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活的,全歼!”
秦为第一次遇敌竟然就轻松取胜,他只觉得有些不切实际的飘然之感,意气风发的笑容里还带着几分放松。
这是北伐军第一次真正的御敌!
三个月的训练没有白费,他们虽然还没见过真正的战场,却早已习惯了流血。
用乔风的话来说,这些人虽然还不是精锐,但他们在训练场上流的血水不比大宋的那些精锐少。
随着他的命令,那些刚刚经历了战阵的北伐军们像是冲了血的兔子,一个个嗷嗷叫得冲上去将那些敌军撕碎。
他们需要发泄,一百天的训练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
不为证明什么,只是单纯的发泄,之后他们将会蜕变成一个真正的军人!
“抢马!谁抢到就是谁的!”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还在那些死透了的敌军身上较劲的北伐军们,都蜂拥去抢马。
要知道他们可是步行赶到府洲的。
一路上受尽了各地方部队的白眼。
大宋少马,地方部队身负防御边境职责,自然要优先供给,然后就是京中禁军,他们是大宋的牌面,也不能亏待了。看书喇
唯独他们这只刚刚成立的北伐军,要军备没军备,要战马没战马。
不是秦为小气,实在是这些军中物资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
三司的王尧臣也曾想过开开后门儿,给北伐军好歹弄些像样的军备来,折子递到政事堂却被宰辅们一口回绝了。
一句话——北伐军是新军,且没有实战经验。
说白了还是看不起,就算这支厢兵刚刚打赢了殿前司的禁军,但仍旧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
所以看到这副场景,秦为也只能笑着骂道:“抢个屁!都去收拢了来,老子来分配!”
狄青笑道:“秦兄,这群小子一路上被那些边军嘲讽心里都憋着气呢,原先在汴梁他们没机会骑马,这来了府洲,还不撒了欢儿……”
秦为无奈的耸耸肩说道:“没办法,谁让咱们是后娘养的呢?好好表现吧,只要这一遭北辽军能够建功,看朝中那些相公们还有什么话说!我的兵各个都是好汉子,军备、马匹!自然也要给老子最好的!”
他正在感慨,两个厢兵却为了争夺一把长弓在打架。
一个敌军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支弩箭。人还没死透,甚至还在挣扎着。
可两个厢兵却发现了他腰间别着的长弓,以材质而言并不算好,但也算是一件难得的战利品了。
军人上了战场,吸引他们的除了军功,就是这些能够彰显他们功绩的战利品。
战利品就是功勋章!
两人扭打在一起,秦为大步过来,见了不禁怒不可遏,就一人一脚踹开,骂道:“都是袍泽兄弟,特么的……”
老子才夸赞你们是好汉子,转眼你们这些狗曰的就扫老子的脸。
两个厢兵干笑着站好,其中一人道:“郎君,小的二人是玩耍的。”
一个鼻青脸肿,一个不住的揉着肚子,面色发白。
这就是闹着玩的?
秦为骂道:“老子说过多少次了?大伙儿都是袍泽兄弟,是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的生死之交,这特么就为了一把长弓打架,这是什么袍泽兄弟?”
两人低头挨训,那边的追杀也出结果了。
“郎君,一个都没跑!”
三个斥候嘚瑟的回来请功,见两个同袍被训斥,就得意的大笑起来。
“滚蛋!一个个欠收拾!”
秦为真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战马被一一收拢,谢挺和九个领队每人弄了一匹,正骑着训马。
至于其他人,一个是马匹数量有限,还有就是这些人中有少数人并不会骑马。
先前他们在散邸司别说骑马了,训练都没有正经训过几回。
两个厢兵抬头堆笑道:“郎君,小的知道错了,这事……”
秦为指指前方的尸骸说道:“今日的尸骸都由你们二人来解决,把他们都弄在一起,然后挖个坑埋了。”
这事儿有些腌臜,正适合那些没见过死人的厢兵们练手。
毕竟杀人是一回事儿,能不能直面杀人又是另一回事儿。
两个厢兵等他转身后,就扑到了那个敌军的身上,一阵折腾,这还未死的敌军被这么一摆弄顷刻间就奄奄一息。
然后就随手拔刀……
噗!
那双惊恐的眸子渐渐失去神彩,但依旧带着惊骇。
他到死也没明白,这群看似连地方武装都不如的宋军,战斗力怎会如此强悍,甚至连许多边军都不如他们。
这些人哪儿来的?!
怀揣着这个问题,那敌军魂归黄泉。
“走了!”
噗!
人被丢进坑里,随即泥土纷纷洒落。
城头上的人也看到了这一战。
折继闵握拳砸在了城砖上,喊道:“好!杀的好!”
“知州,这些人先示弱,然后等敌军接近后再用弩弓攒射……这是精兵啊!而且他们军备虽然不行,但手里的弓弩却看似威力很大,那是什么武器?”
“就是人少了些,弄不好就是打前哨的,后面还有大军呢!”
“哎!先前不是说一冲就没了吗?还说……救个屁……”
厢兵们反败为胜,自然就有人开始诟病裘书玄刚才的冷血无情。尤其是这些边军,本来就对这些文官监军没多少好感。
裘书玄的脸上多了红晕,他看看左右,喝道:“谁在嘀咕?站出来?”
无人应答,周围静悄悄的。
可气氛却有些古怪。
裘书玄是麟府路的老大,他在府州城里,折继闵都得要听他的。
所以人人噤声。
这时城外有人在喊话:“特么的!刚才为何不救援?卵子呢?卵子哪去了?开门!”
