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秦王府。
“父王!前些天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叫我那小舅子去抢占了十里坡的田地。”
“并且,高志远也已经知道,当年害他们高家灭门的人,正是皇爷爷和信王叔。”
书房里,杨承宣正将自己这些天所忙活的事儿,详细的禀报给父亲秦王。
他的妻子寇氏,前几天回了趟娘家,之后那个寇闵小公爷便带着几个纨绔子弟,去京郊策马游玩。
事实上,漫天雪地冷得要命,又哪儿是玩乐的好去处。
寇闵的真正目的,却是要抢占京郊十里坡的那一片农田。
这些事情,都是秦王亲自交代下来的。
杨承宣与寇闵等人虽觉得,这样大费周章,只为了抢占几亩田地,实在没有必要。
可秦王之令,他们又哪儿敢去质疑。
杨承宣迟疑了一下,问道:“父王,你让寇闵抢了那些农户的田地,究竟有何用处?”
“若是那些刁民开罪了您,不如交由儿臣来办,保管叫他们打落牙齿吞下肚,悔不该当初得罪了您。”
他说着,脸上阴恻恻的一笑。
秦王一叹:“那些人没有得罪为父!他们要怨,便去怨那来势汹汹的杨世信吧!”
“孩儿不明白!”杨承宣面露疑惑。
“杨世信恨我入骨,若是让他得了皇位,这天底下哪还有我们父子的栖身之所!为父设下计谋,就是要让他参寇闵和为父一本,好让父皇看看他的真面目!”
秦王目光冷冽,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冷笑。
当年杨世信与梅妃的事,就是他通报了皇祖父——也就是先帝。
后来先帝震怒,杨世信才灰头土脸被驱赶到边塞。
等他再回来时,梅妃已然香消玉殒。
只可惜她肚子里的孽种,也不知叫谁给藏起来了。
杨世信之所以与他势同水火,多少也有这个缘由的成分。
当然,真正令他们反目的,还是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
“等杨世信在朝堂上禀报京郊百姓一事,父皇定会派人去查……哈哈哈!”秦王说着,仰天大笑。
只要父皇派人去查,就会从京郊那些人的嘴里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真相就是——杨世信威逼百姓做假供,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寇闵,波及自己这个兄长。
到那时,信王府里的某一个不起眼下人,再将杨世信私造龙袍、意图谋反的消息说出来。
杨世信再无退路,只能等死。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蠢钝如猪,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候离开信王府,去拜个什么佛!
拜佛能让他登上皇位吗?
秦王面上露出讥笑,仿佛已经看到杨世信深陷天牢囹圄之时的样子。
信王府现在这会儿正空虚,守卫也没有平时那般严密,他的计划很顺利便施行成功。
……
来恩寺。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响起。
正要宽衣的信王,不由挑了挑眉。
“哪个不识趣的家伙,深更半夜来打搅好事!”如侧妃替他理了理领口,嘴里不满的嘟囔。
信王吩咐了一声:“你在这屋里呆着,本王出去看看!”
如侧妃只当他是体恤自己体弱,着不得寒,欣喜并含羞的点了点头。
信王披上貂裘大氅,拔了门上的木栓,往外边探了探头。
瞧见站在长廊屋檐下,不时摩擦手掌的二柱时,便轻笑了一声:
“你深夜敲门,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
他随手拢上厢房的门,并立在二柱旁边,望着屋檐外纷飞的雪花。
二柱瞥了眼他身后的厢房,里边可能有一个正在偷听的如侧妃。
迟疑道:“来恩寺的大佛堂很宽敞,王爷能否移驾?!”
信王见他颇为忌惮自己身后的厢房,不由露出无奈的笑容。
“走吧!”
他走在前头,朝着佛堂的方向迈去。
二柱忙快步跟上。
一路上偶有遇见扫雪的小沙弥,或者是守夜的侍卫。
“王爷今天收了一个下属,那个人真的信得过吗?”
二柱踩着信王被灯笼火光拉长的影子,低声问道。
信王突然止住脚步。
二柱也顺势停了下来。
没了脚步声,周围一片寂静,只剩屋檐上挂着的灯笼在寒风里摇曳。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信王的面庞在忽暗忽明的灯光下,看起来格外冷硬。他的声音也有些严肃。
二柱点头,道:“王爷新得的下属有问题,他与那些农夫并不熟识。我认为他不是被抢占了田地的农夫,更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将士。”
他将自己从那个汉子身上看出的破绽,以及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全都说了出来。
没有辛苦劳作痕迹的手、其他农夫对他畏惧却又疏远的态度、以及过于冷静的表象。
再来就是世子殿下遇见这些人的契机,有些过于巧合了。
杨承文说,他是嫌在寺庙里闷得慌,就出门去看看山上的雪景,恰巧遇见雪地里偷偷哭泣的少女。
一问过后才知道少女家里的田地被寇闵抢占。
可是来恩寺离山脚都有好一段距离,那个少女怎么可能哭着哭着就哭到来恩寺外面了。
分明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小公子分析得不错!”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令二柱心中一惊。
他猛的回过头,果然看到,说话的正是那个刚被信王编收的下属——也就是被他怀疑的汉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二柱看着他,目光中露出一丝警惕。
那个汉子却是先对着信王行了礼,“王爷!”
在信王点头之后,他才看着二柱道:“小公子不必惊慌,属下已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断不会在这时候反水。”
“于侍卫,你这把戏可谓漏洞百出,连个孩子都瞒不过啊!”信王冷硬的表情松垮,摇头略笑道。
他这般说着,又拍了拍二柱的肩膀,“这是本王和于晋做给秦王看的把戏,你小子可别把真相往外传!”
“把戏?”二柱一愣。
信王的笑容有些冷:“若是不给秦王一个错觉,他怎么会施展计划?!”
见二柱仍有疑惑的样子,于晋解释道:“秦王命我混入王爷的阵营,为他窃取机密。可他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是王爷这边的。”
信王淡淡道:“杨世明想要算计我,却也忌惮我,我若是在京城,他便找不到机会下手!”
所以他才听信了杨承文的话,到来恩寺上香,同时解读那块血石上的所谓神迹。
于晋道:“正好秦王命我去逼迫那些农户说假话!”
“假话?!”闻言,二柱怔了怔。
信王脸上的寒意更甚:“若是本王真的听取了承文的话,将农户被抢占农田一事闹到父皇那里,到时候父皇派人去查,农户们都说:迫害他们的人不是秦王与寇闵小公爷,而是本王————”
“这样一来,本王在圣上的心目中,会是什么样的人?”
信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