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可以,但皇帝不可以……”
刘娥听出了赵祯语气里的叛逆,只是叹声道:“孤家寡人这四个你还是没能明了。”
赵祯的脸上多了淡漠,说道:“此事朕自有分寸。”
这是争锋,母子俩的日常争锋,就像当初赵允让说得那句话:只要赵祯还是皇帝一天,他就必须要争。
人家给的和自己争来的,还是有差别的。
在刘娥的目视下,赵祯从容走了出去,等走远些后,边上就来了许茂则。
赵祯说了些话,许茂则就急匆匆的往宫外去了。
来到司事局,秦为正在值房里吃着春杏刚刚学会的腊肉饭。
许茂则哪里见过这些新奇吃食,哈喇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秦为却知道,但凡许茂则出宫找人,那大抵就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他有些无语了,这才刚休息一天,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个大宋事儿是真的多。
可现在那位叔叔的事儿却让赵祯警惕了,忌惮了。
看的越重,就越不能容许背叛。
秦为微微颔首,笑道:“许都知,陛下这是又要给微臣派任务了?”
许茂则咽了口唾沫,又正色道:“陛下问,定王果真参与谋反了吗?”
这是什么问题。
赵元俨有没有谋反,这是皇城司的事儿。
偏偏许茂则却这么问了,看似在询问,实则是想要个理由。
秦为转了转脖子,换了个语气道:“那个工匠至今还在皇城司关押着,赵安不过是个侯爵,他没这么大的本事……”
换言之,赵安背后还有人,而且这人还是个手眼通天的。
许茂则沉默了少许,轻声道:“陛下命司事局彻查军器库,各禁军中器械也要重新查一遍……”
还真是个累人的活计。
秦为无奈笑笑:“我这儿统共就是三十来人,还有一多半都是新招来的……汴梁的军器库有六个,各禁军军司少说也得几十个吧?陛下这是要我命啊!”
别人得到皇帝的差遣,都是欣喜若狂恨不得日夜不懈的干活。
唯有秦为,每次任命后都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许茂则没好气的笑笑,然后肃声道:“陛下说,换别人他不放心……”
秦为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只要苦笑点头道:“请陛下放心,微臣知道轻重。”
许茂则满意的走了。
小皇帝给了新任务,司事局上下顿时忙碌起来。
刚刚加入司事局的富弼被秦为特意召见。
几个主事也来了,司事局最为核心的一群人全部到场。
秦为位居上首,淡淡道:“陛下要彻查军中器械,显然是担心再发生什么谋逆造反之事,此事有多重要,你们应该清楚……”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纷纷点点,等待着秦为的命令。
可有人却忍不住了,富弼站起身朝秦为拱手,认真道:“副承旨,陛下为何突然想要查武器了?可是朝中有权贵高官谋逆?”
这就是聪明的反应。
仅从只言片语中就能洞悉整件事情的来由。
只是这人光有聪明,却少了几分世故,整个司事局的人都知道,秦为官职虽是副承旨语宗升同级。
但他在司事局却是无可争议的掌权者。
连宗升都不敢叫一声‘副承旨’,这个新来的小子太不懂事了。
不懂事就要有人教,宗升没说话,曹营却忍不住了,冷道:“为官者最重要的就是尊卑,上官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不该你操心的,休要多言!”
曹营是司事局的老人,也是跟随秦为最早的一批获益者。
说句夸张点儿的话,在司事局这一亩三分地上,秦为的话就是绝对真理,比赵祯说的话还要管用。
富弼有些不悦,却也知道上下尊卑,只好闭嘴退了回去。
可心里却不服的。
他还记得秦为那日在枢密院对他的说的话:司事局就是大宋的未来,而你却错过了它的崛起!
很狂妄又极具煽动性的一句话。
可现在看看,恐怕也是空话罢了,什么大宋的未来,倒不如说是皇帝的走狗。
秦为看他的模样,知道富弼心里是不服气的,便笑道:“那你说说,这谋逆者应该会是谁……”
还是大人高明啊!
众人纷纷笑看着富弼,等待着他的出丑。
自古谋逆是大罪,而有资本参与谋逆的人,地位往往不会太低,甚至许多都是手可遮天的大人物。
秦为让富弼推测谁是谋逆之人。
这无疑就是把他推上了火上烤,说对了,他拿不出证据,说错了,他也免不了会被上官呵斥。
若又不小心传了出去,那就更好玩儿了……
那些被富弼猜测过的朝臣会怎么想?
小朋友,你不讲武德啊!这么污蔑本官,你说你想怎么死?
可偏偏,富弼还算年轻,他才二十六岁,远远没有修炼出宗升这些老官油子身上的圆滑之道。
此时的富弼还算是个棱角分明的热血青年,敢为一切抱不平。
他想都没想,拱手道:“下官以为,谋逆这等惊天大案,敢于制造者定然身居高位,亦或是势力庞大的权贵!还有……”
宗升也是抿嘴轻笑,他想想看看这个年轻人会怎么死,“还有什么?”
富弼冲着秦为抱拳,认真道:“还有就是像大人这样的天子宠臣。”
“大胆!”
“放肆!”
宗升率先起身怒斥,紧接着几个主事也纷纷呵斥起来。
秦为是司事局的招牌,更是定海针,这种言论一旦传到皇家的耳朵里,天知道秦为会不会因此受到忌惮。
而他们这些人,若没了秦为……这司事局顷刻间就会崩塌。
秦为却是淡然一笑,摆了摆手道:“接着说,这三种人你觉得会是哪个?”
许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论多么危险。
富弼犹豫了一下,却倔强的又仰首众人道:“下官以为,也许这三种人都有……”
谋逆!
这话听着很容易,当年赵匡胤不过是带着部队去郊区游玩了一圈,然后自导自演了一出拙劣的戏码,就穿着黄袍回来夺了后周的江山。
可真的那么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