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良抬头,只觉得一道圣人般的光辉照耀在秦为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只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有朝一日必能成圣!这种觉悟……他怕是此生都难以触及了。
不过他倒是有感而发,还是故作姿态,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甄良心中暗暗思量,抬眼便见道,前方欧阳修的脚步突然变得轻快,一路小跑回了教室,不仅露出几分笑容。
“少年人就是好啊!”
等回到教室后,文彦博发现欧阳修面带笑容,就问道:“欧阳修,你遇到好事了?”
欧阳修笑道:“嗯。”
另外几个学声也笑道:“什么好事?给我们说说。”
学习太刻苦了,大家都需要些轻松的事来调剂一番,这样的环境下,任何一件小事儿,都能学生们开怀起来。
欧阳修却摇头道:“你们不懂的。”
“嘁!故作玄虚。”
大家又开始了学习,成堆的宣纸摞得比人还高,学生们把头埋在书本里,一个个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
学习是没有时辰限制的,好学者更是随时随地都在温习。
草草的结束了晚饭后,欧阳修在寝室里继续看书,不是食堂的饭菜不好吃,而是他们的时间有限。
食堂里浪费的时间。
同寝室的几人把油灯聚拢在一起,然后将各自的书桌拼在一起弄成一张长桌,围坐在一起学习,这样就明亮了很多。
灯油是特批的,秦为私人掏钱购置了油灯,又以亏本的价格卖给国子监,算是走了一道私转公的手续。
所以国子监的学生现在每人都能分到份额不等的灯油。
学院每个小周天都会有考核,成绩前二十的学生,可以多奖励半月的灯油份额。
不知道什么时候,欧阳修抬头时,就见边上没人了。
呼噜声在床上传来,那些同窗都熬不住睡了。
欧阳修的灯油份额最多,但也是用的最快的,所以他只留下一盏油灯,剩下的都吹灭了,然后背身挡住灯光,开始写文章。
老师说他在文章和诗词有灵性可以事半功倍,但想要写出更多更好的文章,还是要刻苦才行。
他照办。
他知道自己刻板了些,但这是天生的,不是每个人生来就都是天才的,用秦为的话来说,他在文章诗词方面有天赋,这就已经打败了百分之九十的人了。
剩下的那百分之十,好坏都是老天强行赋予的。
用句俗语来讲就是——人无完人!
所以有些东西就是要你用后天来弥补,再聪慧也不行。
时光流逝,当灯光渐渐暗淡时,欧阳修才学习完。
他去外面洗漱。
此刻已经是丑时末了,外面星宿点点,有些凉意,他紧了紧身上的长衫,披着毛巾跑到了洗漱的地方,打水洗脸。
微冷的井水刺激了他一下,他又精神了起来。
他想起了那些往事,想起了为了给他攒读书的费用,而帮邻居浣衣的母亲……这些年的积劳成疾,母亲已然苍老得不成样子。
可即便是这样,母亲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她尽了所有的努力,让自己有了求学的机会,她甚至担心儿子被人嘲笑,有个给人浣衣的母亲,便终日低着头走路,生怕给读书的儿子丢了脸面。
那些寒冬里的衣物,就像是摧垮母亲身体的魔鬼。
他多年读书花用的每一文钱,对母亲来说都是吸血抽髓般的索取。
他搓干净毛巾,看着漫天星宿,低声道:“娘,孩儿此番一定会高中的,孩儿定会报答您的……”
夜风习习,整个国子监都陷入了沉睡之中,一个身影站在那里,仰望着星空……
……
从来到大宋之后,秦为始终觉得不踏实。
从一个现代化的世界来到这个千年前的陌生世界,这一切就像是做梦,每每午夜梦回惊醒时,便是一身冷汗。
他无数次的掐自己大腿,甚至还用刀子割过手指头。
很痛!血也是红色的……除了这具身体不一样,其他的一切都是真是存在的。
他甚至还想到上吊。
最后险些英年早逝,若不是段玉发现的及时,恐怕这会儿他坟头的草都比人还高了。
很难受!
