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吴妈得知了风声,又许是孙好民这个大嘴巴提前打了招呼。
秦为出门左拐来到祖宅前,只见大门闭得死死的,里面半点响动没有,似乎这对主仆也在等着有人上门。
砰!砰!砰!
熟悉的敲门声,犹记得他醉酒那日也是这么敲门的。
吴妈脸色微红着出来开门,道了一声‘秦郎君’后,又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几个朱漆红箱,脸上更加红润了。
还是那个小院儿,左右不过两间瓦房,外加一间小厨房。
院间的银杏树如他所想已经开始泛黄,下面的石桌上落着几片叶子,给这里平白添了几分萧索。
青砖绿瓦砌成的小院儿承载了秦为前生所有记忆。
稍稍感慨了一下,秦为轻声道:“烦请你家娘子出门相见,秦某今日是来提亲的。”
‘提亲’二字一出口,吴妈刷得红了脸,屋内也听得一声轻响,似乎有人碰到了桌子。
吴妈进去不知说了些什么,稍一会儿刘姝走了出来,依旧那样秀雅绝俗,温柔灵动的双眸说是勾魂摄魄也不为过。
想想当初何健不惜得罪秦家也要娶刘家一个私生女,便足以证明刘姝的俏美与不俗。
“见过秦公子……”
刘姝瞧着他,双眸犹似一泓清水,眸光里闪烁着掩饰不住地钟情。
她的心意对熟知秦为的人来说历来都不是秘密,可偏偏所有人都劝他提亲,他却迟迟不愿迈出这一步。
刘姝不知怎地,心中竟然有些隐隐的期待。
秦为抬头与她四目相对,心中波澜顿起,缓了缓心神后道:“秦某今日冒昧登门,实乃家中管事相求不好推脱。”
刘姝仍旧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下一秒便能听到她心中所想的话语。
“孙好民年纪虽说大了些,但好在为人还算实在,秦家的差事也算稳靠,若是吴妈能嫁过去,某不会亏待了她。”
这种事儿本来不该是刘姝出面的,奈何家中没男人,她又是吴妈一手带大的。眼看二人心意相属,刘姝自然愿意吴妈能有个依靠。
怎奈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种事好听不好说。
“一切全依秦公子做主。”
听着秦为各种夸奖孙好民,刘姝眸中渐渐泛起失落,轻轻地低下头不再看他。
秦为不是小白,前世风花雪月的也经历不少,可他越是明白,就越是过不去心中的顾忌,世人都知他是‘秦为’,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刘姝心里的那个人终究不是他。
“下月初六便是个极好的日子,若刘娘子应允的话,这婚事便定下了。”
“……好。”
短暂的寂静,二人结束了话题,也失去了聊下去的借口。
……
婚期定在了下月初六,距离现在还剩十多天。
秦家上下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当是秦为要娶妻了,周围邻居全都下了请帖,连带着孙好民的几家亲戚也全部通知了一遍。
在成婚这件事上,秦为给足了他面子。
男人这辈子不就活个面子吗?孙好民心中感激,却也知道秦为不好这种感恩戴德的场面,只好把感谢藏进了心里。
只听大门轰隆响,秦为就知道这是赵允让来了。
也只有这孙子进人家从不敲门,霸道的像个打家劫舍的土匪。
他先是冲进厨房惊了春杏一跳,一手抓个鸡腿冲进了秦为的书房:“听说你家管家要成婚了?你这个做主家的倒是仁义,竟会让他在秦家成婚。”
自从赵允让开始频繁出入秦家后,春杏就渐渐有些神经过敏的征兆,原因无他,皆是被赵允让动不动闯厨房的举动给吓得。
秦为斜了斜眼看见他手里的鸡腿,没好气道:“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赵允让啃着鸡腿含糊道:“切!街上都传遍了,说你假图虚名、说你喜好算计、说你作秀,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秦为满不在意的笑笑:“下次再听见这种话,劳烦小公爷帮我抽他们!抽坏了我赔。”
“好嘞!反正你也有钱,赔得起!”
赵允让笑着应了,又换了个严肃的表情道:“听说了吗?张耆快要致士了。”
“张耆?”
看秦为发愣,赵允让扶额叹息:“枢密使张耆!你的上官,你这脑子真是……”
若不是赵允让提醒,秦为还真忘了自己还有个兵房主事的官职在身上。
这本是实权职位,却硬让秦为给干成了虚职,从真定府回来便派人送了个请假的条.子,连面都没露。
也不是秦为不想去,实在这官职来的蹊跷,而且还未上任他便将枢密院上下得罪了个遍,就算去了也是贴人冷脸,还不如识相点在家装病。
这几日忙着张罗孙好民的婚事,错过了许多消息,看来是时候再给张勇他们上上课了……
此刻远在城外酒坊的张勇莫名打了个喷嚏。嘴里碎碎骂着‘这又哪个龟孙儿点嘚老子了?’。
“张耆今年多大了?怎会忽然致士,没道理啊!”
秦为皱眉分析着张耆致士的原因,全然没看到赵允让一脸肾亏的表情。
“你说呢?上次侍卫军司营啸,张耆可谓一世英名尽毁,恐怕他也没脸再待下去了。”
秦为恍然大悟,悻悻地摸了下鼻子道:“不至于吧,老头儿心眼儿这么小吗?”
赵允让无奈笑笑,似心有余悸地撇嘴道:“那你是没看到王公在朝上将那老头儿骂成了什么样子,简直听者痛、闻者泣啊!”
“不可能!王公这般慈祥的人,怎会无缘无故的骂人,定是那张耆惹恼了王公。”
在护犊子这件事儿上,王臻与秦为真是如出一辙,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坚定,好像他们受了多大的委屈。
“王公一连五日请奏上朝,日日出班弹劾张耆,罪名从小到大一箩筐,可偏偏都是查有实据,无人能辩驳……”
赵允让越说越兴奋,仿佛把王臻当做了今生偶像。
“刚开始陛下和太后只是听听,毕竟张耆位居枢相,不是谁一言就能搬倒的,可后来连太后都看不过去了,刚出口为张耆辩了半句,就被王公怼了回去……”
敢怼当朝太后的狠人,纵观朝堂无一人能出王臻左右!
秦为被勾起了兴趣,心中也不禁为王臻担忧起来,问道:“王公说什么了?”
赵允让脸上带着后怕之意,瞧了瞧左右后才小声道:“王公说,太后独具慧眼自然能够分辨忠奸,否则也不会辅佐陛下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