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某不缺。”
秦为看了眼周围倒地不起的刘家护院,就准备离开。
这是一个让刘大宝绝望的动作,他知道,一旦秦为跨出了这个门儿,今日之事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他顾不得眼前的局势,连滚带爬的挡住了秦为的去路,说道:“贵人想要什么?只要您说出来,小人倾家荡产也给您办到……或者……小人家中有妻妾歌姬二十余人,愿意全都送给贵人,连小人的妻子女儿,也一并送与贵人!”
这话很无耻。
秦为知道这年头有钱人家流行互送小妾歌姬什么的,对他们来说,这些根本就是他们掌上的玩物而已,连猪狗都不如。
连当年大文豪苏轼,也曾把自己的小妾送给过有人,不过真假就不知道了。
毕竟当下苏洵还只是个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苏轼有没有出生这都是个问题。
这年头家里有点儿钱和身份的人都喜欢圈养歌姬。
歌姬是干啥的?
主人家吃饭、宴客、出游……就是陪吃陪玩的女人,顺带还得表演歌舞。
素质可要比后来的那些歌厅公主好上太多了。
而且大多都是有些文采或是技艺的,若只有美貌,那就只能是低等妓女。
这等女人和主人家没啥紧密联系,就是雇佣关系。
当然,主人家要是喝多了,或是兽性大发,歌姬也会半推半就,然后就等着运气。
运气好有孕了,那就会成为小妾,从雇佣关系转变为铁饭碗关系。
不过几十个女人,连发妻、女儿都送你……这就有点儿无耻了。
秦为笑了笑,说道:“女人就算了,不过你若是能配合一二,某可以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配合什么?”
刘大宝脸上一喜,冒出一个鼻涕泡来。
秦为找了个台阶坐下,段玉则贴心的给他找个软垫垫在屁股下面。
“你是怎么知道朝廷一定会黄河改道的?”
刘大宝惶然失色,眼神躲闪道:“小人不知您说的什么。”
“真不知道?”
秦为笑了,饶有兴趣的瞧着他的脸。
“不知……”
“那你知不知道,就只是这账本上的东西,便足以判你死罪了。”
刘大宝脸色更加慌张:“贵人饶命!”
“饶命可以……”秦为笑着点点头,又道:“但前提是你要听话,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反正这账册已经足够你死上几十次了,何不用你知道的,赌一个活命的机会呢?”
这年轻人说的没错。
左右都是要死的,说不说也是要死的。
刘大宝面如死灰的跌坐在地上,默默地点点头。
“刚才的问题,谁告诉你朝廷要改道黄河的?”
刘大宝下意识看了眼秦为。
见他笑容淡然,明显是有恃无恐的意思。
他就知自己没机会了,“工部主事、吴有林。”
秦为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眼张勇,后者点点头表示刘大宝没有说谎。
然后他又看向刘大宝,摇头笑笑:“恐怕……不止是他吧?”
朝廷才将决定要疏浚横陇河道,改道的事情只不过是研究提案而已,还没有真的落实下来。
一个工部主事,他怎么就料定了朝廷会改道?
就算他是猜测的,可为了一件猜测的事情,刘大宝就会提前给那吴有林送礼?
商人都是有利才会所图。
现在利益还是没影的事儿,刘大宝若是脑子没坑,怎会送这么的钱财给吴有林。
只有一个可能!
吴有林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确切的消息,又或者他有把握让朝廷同意马上改道。
看刘大宝支支吾吾的不愿开口,秦为也不惯着他。
“带走!咱们进宫。”
他准备进宫,去和那群在欢喜中的君臣谈心。
这事儿已经可以收尾了,多一个人名少一个人名无所谓,反正只要这事儿揭开了,皇城司自然会去查的。看书喇
叶双愁不是张勇,他办事儿不用藏掖。
想必效率会更快。
刘大宝心中一慌,问道:“敢问贵人是谁?”
“秦为。”
原来是他!
要说朝中有人不识秦为,那还说得过去,毕竟大宋官员多如牛毛,汴梁的官员也是一抓一大把。
秦为也没有火到全民皆知的地步。
但在汴梁商界,甚至整个大宋商界,若还有人不知道秦为大名的,那他也就不配做一个合格的商人了。
秦为是谁?汴梁城里最有钱的财神爷啊!
以前总说这汴梁城里最有钱的是官宦权贵们,但那些人的钱大多是见不得光的,你花销可以,却不能拿到明面上显摆。
但秦家就不一样了,每一分钱都是秦为光明正大挣来的。
虽然身为朝臣参与商贾为人所鄙夷,但嘲讽归嘲讽,有钱是有钱。
哥就是钱多,咋了?你咬我啊!
