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为觉得自己又要倒霉了。
好端端的要什么‘令人开心的菜肴’,世间若是真有这种东西,那发明这东西的人,就该第一时间把他扔井里。
“反正话我已经传到了,去不去是你的事儿。”
赵允让像个无赖,翘着二郎腿斜躺在秦家的卧榻里,似乎吃死了秦为不会拒绝,或者说他不敢拒绝。
秦为扶额叹息。
“你这是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让你去做菜,又没让你做太监,怎么就断子绝孙了?”
赵允让不屑得撇撇嘴。
他觉得秦为太小心了,进宫做菜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偏偏这人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去可以,但有个条件。”
赵允让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道:“条件?你要跟皇帝谈条件?!”
“皇帝也是人,万一他看上我做菜的手艺,非要将我留在宫里,你说我留还是不留?到时候再碰到个变态的,把我一刀切了,老子招谁说理去……”
赵允让惊呆了,估计是没想到秦为的脑洞会这么大……这人小时候得是受过多少虐待啊!
秦为觉得自己病了。
被迫害妄想症!
自从来到这个大宋,就没有一日省心的……
整天不是算计别人,就是防着被人算计。
……
北宋的皇宫是仿照洛阳宫殿紫微城的模式,在五代旧宫的基础上建造的。
这里并没有秦为想象的那般奢侈,规模更是不及后世紫禁城的三分之一。
皇宫内的殿宇并不很多,后宫的规制也不很大。
由南面西华门进宫,一路上赵允让不停叮嘱着秦为进宫的规矩云云,不过大半都吹成了耳旁风。
正经的北宋皇宫啊!
估摸这辈子也就进这一回了,秦为自然不肯放过这次机会。
一双眼睛左瞧瞧又看看,还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啧、啧’的声音,像极了穷亲戚进城的土包子,看什么都稀奇。
气得赵允让恨不得将他扔出去。
太丢脸了!
做菜对于秦为来说不算什么难事,难的是抓住食客的心思,有时候好吃的不一定人人都适合,简单的却恰好合了心意。
“官家有令,命小公爷御膳房候见。”
刚走出内城长廊,许茂则踩着小碎步跑来,朝赵允让行了一礼后,目光看似随意的瞥了眼他身后的秦为。
三人边走,许茂则一边问道:“想必这位就是秦记的秦公子了?”
人在屋檐下,秦为不得不收起对眼前这个太监的好奇心,客客气气的拱了拱手。
也不知道男人没了小吉吉是个啥样。
“见过天使,在下秦为。”
“咯咯!秦公子可真会说话……”
秦为笑道:“公公侍奉陛下辛苦,整日代陛下传达圣意,不正是天家使者么?”
“秦公子谬赞了,为陛下尽忠是杂家该做的。”
许茂则估计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解释,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抹满脂粉的脸上随着笑声不住地掉渣子。
“听闻陛下想寻一道‘令人开心的美食’,秦某苦思许久也不知是何用意,圣意难断只能劳烦公公解惑了。”
说话间,秦为脚步快了几分,和赵允让拉来了一些距离,反手从袖口摸出一锭黄橙橙的东西,不留痕迹地塞进了许茂则手里。
有道是拿钱好办事,宫里宫外都一样。
许茂则顿时会意,袖里的手轻轻颠了几下,笑容更加繁密了。
“这不是圣人最近被大朝会烦得食不知味,眼瞧着就受了一圈,陛下仁孝,才想着寻摸几道美味,也好给圣人开心开心……”
原来如此。
看不出来这小皇帝还是个孝子。
宋史曾明确记载过,在赵祯得见生母之前,与刘皇后情同母子。
“秦某斗胆问一句,太后在饮食方面可有何偏好?”
其实厨子和做医生一样,都讲究对症下药,什么样的食客上什么样的菜。
就好比一个北方人,你非要给他吃一碗甜豆腐脑,就算做的再好吃,人家不喜欢你能咋办?
当今太后刘娥,算算年龄也快六十了。
半辈子的锦衣玉食,什么珍馐美味没吃过,想要讨得喜好,就必须要别出心裁。
“太后平日里……”
许茂则说着忽然停下脚步,不悦的盯着秦为,冷道:“你可知私探皇家喜好是要掉脑袋的?!”
听闻这话,赵允让也停下脚步,皱眉看着秦为,不知是想为他求情,还是嫌他命太长了……
“秦某绝无此意!”秦为无奈苦笑,道:“实在是太后贵为一国之母,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见过,陛下想要讨得欢心,就要出奇制胜。”
“不该问的别问……”许茂则语气稍缓道:“就算问,也不能是杂家与你说的,秦公子,你这是在害人,知道吗?!”
三人来到御膳房,本以为皇帝召见,肯定是摆不完的架子。
没想到赵祯却早早等在这里了,随行还有一队身披金甲的禁军护卫,各个身姿挺拔魁梧,反正就是很威武的样子。
都是不好惹的人物啊!
秦为心中下意识加了几分小心。
十六岁的皇帝,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模样还算周正,整个人看着精瘦,不过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不失少年人的朝气,且多了几分不和年龄的沉稳大气。
赵祯笑着打量了几眼,语气很是随和,丝毫没有帝王的架子。
“你就是秦为?”
“小民秦为,见过陛下。”
赵祯点点头道:“今日召你进宫之意,想必允让也与你说过了,你可做得?要照直说,做不得也无妨,朕不会怪罪你。”
“陛下宽宏,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秦为心中清楚,这话并不是对自己的说,而是看在了赵允让的面子。
历史只说了赵允让晚年间,他儿子入宫过继给了赵祯做太子,却没有提到过曾经命运纠葛的二人关系如何。
不过至少现在看来,赵祯对赵允让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