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卫介以为,自己已然替秦王除掉王曲,而暗中窃喜之时。
信王却是紧盯着画舫旁边的湖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耳尖抖了抖,忽的一笑,一脚踏碎了靠着岸边的结冰湖面。
“父王?!”看着父亲突然将湖面的结冰踏碎,杨承文有些疑惑。
莫非王曲真的是父王的儿子?
杨承文心中百思不解。
王曲说到底也只是父王从永安县那地方随意挑来的一个手下,按理说即便是死了,父王也不该悲愤到精神失常的地步才是。
心中念头百转,杨承文终于还是放心不下,也靠到了岸边,伫立于父亲的身旁。
却听信王气笑着道,“这滑头小子,又给本王闹出这种事!”
这一声自言自语,听得杨承文满头是问。
只见信王又朝着水底下大声喝道:“还不快上来!”
父王在跟谁说话?
杨承文疑惑着凑上前,盯着那个被信王踏破出的冰窟窿。
哗!!
一颗乌黑的脑袋从水底冲出来,顺着那个冰窟窿趴到湖面上。
“啊!!”
杨承文的脸离湖面正近,乍一看见这脑袋冲上来,不由一惊,连连往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面时还失声大喊了一下。
信王却是一笑,伸手将从冰窟窿里钻出来的人一把揪住。
他手上使了暗劲,想要单手发力将这人提上来。
可这人厚重的衣物浸泡在水里之后,变得极为沉重。
信王使了三分力,依旧拔不动。
“王爷!加把劲儿!我下面还有个人!”那人喊了一声。
信王郁闷的伸出另一只手,两臂同时发力,总算将那人拉了上来。
却见那人的手上,还抓着一个昏迷过去的人。
杨承文这时候也已从地上爬起来,躲在信王身后,仔细看着那两个从湖里捞上来的人。
信王了悟,对着水底爬出来的人笑道:“难怪本王提不动你!”
“是王曲和刘昭!”杨承文细心一看,心中却是一惊。
信王瞥了一眼儿子,“一颗脑袋就将你吓成那样!”
似是在恨铁不成钢!
杨承文忙低下头,“孩儿给您丢脸了!”
王曲从岸上爬起来,指着地上昏阙中仍在发抖的刘昭:“王爷先别急着训斥世子,先给刘兄找个大夫吧!”
这刘昭还真有意思,见画舫被烧,立刻就扯着他跳湖了。
也不想想,这大冬天的还下着雪呢,湖面上都结冰了,只需要躲到船底的仓库里火就烧不到,这人偏偏选择跳湖。
更值得钦佩的是,刘昭不识水性。。。
王曲被他扯着从船底凿开一个冰洞,跳下去之后,看着手脚胡乱挥动的刘昭,只觉得满头黑线。
他本来不想管刘昭的,只是这人跳船前说出了秦王屠戮百姓的事情。
再加上刘昭一副对杨承文大为痛恨的样子,令他觉得有利可图,所以顺手救了上来。
也亏得他水性好,不然刘昭纵使再是有用,他也不会搭上性命去多管闲事。
好在信王从湖面的动静观察到了他的处境,否则他还得敲开冰面,届时耽搁了时辰刘昭恐怕就活不成了。
“水性不错!”信王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王曲,开了个玩笑。
“去请大夫!”信王又回身对着身后的下属吩咐了一句。
那下属点点头,正要去办事。
却见身为御林军统领的卫介这时候拦住了他,“王爷还请三思!王曲与刘昭二人身染天花,乃不治之症,岂能容他们苟活着,祸害世间?”
卫介本身就是来处理王曲的,此刻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信王派人去请大夫,治好王曲?
那下属拿不定主意,只得回头看着信王,想看看他有何指示。
还未等信王有所指示,只见杨承文已是抢着说道:“卫统领说得有道理!染了天花的人必须放火烧死,以免传给他人!”
