撞到了精锐,谋事者自己也不明白,敌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撞到这里来,两下皆稀里湖涂,然后稀里湖涂谋事者就赢了,跟见了鬼一样。——时间流逝,至中午,本该是饭点了,饿的饥肠辘辘的民夫们翘首以盼等着开饭,可迟迟不见动静,粥棚下,连火都没升,丝毫没有煮粥的打算。民夫们忍耐着,焦急的等着,直等到了过了午时,依然不见伙夫们来。终于,民夫们看见伙夫们过来了。本以为是要开火了,可见到的却是伙夫们把柴火和陶瓮全拿走了。民夫们见状心有不安,问伙夫们是去做甚,今日还开饭不开。伙夫们不答,只说上边下了令,让把棚子拆了,把柴火拿走。民夫们目视着伙夫们离去,不安至极的情绪在营中弥漫。又等许久,城门洞开,无数甲士押运着粮车从城中鱼贯而出,出了城之后,运粮队左右分开,朝着城外营寨绕行而去。两刻之后,运粮队百十支,围了营寨一圈,刚好每一角营地附近都有粮车。每一队粮车,除有粮车数量至十数量不等以外,还有空车许多,空车上装满着箩筐等容具。每队粮队,还兼有大量甲士,还有负责售粮的小贩一人,小贩所携工具极齐全,大的有斗,小的有升,再小有秤,秤砣大小都有,从大到小七八个。粮队已经到位,民夫们朝粮队张望着,窃窃私语不停。不久,传令骑兵呼啸至,传令骑兵满营奔走传令道,“军中售粮,三百六十钱一石!军粮有限,售尽即止,先买先得!”“军中售粮,三百六十钱一石!军粮有限,售尽即止,先买先得!”……军令传达到了满营,所有人都听到了。民夫们炸开了锅,“三百六十钱一石?!这贵,谁买的起?”“就是,谁买的起!”“咋这样贵?”……民夫们脸色很不好看,粮食贵的让人望而却步。可是,饿了好几天了,天又这样冷,也不知后边是个怎样情况,也不知是不是要断粮了,真要是不买,粮食别个买走了,又该咋办。一开始,没有人愿意买天价的粮食的。可形势难料前途未知之下,焦虑之中,民夫们艰难权衡之下,钱还是没粮食重要。“买吧,钱又不当个啥,贵点贵点,钱又不能吃。”一民夫犹犹豫豫的,跟亲友商量,边商量边手伸怀里摸准备摸钱。亲友一咬牙,“娘的!买!”在营地各处,从一开始没人动摊儿,到之后,开始有了意动的人。巨鹿城外这十几万人,全是黄巾流民,全是经过动乱的人,这些人深知有钱买粮还算好的,真到要命的时候,别说三百六十钱买一石了,三贯钱想买都买不着。开始有人朝粮队去了,少量的人先动,大量的人依然在观望。一民夫小心翼翼的走到粮队边,问,“三百六一石?”小贩解开了粮袋,“三百六一旦。”民夫紧了紧手里的破布包,看的出来,他钱是不多的,民夫犹豫着问,“都有啥粮?”“黍子,大豆,小豆,麦,高粱。”“都啥价儿?”“不论是啥,都三百钱。”小贩的这个话,让民夫疑惑。众所周知,粮食价钱有贵贱的,有贵有便宜,可人说,不管是黍子还是高粱,全都三百钱。民夫赶紧说,“俺要黍子!”小贩看了民夫一眼,“照说不论粮的,有啥你买啥,罢了,你先来,就给你黍子。”说吧,小贩朝粮车上,翻下来数个粮袋丢在地上,然后一一解开,找到了其中装黍子的袋子,提到前边。“来,买不买?”小贩拿起秤杆道。“买!”民夫赶紧道。到了跟前,民夫拿着破布团,一根一根的拆开绑在破布团上绑的严严实实线,拆了一根又一根,拆了好一会儿,终于是破布拆开了。布团拆开,里边是不多的钱。民夫小心翼翼的一个一个数了,才二十三个。钱拢在手里,抬头,民夫冻的青灰高杰的脸上,僵硬一笑,“俺媳妇给俺剩里钱,就这几个。”卖粮的小贩不是旁人,也是流民中人,不过是流民中先穿上了甲胃当了战兵的人而已。小贩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民夫手里的钱,数了一遍,念到,“二十三钱。”