可这个世界依旧在。
他是长发,穿的是袍子,一个二十岁的少年,长得不算英俊但却耐看,身材不够伟岸,却没病没灾吃嘛嘛香。
所以难受地同时,他也偷偷庆幸,庆幸自己的脑后没有那条猪尾巴,庆幸这个大宋还没有走到那个糟糕的年月。
他喜欢热闹,那种一家人打打闹闹整日里杂乱声一片,但却很温馨。
市井嘈杂,他也很喜欢,只要没什么事儿,他都会上街走走,什么也不买,就只是漫无目的的走走。
感受着身边的嘲杂与热闹,偶尔驻足在某个小摊前,随手买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件儿,拿在手里感受着它的真实。
身边有人在吆喝所有商品一律降价五成。
另一边也有人在喊着不过日子了,全部大减价,最后一天大甩卖,不走是小狗。
然后……
某个温软的物体忽然撞了过来,顺势便倒在了他的怀里,那种女人独有的体香瞬间侵入鼻腔。
让人不住地就像贪婪呼吸。
“嘤……”
一声娇柔的惊呼让人不禁腰都麻了,秦为忽觉得下半身有些蠢蠢欲动了,低头就见到了一张俏脸。
这是一张俏美的小脸儿,白皙如玉、秀美琼鼻,堪称上等!
儿此刻这张脸上却全是惊惶,让秦为不禁想起了鸵鸟。
遇到危险时便会将脑袋缩起来的鸵鸟就是这一个模样,可你缩归缩,别往我怀里缩可好?
秦为几乎是一瞬间,脑海里就刷的浮现出了刘姝的俏脸。
这就是结婚以后的男人才有的恐妻综合征吗?
这还没乱搞呢就怕成这样,看来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渣男啊!
那俏脸的小嘴微微张开,双手竟然抱住了秦为的腰背……一种颇为独特的柔软,让秦为顿时心神荡漾。
“好艳福!”
边上有人看到,便起哄地喊道。
“好漂亮的娘子,看打扮还是没成亲呢!那少年,你有福气了。”
这年头虽没有什么拉手就要结婚的风俗,但女子的贞洁还是看得很重的,私下里如何那是另一回事。
一阵喧闹之后。
少女赶忙挣扎着站直了身体,那娇弱羞涩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多谢郎君相助,奴失礼了。”
少女盈盈福身间,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脸上还飘着些红晕,欲语还休的模样,直教边上围观者看待了。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秦为微微颔首,就准备继续逛,他对女色没有什么执着的癖好,更何况家中已有一个未过门儿的娇妻。
这女子身材不错,但长相……只能说比刘姝还差些。
不是难看,而是那种不一样的气质,风尘……虽不知这少女是何人,但秦为总觉得她身上有种莫名的风尘之气。
按说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大街上蓦然跌进一个男子怀中,那还不羞愤难当?就算不当场哭出来,恐怕也没脸再待在这儿了。
可那少女却没走,而是问道:“今日若无郎君出手,奴怕是就要出丑了,敢问郎君姓氏,奴回去也好请人送些礼物来道谢。”
“不必了。”
世上的女人千万,再博爱的男人也无法一一兼顾,所以专一就是博爱。
再说,你现在还不够出丑么?
更别提还要大街上公然询问一个男人的姓名,这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万一传了出去,恐怕今后连相亲都是个问题了。
少女抬头,眼中多了水光,看着楚楚可怜:“郎君莫不是看不起奴吗?奴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正经人家、知得礼数。”
一番话说得楚楚可怜,像极了一个受到不公的哀怨美人儿。
偏偏这世间还有许多同情心泛滥的男人,就喜欢这种自艾自怜的范儿……当然!前提是你要是美女。
若是你是东施,那就赶快死的远些,这些人绝不会为你打半句不平。
果然,边上有人看不过眼了,就喊道:“小娘子,这位是平阳侯秦为。”
“他就是秦为?”
围观者里一阵喧哗,刚开始他们觉得这事儿是秦为占了便宜,可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又觉得是那少女更沾光些。
那可是侯爵啊,普通人家几辈子都企及不到的权贵。
这女子若能得了秦为的青睐,哪怕是收回家做个妾室,那也是改变命运的大好机会。
少女再次福身,喜滋滋的道:“奴早听过侯爷的威名,不曾想今日竟得以一见,喜不自胜,回头奴……”
秦为微微皱眉,他有种预感,这娘们儿恐怕不大对头!
寻常女子哪会有这么多话?
这女子的话却太多了些……显然是没达到目的,所以才赖着不走。
“没什么回头,秦某很忙,恕没工夫接待姑娘,就此告辞。”
只是撞了一下而已,若是那些倨傲的女人,说不得就会撒泼,说什么你耍流氓,调戏妇女什么的。
可这个少女倒像是巴不得他耍流氓似得……
你这要是心里没鬼,那小爷回头就出家当和尚去。
还是我家姝儿妹妹好啊,被哥调戏了也只是瞪两眼,平日里普通的玩笑,都能让她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