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同沉默了一下,然后对着张拯说道:
“我腋下三寸的皮肉里,有一块令符,代表着郑氏三房。持令符者,便是郑氏三房的话事人。
但此符,唯有三房齐聚才会有用。我将他交给你,以此来换郑随的性命。”
闻言,张拯悚然一惊,面色忽然凝重起来:“你认为郑氏一定会败亡?”
郑同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郑氏内部出了大问题,就算没有你出现,衰弱下去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
而现在,你出现了,还带来了书院,我看不到胜算,唯有想办法为郑氏保留一条活路。”
张拯想了想,点点头道:“可以。”
郑同愿意用郑氏千百年来积攒的财富来换郑随一个人的性命,张拯没道理不同意。
没错,就是财富。
可以号令郑氏三房的人,对张拯来说毫无意义。
但是三符齐具,可以取出郑氏多年来积攒的财富,这就很恐怖了。
世家大族富可敌国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而张拯,也不担心郑同会在这种事情上面欺骗他,因为没必要。
正如郑同所想,真到了郑氏败亡的那一天,人都死光了,要财富还有什么用。
不如拿出来换一个郑氏再次崛起的机会。
郑同也不担心张拯会言而无信,因为就算是张拯现在得到了三房的符文也没有任何用处。
除了郑氏嫡系血脉,没有人知道这些符文怎么用。
他相信郑随的智慧,若真到了那一天,一定不会辜负自己的苦心。
见张拯同意,郑同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张拯淡淡的说道:“给我一个痛快,待我死了之后再取令符,因为我怕疼。”
张拯点点头,然后朝着身后的邱十三招了招手。
邱十三上前,也不见如何用力,轻飘飘的一掌抵在了郑同胸前。
郑同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头一歪,便没了声息。
邱十三取出一把小刀,在郑同腋下翻找了一阵,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令符取了出来。
然后用清水冲洗了一下,放到了张拯身前。
令符整体呈现出一种古朴的暗黄色,看材质有点像铜,但又不太像铜。
张拯看着令符沉默了一下,然后招过陈瑀,指指面前的令符吩咐道:
“马上将这东西送进宫去,还有方才我和郑同的对话,也一字不漏的告诉陛下。”
“少郎君,这……”
邱十三脸上一惊,正想说点什么。
“肉太肥,我张氏吃了会拉肚子,不用多说,交给陛下吧。”
张拯抬手阻止了邱十三想说的话。
这一次,他没有说我,而是直言张氏吃不下去。
正如张拯所言,这玩意儿太过于惊人。
敦煌张氏是强,世代公卿,但比起荥阳郑氏这等五姓七家之一的庞然大物,依旧差了不止一筹。
以敦煌张氏的体量,捞口汤喝喝还行,吃肉很容易将自己撑死。
历史上的黄巢,将所有世家大族的人杀了拿去填河眼。
最后却什么也没捞到,为什么?
张拯猜测,很可能就是因为少了这玩意儿。
谁能想到在这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容损毁的时代,会有人将这种东西藏在皮肉下面。
而且,就算有人发现了这东西,没有某一家某一姓的嫡系告知作用,拿着也没用。
所以张拯才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东西给李世民,就连老爹他都不打算说。
邱十三脸上满是不忿之色。
在这个以家族为单位的时代之中,如此一份庞大的财富就此拱手让人。
哪怕对方是皇帝陛下,邱十三作为张氏家臣,也为张拯的决定感到揪心。
那不是几万贯几十万贯甚至不是几百万贯钱财啊,那很可能是一笔足以颠覆一个国度的巨资。
面对这么多的财富,一开始,就连张拯都动心不已。
只是张拯很快就冷静下来,现在这笔钱拿的到拿不到还是两说。
就算拿得到,也不是张氏能吃下去的。
送给李世民还能让他记自己一个人情。
否则,若是让李世民知晓是张氏拿到了这些东西,不仅不会让张氏更上一层楼,还会让张氏堕入九幽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张拯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邱十三毕竟不是蠢人,很快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但他和张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肉疼不已,倒也没有再继续出言反对。
陈瑀拿着令符走了,兹体事大,他必须连夜进宫。
暗室之中,只剩下了张拯和邱十三,还有郑同的尸体。
待陈瑀走了,邱十三这才低声说道:
“少郎君,以您的智慧与能力,若是您能将这笔财富收入囊中。
再有二十年的经营,待书院遍地开花。
那个位置,我张氏也不是不能想想的,太可惜了。唉!”
邱十三语气之中尽是惋惜,全然将自己放在了一个谋臣的位置上。
“邱十三!”
张拯突然爆喝了一声,将惋惜不已的邱十三吓了一个激灵。
往日张拯都是叫他邱比,现在忽然叫他的全名。
邱十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忐忑的应道:“在。”
“跪下!”
邱十三膝盖一软,便匍匐在张拯的身前。
偷偷抬头看去,见张拯的脸已经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似的,不由得心头狂颤。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别看这位少郎君平日里对待谁都是笑呵呵的,但邱十三知晓,他若是真的发起火来,自己不一定承受得住。
张拯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邱十三冷冷的说道:
“我知晓你是我张氏的家臣,所言所想皆是为我张氏考虑。
但是,你要认清楚自己的位置。知道多少人是死在不本分这三个字上面吗?
这一次,看在多日的主仆情谊上,我可以假装没听见,下一次,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是……属下不敢了,少郎君赎罪。”
邱十三跪在地上,额头已经被冷汗打湿。
张拯忽然发火,给他的心理压力一点都不比老公爷小。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自来长安,一直都跟着张拯,实在太清楚张拯的手段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