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商郡王府传来消息,说是王妃病重,小公爷日也照顾也倒下了。”
都生病了吗?
赵祯只是稍稍一愣就明白了这其中深意。
心中不禁叹了口气,好兄弟啊!赵允让终于没有让他失望。
赵祯有些苦涩,但还是微微点头。
他是皇帝,在泄愤之余,他还得要为大宋的未来考虑。
所以他在强弩着不要自己退缩,正如老娘的说的,这大宋换谁来执掌都行,你若做不到后面大把人等着排队。
“定王府这几日门庭若市,往来皆是各家权贵,连不少官宦也主动上门了!”
许茂则不知道这消息算不算好。
许久不露面的定王府又有动作了……
赵祯的嘴角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定王呢?”
“赵元俨并未接见那些权贵,只是让人传了话,说是……大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想要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就很有水平了。
你们来找我不就是为了阻止陛下废除祖宗之法吗?
那我也告诉你们,找我没用……人家才是皇帝,人家想干啥咱们能管得住吗。
赵祯的脸色渐渐变冷,垂头沉声道:“他这是想逼宫,这话一出那些人自然就会把矛头全指向朕,他倒是成了会做人的……如此,那就先拿定王府下手,派人去查!把这些年定王府所有的产业全都查清楚,不用拿给朕看,直接公布于众!朕倒要看看如此势大的定王府他们怕不怕!”
许茂则在心中为赵元俨默哀了一瞬。
“陛下,相公们来了。”
“请来。”
赵祯端坐着,整理了一下衣冠。
宰辅们一起来了,说明大宋又发生了些什么让他们头痛的事。
张之白打头,宰辅们鱼贯而入。
“何事?”
赵祯觉得头有些晕。这几天来他一个好觉都没睡过,连带着郭皇后都被他折腾成小熊猫了。
可他是皇帝,白日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有心偷懒又怕那些言官们瞎逼逼。
晚上又会失眠。
奈何啊!
张之白沉声道:“宋相说说吧。”
才将‘大战群臣’的王尧臣出班说道:“陛下,刚到的奏报,交趾袭扰钦州,掠夺人畜不少。”
赵祯瞬间就想砸东西。
此刻他无比艳羡秦为,那家伙虽是臣子,可他却什么都敢说,连宰辅都敢骂。
偏偏他是皇帝却不能,不仅不能骂街,还要忍着气违心夸赞那些尸位素餐的朝臣们,憋屈啊!
朕也想骂人,朕也想快意恩仇想如何便能如何。
“广西安抚都监姚澜上奏表说,交趾不服王化,当讨伐才是……”
所谓广西,指的就是广南西路,和交趾接壤。
这地方以前是唐朝的附庸,后唐朝覆灭中原又连年大战不休。
这才给了交趾当地势力的可乘之机,后在大宋时期建国,不过说是建国但对宋辽这种大国来说,那地方也不过是一群土着部落而已。
王尧臣抬头看了赵祯一眼,说道:“交趾……乃是不毛之地,我朝当初也想过将其扫平,只是后来觉得耗费颇大,而且那地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就暂且搁置了下来,不过这次交趾竟敢主动挑起战端,我朝定当要以雷霆手段将其歼灭,否则周围小国就会效仿,不能开这个头啊!”
的确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交趾那地方用朝臣的话来讲就是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连鸡肋都算不上,打他还要劳民伤财。
前些年交趾被当地势力困扰不堪,也顾不上对外作乱。
这几年随着国内逐渐稳定,那些小势力的蛮人部落也被威压收服后,交趾国的野心也逐渐庞大起来。
他们盯上大宋的广西地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赵祯怒道:“交趾国的那个李德政前些年还向大宋上了称臣的奏表,这才几年狼子野心就瞒不住了吗?区区一个蛮夷之国,我大宋自当要横扫之,以彰我大国威严!”