他话说得很干脆,信王却是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王曲看着那个陌生的“卫统领”,以及对自己已是不敛杀意的杨承文,心中暗暗冷笑。
“何为天花?我与刘兄身上的红痘都已消退,如何还算是染了天花?”他哪怕冻得浑身颤抖,嘴唇也是铁青,却依旧卷了袖子,呈给众人观察。
这种药粉致生出的红痘,只需要凉水冲洗几遍就可以消退。
他和刘昭泡在湖底的冰水里好一会儿,早已洗清了药力。
之所以任由刘昭扯着跳下冰湖,多少也有这个原因。
“可是……”卫介仍想辩驳,却已是词穷。
信王无视卫介的存在,对王曲道:“先回屋换件衣物!”
王曲点了点头,又迟疑的看了眼昏阙在地的刘昭,向信王示意别忘了这个人。
而后,他在怡红楼的老鸨领路下,进了个房间。
那老鸨不知从哪里弄来几件衣服,王曲接过之后,忙闭门穿戴整齐。
再出来时,只觉身上一阵舒坦。
“王兄!”
刘昭已经醒了,还换好了衣服。正在怡红楼的暖室里,伸着手让大夫把脉。
见到王曲出来时,他眼睛一亮。
“王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刘昭几欲起身迎接,却被把脉的大夫一把按下,只好朝着王曲抱歉的一笑。
王曲看他以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对待自己,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他本意是想将心性不正的刘昭引荐给杨承文,然后以他为突破点,好对付杨承文。
可随后为了破王宪之设下的局,他在刘昭的身上下了毒。
谁知赵文显为了对付王宪之,却是将卫介这个御林军统领请来,让王曲有些担心自己会被误认成嫌犯,情急之下也想不出更好的招数,只能借着药粉的药力,与刘昭一起“染了天花”。
他本以为众人看见自己与刘昭长了红痘,疑似染了天花,定会立刻送去医馆诊断。
届时就可以脱身了。
没想到众学子一看有人染了天花,连诗会也不办了。
而卫介的恶意更是明显,竟然直接下令火烧画舫,要将他们二人烧死。
有其他御林军看着,王曲与刘昭逃不出画舫,只得留在里面等死。
综上所述,刘昭之所以身陷险境,王曲要背大锅。
故而,原本不需要和刘昭一起“染天花”的王曲,做出了一件自己也想不通的蠢事。
可让他更加心神不宁的是,卫介为何会对自己心生杀意?
难道卫介和杨承文是一伙的?
否则,身为御林军统领的卫介,并没有必要执着于杀他。
对方甚至当着信王的面显露恶意,阻拦信王的手下去请大夫。
其心思不言而喻。
可是久安帝这个人并不简单,他当初为了讨好先帝治愈梅妃,甚至连自己儿媳肚子里的紫河车都要弄出来。
如今信王手握大周的大部分兵权,剩下的兵权几乎都掌控在卫介这个御林军统领的手上。
卫介若是和杨承文是一伙的,也就相当于投靠了信王一系。
这样一来,整个大周的兵权几乎全在信王掌控之中了。
心思诡谲的久安帝,真的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倒不如说,卫介投靠的是秦王,而秦王又为何要杀自己呢?
蓦地,王曲想起了来恩寺里的那一夜,信王在和于晋谈话之时,言语间有将自己曲解成“梅妃之子”的意思。
“不能再等了!”
王曲心中暗道。
据他所知,久安帝迷上了炼丹,他本想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百花齐放的时节,借着花香弄一点手脚。
可是敌人的恶意来得太早,太过汹涌。
他不能再等了。
摸着宽大袖子里的香丸,王曲脸上露出笑容。
王曲并不知道,他误打误撞,其实已经避过了一场无妄之灾。
否则,只怕此刻他已和王宪之一起,被御林军统领卫介污蔑,成了谋害赵文显的凶手。
但他已经知道自己身处险境。
想着自己的计划,他心中仍有迟疑。
他能识毒,却不擅长制毒,为了研究毒气,甚至冒着危险才拿到这一枚香丸。
他一定要学会制作这种需要特殊条件才能触发的毒药,否则一切伎俩都无法作用于久安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