喊话的是秦为,他没有多生气,但明明就相隔十几里的距离,看到自己人挨打却不救援,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自家郎君都骂街了,一群兵痞当然也不惯着他们,一个个骂骂咧咧的进了城。
经过这一战,厢兵初具精兵之雏形,只要后面稍加历练,他们就能成为一支无所畏惧的强悍之师。
……
这边刚进城,那边城楼上的文官却不乐意了。
这叫骂太难听了吧?
裘书玄的面色青白,眼皮子跳动着,喝道:“看看是谁?”
这话就像是在抽打他的脸,让他难受至极。
一队厢兵竟然也敢造次吗?在他的认知里,大宋的厢兵就是每逢大战用来做炮灰的存在,就这么一群人也敢与他叫嚣吗!
裘书玄的面色阴沉,说道:“这是跋扈,武人跋扈当处置……否则人人效仿,何人去效忠陛下?何人去效忠大宋?”
他身边有人从城头往下看去,然后回身道:“钤辖,就是一群厢兵,他们连正经军备都没有,大多是军衣!”
若不是碍于自己的文官脸面,裘书玄几乎都想立刻开骂了。
厢兵也敢冒犯某吗?
看老夫怎么弄死你!
“随某下去看看,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
裘书玄一拂长袖,当先下了城头。
折继闵面色难看,身边他的二弟折继祖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看得格外老成,皱眉道道:“大哥,这个裘书玄权利不小,若非紧要关头不可与之翻脸,就这么随他便吧……”
折继闵低骂道:“一介文人……若非是……”
他的眼中闪过凶光,但随后消散。
折继闵知道,裘书玄的存在就是为了看住折家,而且朝廷对折家的重视,远远要比其他边军武将高的多。
折家近几年来镇守麟府路,边境上打了不少胜仗,在军中地位也愈发的稳固。
可偏偏折家当年乃是降将出身,大宋本来就严重的重文轻武,折家的身份又如此敏感,不小心翼翼又如何。
憋屈啊!整天被一个文官指手画脚,又没办法反抗。
众人下了城头,到了城门前。
城门缓缓打开,裘书玄戟指外面,气势非凡的喝道:“拿下!”
为官之道首在官威,官威不存,官位不存!
所以他就准备来个先声夺人。
“哈哈哈哈!”
外面打头一人却是大笑着走了进来,却是文官。
红色的官服!这……最少也是五品官了吧?而且胸前还有刺绣锦团,难不成他还有学士头衔在身上!
抬头再看看……还是个少年!
“来者何人,报名来!”
裘书玄的气势很快就弱了几分,脸上的冷锋也没有那么凌厉了,摆摆手示意两个军士退回去。
“报名?”
秦为正在得意中,闻言看看裘书玄,问道:“你是谁?”
裘书玄大怒,喝道:“某麟府路钤辖官裘书玄!”
“钤辖?”
看秦为有些木然,裘书玄还到是他怯了,微微昂头,说道:“你麾下为何叫骂?”
这是趁势发难?
秦为觉得自己和这个姓陈的无冤无仇,这真是莫名其妙。
难道是有人提前通知他,让他来刁难老子?
在汴梁就整日被那些言官御史刁难,结果来了府洲还是被刁难,
秦为觉得自己天生就自带被虐体制,老天爷派他来大宋,就是来被虐的。
于是他板着脸,很是倨傲的道:“某天章阁直学士、司事局承旨秦为,论官职某是四品,你是五品,论品阶本官乃天章阁直学士,天下士子都要叫一声‘先生’,你要拿我?”
哥的身份你伤不起啊!
说出吾名、吓汝一跳……你敢坑哥一把试试?
卧槽!
在门内的人都惊呆了。
就这么一个少年,竟然是天章阁直学士!大宋的文人巨多,直学士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获此殊荣的!
而且他还是司事局承旨……早就听说朝廷新设了一个衙门就叫司事局,而且权力大的吓人——皇帝直辖亲命,监察朝廷各部!
执掌这大宋新权阀衙门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这年头没点来历你也没法在少年时得意。
裘书玄面色铁青,却也不想在众人面前对一个少年落了下风,就冷声说道:“来府州作甚?”
如果秦为是来公干的,那么裘书玄发誓就算得罪了京官,也会给他好看,让他知道这里不是汴梁,而是更野蛮的边塞。
汴梁的那一套官场作风在这里吃不消。
要想镇住折家,必须要凌厉些,直接压住。
他觉得自己连折家都能镇得住,何况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
当今小皇帝还年轻,这少年也很年轻,所以裘书玄就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少年之所以能有今日之成就,估计八成是靠着与陛下年纪相仿,整日陪伴圣驾阿谀奉承来的。
可折继祖这人手段不错,麾下都拥护,他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来压制,所以忍耐至今。
边上有人见秦为倨傲,就冷笑道:“这是裘钤辖当面,就算你是京官……可来了府洲这地方,一切既要以府洲的规矩说了算,否非还想让裘大人给你行礼吗?”
这话是告诫秦为,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人说的也没错,不过错就错在他有眼无珠。
眼前这个少年可不是什么温柔乡里长大的贵衙内,而是真正在朝堂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他手段之狠辣,连宰辅都被他干掉两个,他会怕你?
唰!
瞬间折继闵的目光就转到了这人的身上。
“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