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升或许不明白赵祯创建‘司事局’的初衷。
但他明白司事局意味什么,这个衙门一旦建立,今后大宋朝堂上便会悬起一把剑,一把人人自危的剑,一把可辨忠奸的剑。
如果赵祯是持剑人,那么秦为就是这把剑!
也许它现在还不够锋利,但只要材料足够好,总有一天它会磨出自己的锋芒!
王尧臣是忠臣,尽管他屡屡冒犯赵祯,但赵祯却还是容忍了他,这不是软弱而是惜才。
秦为也是忠臣,所以赵祯赋予他最大的权利。
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变大宋!
血液在身体里沸腾着,宗升默默地朝隔壁方向行了一礼,又默默的离开秦家。
能够加入这场‘改变大宋’的行动中,宗升与有荣焉!
所以他现在要去做自己的该做的事情了,不管是为了秦为许诺的前程,还是为了自己当初早已泯灭在苟且中的理想。
……
城东,秦记酒楼。
今日来了个白嫖的客人,他进门就占了最大的包厢,而且点了最贵的菜,和最好的酒!
可偏偏酒楼掌柜视他如贵宾,只因他手中拿着秦记独有的黑金腰牌!
腰牌只有一块儿,除了秦为本人连胡聘这个大掌柜都没资格拥有,拿着这块腰牌到任何一家秦记,都代表了秦为亲来。
宗升坐在包房里左看看右瞅瞅。
心中除了不住地感叹秦为有钱外,又沾沾自喜地庆幸自己能够投入秦为麾下。
有没有前程他不清楚,但至少从今天起他不差钱了……
半个时辰后,二三十个身着便服的官员推门而入。
这些人很杂,各种官职的都有,有些甚至都没有职称,只不过是衙门里充当临时工的小吏。
就是这些人,今日汇聚一堂,由宗升做东。
年纪稍长的一人进来就玩笑道:“嚯!连秦记最大的包厢都能订到,宗老弟这是发财了么?”
宗升起身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许大人赏脸,小弟怎敢怠慢了?”
另一人则是笑道:“老宗,有事儿招呼一声就是,这手笔未免有些奢侈了。”
有直来直去的不喜欢这种客套,张嘴就把事情挑明了。
“不知宗大人今日把我的那个汇聚到此,所为何事?”
“众位都是聪明人,宗某却有一事相求!”
宗升起身遥敬了他们一杯酒,然后淡淡道:“此事干系甚大,诸位听完后自行选择,想走的宗某不留……”
大家都在看着宗升,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能让宗升下如此血本的事情,到底有多大?
“司事局!”
就三个字,屋里人一多半沉默了。
要说这几天整个大宋朝堂什么事儿最引人注目,那无疑就是这个刚刚成立的司事局了。
一句话,这个部门简直就是大宋官员们的紧箍咒。
所以就在司事局成立的当天,汴梁城各个衙门里就流出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衙内诸官员,不可入司事局!
意思就是上面明令禁止了,不许任何人加入司事局。
这是想联起手来把司事局架空成一个光杆儿衙门,就算成立了也是个干有实权没有‘实人’的部门。
他们是想让赵祯自己撑不住了关掉司事局。
这是来自朝臣与皇帝之间交锋!
皇帝自然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有句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
这些底层的官员他们或许害怕皇帝,但更怕直接掌握他们生死大权的上官。
宗升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更害怕一辈子庸然死去。
所以他要拼一把!所以他是宗升……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宗升,比起堵上前程拼一把,他们更想安稳求生,哪怕安乐死,也不愿死无葬身之地。
有人叹了口气,起身向宗升抱了抱拳直接离去,连一句客套的话都没有。
另一人也占了起来,冲他抱抱拳道:“宗兄是自己人,那我便不瞒你了……昨日慎刑司刚刚拿下了两个贪污受贿的小吏,你可知为何?”
那人叹了口气道:“就因为他二人私下里偷偷谈论司事局,有传言说他们是想要换个前程奔,所以才……”
就因为说了两句闲话,便被拿进了慎刑司。
那是什么地方?
进了那里的人焉有活命!
那些人为了和赵祯开战依然撕破脸了,他们甚至连遮掩都懒得遮掩,直勾勾的奔着赵祯而去。
就是想让这朝堂百官看看,与他们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宗升皱了皱眉,他有种错觉,自己好像被坑了。
他本以为最不济就是丢官流放罢了,哪里想到这些人如此疯狂,司事局的出现不仅打破了朝堂原有的潜规则,更是打翻了规矩!
可他现在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宗升深吸口气将心一横,道:“各位可都是这个意思?”
那人又道:“我等虽是些不入流的末官,但也想为朝廷出点力干点实事儿出来,可这代价太大了,不敢啊!”
人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走。
哪怕秦记的饭菜是汴梁之最,可依旧没有留住他们的心。
直到最后屋内只剩下了九个人。
这九个人大多和宗升一样,他们是大宋官场最底层的存在,甚至连宗升都不如,平日在衙门里也就做些倒水打杂的闲事。
所以他们没走。
他们有没有一颗报国的忠心暂且不说,至少他们有留下来的勇气。
宗升终于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直接上‘才艺’!
一块块黄橙橙的金饼摆上桌,每人都分到了应有的份额,大家瞬间忘却了刚才的担忧,甚至心中升起了憧憬。
宗升笑着冲所有人举了举酒杯。
“这些是秦大人赏下来的辛苦钱,秦大人说了,他的钱只有朋友才能拿,不是朋友的若是拿了,可能会死得很惨……”
秦为的大名这几个月来简直如雷贯耳。
现在汴梁城里还有不认识秦为的官员么?
漫说是官员,就连许多百姓都把那日宫前拍卖的事情当做美谈,坊间全是歌颂秦为的赞美之声。
至于秦为的手段,他们或许听过,或许没听过。
但仅看秦为的手笔,那是相当大方,能给这样的人做下属,他们心中自是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