说完,随手把钱丢在了脚边筐里。钱落在筐里,当啷一阵响。“钱值个啥,活着要紧。”小贩面无表情但是很同情的安慰了一句。“二十三钱,给你七斤十两。”说罢,小贩拿起秤,袋子里舀了黄澄澄的黍子,舀了满满一秤斗黍子,然后加秤砣,特意把秤杆提到民夫面前让民夫看清,然后一阵称量,又去了一些,称了好几次,刻度定住了。“七斤十两,这称够数吧?”小贩问。“够数!够数!”民夫带着讨好的卑微的笑,嘿嘿一笑。“来,拿啥接?”小贩问。民夫抖开了一块破布抻开。小贩掂起秤盘哗啦一声把黍子倒在破布上。民夫拿破布包了黍子,黍子揣怀里抱得紧紧的,低着头埋头往回走。“二十三钱,黍子七斤二两~”小贩在后面叫唱着。民夫怀里揣着粮食走了回去,其他民夫为围上来七嘴八舌问,“买了木?买多少?”“俺们看看,粮好不好?”“咋?俺们看一下吗,你走爪?”……买到粮食的那个民夫,木着脸,不跟别人交流一句,埋头就走。走着走着,这个面色青灰的青年突然就流了眼泪哭了。他是在哭他死去的那个媳妇,他是在哭把媳妇留下的最后一点钱给花了,还是在哭其他,不得而知。粮食卖的实在是太贵了啊。有了第一个买粮的人,很快便有第二个。买粮的人很快多了起来。当看到越来越多的人买了粮食走,人们开始慌了,莫名的就开始争抢着往前挤。啪的一声鞭子凌空抽响,“挤啥呢?排队!”凶神恶煞的甲士怒吼一声走了过来。甲士们走到拥挤起来的人群中,呵斥人们按前后排好。甲士有长久的积威在身,民夫们不敢放肆,不一会儿,乖乖的拍好了队。幸而事先早有考量,怕的就是人多哄乱,事先早有准备,派了足够多的甲士来维持秩序。不然,若是只是粮队单独来,是维持不住秩序的。秩序混乱还是其次,万一有人趁乱抢粮,有暴乱炸营之可能。刘备是有考量到这一点,因而做足了准备。营地各处,售粮已趋于火热,营地四周百支粮队每一队附近,都跟了长长的买粮队伍,一切皆如预料中的一样进行着。随着售粮火热的继续,中间有突发诸多情况。一支队伍中,当轮到前面的时候,一民妇小心翼翼的拿着一块叠好的手帕,将一只洁白的玉镯子从里拿了出来,民妇卑微的讨好着陪着笑,“俺木钱,大哥,这个镯子你看值个啥价?”小贩看了一眼民妇的镯子,面无表情,“有军令,不让收玉器。走,下一个!”民妇一听不要玉器,顿时急了,“大哥你多少给点儿,俺这个好玉,任再看看……”小贩不耐,放下了秤,忍着暴躁回了一句,“好玉坏玉俺也不不懂,都说了,俺们不收玉器。”民妇都要哭了,可怜不已,怯懦着,“大哥你多少给俺换点粮,哪怕换两斤……”小贩忍不了了,吼了一句,“走!不收!下一个!”没换到粮食,民妇可怜又无助的拿着镯子走到一边,她想用镯子跟别人换钱再买粮食,亦或是拿镯子换别人的粮,没人肯跟她换。明知道玉器换不了粮,傻子要玉器。生存压力下,玉器不值一物。关乎切身利益,消息传播的极快,很快,半个营寨的人都知道了拿玉器换不到粮,人家不要。这一下,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不知多少身上藏着玉器的人忧愁不已。玉器本算是珍贵之物,价格普遍昂贵,售粮队不收玉器,并不是想跟当铺一样,狠压人家的价钱,贱收人家的玉器,而今是卖方市场,真要想狠压玉价,由不得民夫们选择,真的能以泥土的价钱买得宝玉。刘备之所以下令不收玉器,乃是和李孟羲早商量过的缘故。事出李孟羲,李孟羲以为,玉器这玩意儿,一是鉴定麻烦,不方便定价,二是玉器价格昂贵,实诚的买军粮耗损严重,要是狠压价格去买,虽说也能买,且不亏粮食,可太欺负人了。三是,李孟羲认为,玉器价格虚高,也就是作为硬通货的话,玉器不够硬,不如金银易出手。就算能收购一千件玉器,就算是一千件高档玉器,东西到了手里,到哪里去兑换钱粮?