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这个雕像不是我碰倒的。”
杨宝柱瞧见信王,心中一喜,开口便是这样一句。
信王淡淡瞥了他一眼,不作回复。
如侧妃却是叹了一声,与他温言相劝:“小王爷,男子汉大丈夫做了错事就该勇于承认,你这般……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她的声音温柔如水,让人听着很亲切,不觉间就信了几分。
“我……”杨宝柱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按她的话去做。
瞧见他露出迟疑的神色,如侧妃暗道有戏,忙再接再厉说道:“听话,勇敢的承认错误,王爷是不会责怪你的。”
见他仍是在犹豫,如侧妃转头对信王道:“王爷,此番小王爷犯了错,也是有妾身照看不周的成分在里面,若是要罚,便连同臣妾一块儿去罚吧。”
她说话的同时,微微屈膝,对着信王摆出一副请罪的姿态。
信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没有了往日的柔情。
杨宝柱却不同,望着如侧妃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有如侧妃的话壮胆,他便跟着认错,“是我不小心,碰倒了雕像。”
他这话一出,如侧妃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寺院里的和尚皆是脸上带着怒容。
唯有青提大师,手里捻着佛珠串,一颗颗顺着数。
“今天确实发生了太多的事!”信王的语气沉重,脸上流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二柱心中暗暗摇头:“如侧妃心急了。”
就因为今天她多嘴,间接害死了信王的亲信。而今又搞出这花样,只怕信王对她已不如早前那般怜惜了。
不过这对二柱而言,确实不失为一件好事。
正腹诽着,信王的目光却转到了他的身上。
“你觉得,本王该不该重罚宝柱?”
信王的语气没有透露出太多的情绪。
二柱略微一怔,只觉得周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便抬起头,说道:“小王爷不会刻意毁坏寺院里的雕像,这金身罗汉本是天上的神佛,定然也不会责怪凡人的无心之失。”
他这般说着,信王点了点头,有些欣慰道:“你说得有道理,大师觉得呢?”
他转头,面向青提大师。
青提大师微微睁开眼,瞥见如侧妃暗中给自己使的眼色。
他知道,如侧妃想让自己如预计中的那样,问责小王爷。
可是有了先前那一出石碑砸死人的缘故在里边,信王对于如侧妃母子抱有怨气,已不如先前那般看重。
计划,或许得做出变动。
青提大师轻轻摇了摇头,对信王说道:“那位小施主说得不错,降龙罗汉乃是天上的神佛,便是知道了自己在凡间的雕像受损,也不会忍心责罚于民众。”
他这般说辞,却是有饶恕小王爷的意思了。
来恩寺的其他僧人不由心急,道了一声:“主持?!”
青提大师捻着佛珠,闭上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寺里的僧人双手合十,也念了一声,随后躬身点头:“弟子明白。”
杨宝柱松了一口气。
如侧妃心愤难平。
信王神色不明。
忽然的,二柱却指着降龙罗汉原本伫立的地方,笑道:“降龙罗汉当真是慈悲心肠!”
“施主何来这一说?”青提大师睁开眼,面向他问道。
其余人也是一副疑惑的神情,看着他。
二柱微微一笑,指着地上被雕像压弯了的嫩尖草芽儿,“临冬而生的嫩芽,于罗汉脚底顽强生长,谁又能说现在这一幕,不是降龙罗汉被它感动而自毁雕身,只为减轻草芽的负担?”
听他这样说来,众人起先愣怔着,随后才恍然大悟。
青提大师露出笑容,欣慰道:“如此说来,降龙罗汉果真是用心良苦。”
如侧妃面色僵着,心中暗骂:“哪有这说法的?一颗杂草而已,怎能入得了神佛的眼?”
王曲这小子,也不知道哪儿听来的这道理。
她面上阴恻恻的。
信王倒是一乐,面色多云转晴:“有意思!”
王曲出言袒护弟弟杨宝柱的行为,倒叫他原本阴沉的心情不觉间好转了许多。
至少,不会重演上一代人的恩怨悲剧了。
二柱一笑,没有再多说些其他的话。
寺里的和尚却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并且顺着台阶下来。
“降龙罗汉为了众生,自毁雕身,实在可敬。”
“可得把这株小草保护好,这可是连罗汉都青睐的生灵。”
他们围着嫩芽,将附近其余的枯草杂草都连根拔起,露出空荡荡的泥土。
二柱在旁边看着,心中毫无波动。
罗汉雕像压着那棵小草,却也在护着它。
如今雕像已然损毁,没有了其他枯草的围护,这棵小草,过不了多久就会在寒风中枯干,亦或者熬到新春之时,被破土而出的昆虫吃掉。
……
最终,宝柱损毁来恩寺佛像之事,还是不了了之。
如侧妃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在信王的命令之下,也只得掏银子,贡献了大笔的香火钱。
用以补偿小王爷损坏了雕像一事。
虽说二柱将那件事说成是罗汉自愿,可该作出的补偿,信王却坚持按规矩来赔偿。
天将黑的时候,仍旧未见杨承文的人影。
海棠担忧道:“怎么还不见世子爷?”
她这会儿已没功夫留意二柱是否异常,满心都是担心杨承文的安危。
二柱盘坐在蒲团上,有节奏的敲着木鱼。
“如侧妃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他本来正学那些老僧,闭着眼敲的木鱼,听见海棠的话,便睁了眼。
“会不会被山贼抓了去?!”
海棠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自顾自的说出自己心里的念头。
二柱失笑,摇了摇头。
海棠如何,他不在意。
如侧妃与杨承文出了事,那更是最好。
像这种潜在的敌人,死了当然是最好的。
不过信王带了那么多人来,便是这附近真的有贼人,谁又会那般想不开,来劫持杨承文呢?
他继续敲着木鱼。
本以为杨承文是躲起来捣弄阴谋诡计来着,哪知道,没多久,如侧妃就在寺院里四处找儿子。
信王的侍卫,也被她派出了一小部分去找。
却仍是没找到。
如侧妃面色焦急,神情不安。
这是二柱带着海棠来到大佛堂时,所见到的情况。
“王公子,你今天离开佛堂之后可有见过我儿?”如侧妃见他过来,便是这样问道。
入寺庙,在佛堂上完香之后,众人便分头各自消遣。
杨承文要做什么,别人岂会知道。
二柱摇了摇头,道:“世子殿下怎么会失踪?他身边不是跟着侍卫和婢女吗?”
如侧妃目光闪了闪,有些回避他的疑问,只急道:“我也不清楚,承文现在不见了踪迹,该如何是好!”
海棠过去询问杨承文的贴身侍卫,对方只说:“是世子殿下命令他们不许跟着。”
“世子殿下真的出事了!”回到二柱身边时,海棠喃喃着不断重复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