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正不怕影子斜!
流言之所以叫流言,那是因为大多数没有事实依据。
可有了事实根据的流言,那就不是流言了,而是呈堂证供!
牛家到底有没有偷税漏税?
答案是一定的,可这么多年都没人关心,为何如今会被人爆出来,并且一时间喧嚣尘上,几日就传遍了开封府。
不仅是牛家,紧接着张家布庄、李家胭脂铺、等多家店铺被有心人爆出偷税漏税的问题。
甚至有些店铺的流水明细都被扒了出来!
一开始百姓们还都当做笑话听,渐渐却有些茫然了。
这么多家店铺涉嫌与朝臣勾结,甚至明目张胆的偷税漏税,这个大宋到底怎么了?没有王法了吗?
百姓是愚昧的,同时也是团结的。
当他们发现自己受到了欺骗,就会下意识联合起来,企图用人多势众的方式,来抵御这种不公平的对待。
凭什么!?
那些官商勾结之人能纵享荣华富贵,他们这些穷苦人却要每日为生计苦愁!
一样的交税,一样的律法。
那些没交税的反而要比他们活得滋润!
唾沫星子淹死人,一大批朝臣被有心人爆出了名字,瞬间引爆了汴梁百姓们。
有好事者更是将这些人编成了无数版本,其丑恶之态令人作呕。
街头巷尾中,这些确凿的‘流言’像是长了翅膀。
“景德五年,太常寺少卿郭峰之子郭子贤强抢有夫之妇,霸占佃农田地,唆使恶仆将苦主活活打死!”
“天圣元年,将作监主簿沈千源,利用职务之便,贪墨真宗陵寝款项万贯之多……”
“景德七年,监察御史闫功复,巧借叛乱之名,污蔑丞相寇准结党营私、犯上作乱……”
至于丁谓,他是宰辅,流言并不能影响他分毫,但他不在乎、并不代表其他人可以不在乎。
刚一下朝,一帮朝臣就自觉去了丁谓府上。
几日来的流言攻势这些人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再这么下去,就算朝廷不出手,仅是那些百姓们的唾沫星子,就足以然让他们万劫不复了。
“相公,门外来了许多朝臣要求见您。”
管家慌不失忙的来了,告病在家的丁谓闻言,脸上有了几分冷色:“如此沉不住气,这不是等着让人拿把柄吗?”
可他不能不见。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丁谓还是明白的。
几个官员急匆匆的进来,见面就苦笑。
看在这几日的流言将他们折腾的不清。
丁谓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软和了不少。
“这是怎么了?你们可都是朝中肱骨之臣,大白天的集体往老夫这儿跑,就不怕御史弹劾?”
郭峰苦笑道:“顾不了那么多了,丁相救我啊!”
郭峰唉声叹息的道:“今日城内不知哪里来的一批闲汉,大肆宣扬我等贪赃枉法之罪名,再这么下去,下官这官也不用做了……”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群没用的下属?丁谓心里苦啊!
“老夫只问一句,那些流言是真是假?”
郭峰犹豫了些许,无奈道:“大多是真的。”
丁谓无奈摇头道:“我这里帮不了你们,但有一人能。”
“谁?”
丁谓似笑非笑的道:“李迪,李宰辅!”
郭峰几人莫名看着他,问道:“李宰辅?无瓜无葛他岂会帮我等出头?”
丁谓笑道:“怎么不能?你是先皇时的进士三甲,李迪亲自审批的翰林院编撰,如今被人污蔑,他岂能袖手旁观?”
郭峰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丁谓的意思。
喜道:“您的意思是,我等皆是李相门生,如今出了事,李相自然难辞其咎……”
丁谓不置可否的笑笑,叮嘱道:“要把好分寸,莫把那老头子逼急了,否则本相也帮不了你们。”
……
政事堂里,李迪年纪愈发大了,整日里昏昏沉沉的,动不动就会打瞌睡。
吕夷简看着他,微微摇摇头,心中多是不屑。
在他看来,这么大年纪的宰辅,已然于朝廷没有什么建树了,还不如早早请辞回乡安享晚年。
说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些过了。
但在其位、不谋其政,尤其是宰辅,这对大宋而言并不是好事。
稍后,天色渐渐暗了。
吕夷简收拾好一天的公文就要回家,看看还在打瞌睡的李迪,刚想开口唤醒他,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是李迪府上的管家。
按理说闲杂人等是不能对边进宫的,但这里是政事堂,李迪又是两朝宰辅,他的管家自然无人阻拦。
“相公,出大事了!”
管家凑近耳边叫了一声,李迪瞬间惊醒,又看看还未走的吕夷简,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李迪训斥了一声,问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何事?”
管家一五一十道:“就在刚才,一大批朝臣登门拜访,而且每个都带了厚礼,小人不敢决断……”
“都是些什么人?”
千里做官只为财,不否认,李迪算得上是一代贤相,但谁规定了贤相就不收礼的。
所以李迪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讶,只是轻飘飘的问了句来人的姓名,毕竟吕夷简还在场,这种事情越是隐瞒,反而落人口实。
“太常寺少卿郭峰,将作监主簿沈千源……”
管家是个称职的,每个人的名字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李迪却有些蒙了,这些人名字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浑噩中,李迪瞬间清醒,眸中冷芒愈来愈盛。
“你再说一遍,都是谁?”
能做宰辅的人,哪个不是老谋深算,他瞬间就明白了此事的意义,气的一把摔碎了茶杯。
“丁谓小儿,你欺人太甚!”
如今谁不知道这些人已是声名狼藉,连陛下、太后知道后都震怒不已,以卓令皇城司彻查,只等证据确凿便要拿人。
这个档口,那些人却去了自家府上送礼……
栽赃!
而且是明目张胆的栽赃!
这可苦了李迪,哪怕他明知道这是栽赃,却没有办法辩驳,甚至连解释都是徒劳。
郭峰当年中进士时,是他亲手批的翰林院编撰,如今郭峰出了事儿,说与他无关,百姓们会信吗?
吕夷简在旁听得真切,也不免无奈苦笑。
能连任两朝宰辅的丁谓,果然有些手段,一出手便直插李迪命门,做了一辈子宰相,要的不就是个名声吗。
可现在,李迪无法也不能自证清白,这样只会越描越黑。
怎一个苦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