盛世还好,玉器这类东西可以一玉千金,此时乃乱世也,玉器不如黄金坚挺。玉器价格高,且不好出手,两下相因,李孟羲索性不收玉器了。这绝不是在欺负人,若要欺负人,收玉器但是同时把玉器压的价格极低就成了。心怀仁慈而已,李孟羲可是看过很多电视剧的,电视剧中,经常有爹娘死了,留给小孩子的唯一纪念就是玉佩玉镯子之类,玉器大抵都是带有着亲人的遗物或是家族祖传的意义,拿粪土一样的价钱去贱买人家爹娘留下的遗物,于心何忍。李某人生财有术,有点石成金之能,这般蝇头小利不义之财,不是赚不了,是不想赚。除玉器不收,金银铜可不在此列,就是铜,有汉一朝,经常所说赏金五千,这五千金,大可能是五千两纯铜。纯铜锭比铜钱珍贵,比金银常见的多。售粮进行着,一处售粮队,轮到一刀疤脸,刀疤脸也不说话,神色很是冰冷和阴沉,这个刀疤脸伸手,把一块金灿灿的东西递给小贩。小贩惊讶的看了一眼,“呀!金子?!”“嗯。”刀疤脸嗯了一声。小贩稀奇的拿起金疙瘩,入手沉甸甸的,小贩爱不释手的把玩了好一会儿,恋恋不舍的还给刀疤脸。“这位兄弟,你先站边上,俺也不知道金子啥价钱,得会儿俺帮你问问。”刀疤脸手里拿着金旮瘩,却买不到粮,让刀疤脸多少有些郁闷。刘玄德未料及民夫手中会藏有金银之物,准备还是有不足。小贩们没办法判定金银物价,这个问题其实李孟羲早就意识到了。早在游骑商队建立之时,在游骑商队出去采买物资之时,李孟羲就意识到军中很缺乏通晓物价的人。寻常小商小贩,能大约知道粮食价格,知道牲畜价格,就不错了,可采买事宜,会涉及到药材,兵器,铁器,布匹,战马,车驾,等等,寻常小贩不能精通所有商品的物价,因而去采买时,困难重重。当是时,李孟羲就意识到,军中应该组建专门的采买队伍,只要涉及到商业行为,必然涉及物价,必然会需要懂得各种物价的人。李孟羲早就有想组建一个物价顾问小组,可是一直一来事务缠身,没有空去组建,到今日,涿州军缺乏计价团队的这个缺点,再次暴露了出来。民夫十几万之中,手里有金银奇珍的不少,可这些金银奇珍却难以快速计价,钱财到了嘴边却难以吃下去,效率极其低下。当传令兵回禀城头,说有人持金银购粮,售粮人不知其价,难以决断。城头观望的李孟羲和刘备二人,听到传令兵的汇报,两人相视一眼。刘备道,“羲儿,这商贩还是得组建一起,自成一队。”刘备说的是游骑商队作为军中正式编制确定下来。李孟羲眉头皱起,“物价,可真麻烦。”李孟羲想到的是物价,不只是金银的物价,包括所有货物的物价,包括跨地域商品的物价,包括随着各种因素影响不停变动中的物价。要掌握这一切物价信息,单纯召集一些小商贩组建起游骑商队可是远远不够的。得有厉害的商业人才才行。可这样通晓全天下物价信息的人,这么厉害的人,哪里去找?总归是个麻烦事。——卖粮食过程持续了整个下午,粮车卖空了许多车,换来的是到天色将暗之时,只一个下午,便把十几万民夫藏在手里七成钱财收拢走了,一个下午,刘备得钱财足足二百一十车之多,数量无算,甚为惊人。若是硬抢,民夫们会把手里的钱财藏着掖着,甚至吃下肚里去,甚至丢了都不给不让抢劫的人如愿。纵是去抢,去杀个人头滚滚,纵抢个十天八月,能抢到的钱财难过六成,且费时费力。可,只是三天造势三天断粮,待时机到时,只用把粮食拉去一卖,以十倍的天价卖粮,不用刀,不用恐吓,只一个下午,民夫心甘情愿把钱交了出来,心甘情愿把钱交个底空。藏着掖着?没有。把钱吃进肚子埋进土里?没有。把钱宁可扔了也不给?没有。半日啊,瞬息夺得民夫手里七成多的钱财,经济掠夺的方式,实乃最可怕的掠夺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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