哥就是要显摆,咋了?哥的钱光明正大,有种你们也显摆啊!
刘大宝不敢再显摆了。
他就是再有钱,在秦为面前也是个弟弟。
“小人见过平阳侯……”刘大宝起身行了一礼,然后光棍儿的噗通跪下,“小人愿意说……”
秦为愕然瞧着他。
刘大宝却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都说侯爷睚眦必报,但却也是言出必行,小人今日认栽了,只希望侯爷说话算话,放小人一条生路。”
刘大宝全招了。
可秦为却开心不起来。
啥时候小爷的名声臭到这种地步了?
什么叫‘睚眦必报’……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也有人说他言出必行。
但秦为很想告诉刘大宝,你听错了……
……
王臻被赵祯‘劝’回了家。
殿内的气氛却还是因此冷了不少,不过随着君臣又开始谋划起疏浚之事后,气氛也慢慢热络回来。
陛下不过是在气头上,最多两日,自然会忘了这事儿。
虽说被陛下赶出朝堂有些丢脸,不过比起丢官来,丢脸算个屁啊。
只要王臻还是枢密使,就没人敢提这个丢脸的事儿。
宰辅们在心中研究了一会儿老王,然后开始议事。
“……疏浚横陇河道花销不小,各处民夫的调集……”
张之白建议道;“陛下,这事儿终归绕不开枢密院,过了今日还是让王臻回来吧,要枢密院着手挑选一批厢军出来,至于民夫,若厢军不够了再另外征集就是……”
王尧臣赞道:“对,厢军的话倒是能省些钱粮,此事可为……”
虽然他对朝廷改道黄河之事还保持着观望的态度,但他终究不是宰辅,这事儿陛下和宰辅已经定了。
若他在学王臻那样闹上一场,这朝堂恐怕就要翻天。
不是王尧臣不想闹,而是不能闹……要持衡!
至于厢军……反正事情已经定了,他作为三司使,那自然是能省则省。
吕夷简则感慨的道:“自澶渊之后,辽人日益跋扈乖张……每每两国交使,都会以大军南下为威胁,从而在我大宋勒索、敲诈!可偏偏……哎!这种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啊!”
宰辅们都心有戚戚焉,赵祯何尝不是。
这些年虽是刘娥在执正,但这些消息却从未断过,不是今日辽人掠边,就是明日辽人挑衅,再就是辽使在宋国的大殿上嚣张跋扈。
他虽没权,但也是皇帝,这口气怎能忍。
也就这两年好些……
想到这儿,赵祯忽然收起笑容,叹声道:“御辽之事秦为出力不少,尤其是他屡次打击辽人颜面,更是策反了……朕心中甚是欢喜啊!……可他怎就这般执拗,竟说出那般话来,朕现在是想用他,却不敢用他啊!万一那些人再起来弹劾……”
宰辅们闻言沉默。
秦为的功劳众所周知,可他得罪人的本事也不小啊!
这满朝文武除了帝、后他不敢,剩下的他谁没的罪过?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朝堂公敌了,就算有再大的功劳也没用,就算宰辅们不计较,朝臣们不会接纳他。
赵祯知道宰辅们在想什么,也不在意,接着道:“这几年辽皇几番书信往来,其言语都多有威胁之意,那种嚣张跋扈的语气跃然纸上,朕和太后皆是怒火中烧……可有何用?若是能战而胜之,哪怕是能挡住辽人,那朕也会让那个耶律隆绪知道什么叫做天朝上国!”
君臣都沉默了。
这气氛可不好,吕夷简就说道:“如今黄河自己改道,可见是上天在眷顾着大宋,陛下,喜事啊!臣请去横陇河道查探。”
这是个积极的态度。
赵祯欣慰的道:“吕卿勤勉,朕准了。”
只要君臣一心,咱们有啥干不成的?
不就是耶律隆绪么?只要大宋的天堑修成了,就算打不过辽人,他耶律隆绪也别想再挥军南下。
倒时朕一定要在回信上好好硬气一次,把之前受到的欺负全都找回来!
不过若是秦为在的话,一定会建议主笔官将现在这一幕君臣义愤的模样给记录下来,等到他拿出证据来……
那时的打脸声肯定会更加清脆悦耳。
靠一条河来抵御敌国的侵略?
翻翻整个二十四史,哪怕是五代十国期间,也没有人这么干过。
这他娘的得有多怂的人,才能想到这种办法来。
若是真按照历史的进程走下去,大宋不亡国,那才真叫没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