交趾现在的统治者叫做李德政。
说起来这货也是个狠人。
靠着不服就是干的领导方针,几年内就平定了交趾国内的几个大势力部落。
又趁机联合大宋以宋臣自称,如此得到了大宋的好感。
这就不得了了。
李德政近年来仗着大宋的余威,在交趾日益势大,如今已是一国之雄主。
只是人一有实力难免就会飘,飘了以后难免就会胆大。
所以在交趾称霸后的李德政也按耐不住了心中的寂寞,想要趁机称一称大宋的斤两。
大宋将星凋零,外敌又在窥视着。
赵祯心中悔意顿生,心想若是当年寇准还在,定会力排众议为大宋拓土开疆,交趾人哪敢犯境抢掠杀戮。
赵祯拍了一下大腿,把悔意拍去,说道:“召集三司……听闻庞籍也对外站颇有探究,让他来,召集人议事吧。”
他想起开封府尹王臻升任枢密使后,目前开封府全由庞籍做主,虽有些平淡,但在这片平淡中,也是说明了庞籍的能力。
秦为也在被召唤的行列,他一路到了殿内,见王臻和庞籍等人都在,宰辅们面色凝重,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等人到齐后,赵祯缓缓的道:“交趾袭扰钦州,杀人掠夺,钦州地方不宁。”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在等待着。
“打!”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赵祯一看,却是王臻。
小弟不听话了怎么办?
首先就是揍一顿,不服气就再揍一顿!
是非对错咱们稍后再论,先让老子打到你服气再说。
王臻说道:“陛下,李德政日渐势大,交趾始终不忘觊觎大宋,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张之白却幽幽说道:“说打容易,可谁领军去?一旦两边纠缠,旷日持久……西南就要糜烂了。”
大宋的情况大家心知肚明,如今纵观武将一列,还有哪个适合去领兵作战的。
王德用算一个,可他如今以年过五十,做个统帅还行,要是让他去前线作战,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问题是,大宋没有武将统兵的先例,也不可能打破这个先例。
这都不是什么祖宗之法了,而是底线!
经过五代十国那混乱不堪的时代,赵匡胤当家做主的第一天,就已经给这个大宋定下了基调。
不许武将统兵!
陈桥兵变的事情才过去不到百年,大宋自上到下谁能不怕?
所以张之白才会作难,他看看身后,目光茫然。
谁能领军去?
好像不能吧。
文官领军是惯例,可看看这些同僚,张之白觉得心中绝望。
这时候他的脑海中飘过一个人。
——寇准!
若是寇丞相在的话……他来统兵定会让大宋再现雄风!
他回身道:“陛下,姚澜建言,说是扣留交趾朝贡的货物作为赔偿,这样也算是小惩大诫了一番,想必交趾也清楚与大宋的差距,今后不会再敢……”
前面说讨伐,后面竟然又说要扣留货物……这特么不是儿戏是什么?
什么叫‘小惩大诫’?
这通常都是老子对儿子的做法,可交趾是儿子吗?
人家现在是想跟你大宋拜把子了,就算扣留在多的货物,交趾也只会愈发反击,并不会有什么所谓的震慑!
秦为在边上看着,想起了后世中原和交趾的纠缠,就说道:“打!”。
张之白见是他出来,却没有丝毫的意外,甚至觉得这才是正常的秦为。
想当年那个秦丰敢与在大殿之上公然之责真宗皇帝之错,言语犀利将真宗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如今他的儿子来了,不知他有没有继承其父的遗志。
但仅从秦为这几年再朝中的行为来看,这是个刚硬的却又不失圆滑。
说句中肯些的,此子比他父亲更适合这大宋官场。
他看了眼秦为,笑着说道:“秦大人却是小瞧了老夫,若是能打,老夫愿意亲自领军前往,可……大宋如今看着的是北边,一旦西南陷入僵局,北边的辽国和党项部必然会趁机生事,到了那时……”
“到了那时将会是血色漫天,大宋将会左右为难。”
他问王尧臣道:“三司使王相在此,那就说说吧,大宋和交趾一旦胶着,花费可能撑得住。”
王尧臣本心也是主战,可此刻却只能摇头道:“撑不住。”
听到了吗,撑不住!
大宋这几年好容易攒了些家底,若是和辽国开战也就算了,至少这一仗打完也能重新定位一下中原大国的名分。
哪怕是与党项部开战。
也算是大宋为了平定西北边境,这意义都要比打交趾来的合算。
张之白对着秦为点点头,然后说道:“陛下,臣请派出使者呵斥交趾,另外,可令广南西路诸人合议,加强戒备,若再有入境之事,坚决驱逐之!”
这是最恰当的应对方式。
也是身为一个国家首相应有的战略眼光。
一时热血解决不了问题,相反只会让后果更加难以承受。
赵祯点点头,尽管他也很想一时冲动发兵交趾,可张之白的话却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重新考虑这件事。
为了一个毛都没有的交趾,大宋劳军劳费的出兵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