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欢热闹者,在大声的唱名。
周围欢呼声此起彼伏。
此刻过关就是妥妥的入仕了,最不济也会是个小官儿。
一辈子的铁饭碗算是到手了,而且待遇丰厚!
“毛盾……”
“中了!”
国子监的学生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一个学生激动的走到甄良面前,躬身道:“多谢祭酒栽培,学生不敢或忘。”
这学生的水平一百多人里只是中下等,连中等都算不上。
这样的都能考中,那之后呢?
甄良心中忽然激动起来,他有预感,国子监这次又要一鸣惊人了!
“中了!”
“某也中了!”
“哈哈,某中了!”
国子监的学生里不断有人在欢呼着。
“文彦博……”
文彦博双拳紧握,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眼眶微红。
此刻国子监已经过了差不多二十人了,但前方唱名才一百人不到。
周围的目光已经开始聚焦这边。
九十余人竟然就有差不多二十人是太学的学生,这个……这个比例让人心惊。
“兴许全在这了,他们都是学习机器,自然过的不少,但却不会有真正的大才,真正的大才是要看天赋的。”
大家重新看着前方。
“韩琦……”
韩琦有些玩世不恭,但此刻却呆住了。
“韩琦,你中了!”
“哈哈哈哈!你是官了!”
“官啊!”
这年头官员就是人上人,一旦成为官员,从此就走上了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都不是事啊!
“抢人了!”
就在左前方,一个打扮富贵的老汉带着一群壮汉过来了。
他指着刚被念到名字的考生喊道:“带走!”
壮汉们冲了过去,那考生还在狂喜中,就被他们架着往外走。
“救命!”
考生下意识的喊救命,周围却传来一阵哄笑。
“这是抓你去做女婿,都是汴梁城里有名的富贵人家,你要享福了。”
大宋的婚姻规矩大抵是不论出身。
许多人在为子女谋求婚姻时,往往会选择门当户对的人家,所以老汉就是来榜下捉婿的。
不管什么时候,官员永远是人上人。
只要你是官,那至少身份有了。
这样的人作女婿,稳赚不亏。
“欧阳修!”
欧阳修站在那里,浑身在颤抖着。
他有些惶然和不敢相信。
他现在最期盼的是秦为的出现,那会让他重新拥有勇气。
“欧阳修,好样的!”
有人高声喝彩,引发了共鸣。
“好样的欧阳修!”
“欧阳修……厉害!”
叫喊声引来大家的注意,有人把欧阳修的事迹说了出来,顿时引发了大规模的惊讶。
一个浣衣的竟然考过了省试?
由寒门变成官员,这特么的也太……太扯淡了吧!也太励志了吧?!
“好个欧阳!”
众人纷纷夸赞着,欧阳修却突然哽咽了。
“这是高兴的。”
“喜极而泣啊!换了某也会如此。”
欧阳修抬头,眼睛泛红,“某……某想秦祭酒了……若是没有祭酒,就没有某的今天……是祭酒给我生活的勇气……”
他蹲了下去,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让他哭泣起来。
众人默然,韩琦低声道:“若非是祭酒一直在鼓励我们,我等都没有今日。上次乡试时,若非是秦祭酒拦住了马德禄,我们二人甚至会有牢狱之灾……秦祭酒对我们,恩重如山啊!”
“韩兄说的对,祭酒对某恩重如山!”
省试第六名在嚎哭。
就像是一个孩子好不容易赢得了人生的胜利,却忽然发现身边那个一直以来对自己恩同再造的人却没在身边。
众人沉默了。
国子监的学生在沉思着,有人说道:“是啊!不只是欧阳……某能过省试,很大程度上也多亏了祭酒当时的刷题之法,若非如此,以某的实力想过省试恐怕会很难!”
“他们说的祭酒……是秦为?”
“对,秦为在国子监推行刷题之法,这些学生们乡试一鸣惊人,如今省试又有不少人通过,说是秦为的功劳亦不为过。”
“我的天啊!那人……他竟然还会教书育人?”
“他文武双全,上马杀敌,下马牧民,还亲手创建了汴梁第一酒楼‘秦记’……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影响在不断扩散,当张之白得了最新的结果后,毛笔落在奏疏上。
他无视了自己辛苦大半个时辰写出来的奏疏。
只是呆若木鸡的坐在那儿,好半天才喃喃道:“这是国子监?”
吕夷简也傻眼了,“四十三人?还有一个第六名?撒谎!”
他怒了,呵斥道:“这是在撒谎,去!重新打探来。”
随后消息又传来了:“确凿,太学此次有四十三人过试。”
二人相对一视,两人同时起身。
随后他们出现在了宫中。
“四十三人?”
赵祯愕然,然后问道:“不会是……听错了吧?”
这次准备的进士出身还不到两百人,可仅仅一个国子监,就在在省试里竟然过了四十二人……
这个太扯了吧。
而且天下学子那么多,就算国子监的学生们学会了刷题,可刷再多的题也抵不过人家天才啊!
“整个大宋的英才都汇聚省试,诗词绚烂,文章生辉,这样的省试……国子监竟然拿了四十三人?”
赵祯一脸懵逼,然后下意识就想歪了。
“可是有人舞弊?”
当初秦为在时,国子监学生乡试过了一百二十四人,那个时候就有人说是舞弊,可赵祯却选择了相信秦为。
毕竟秦为在他心中绝不是那种为了私利之人。
可甄良呢?
甄良也是国子监祭酒,而且赵祯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多,所以他下意识就觉得,这一定是甄良在其中搞事情了。
张之白却摇摇头,“臣派人去问了,说是没有任何情弊。”
这时外面来了叶双愁。
“如何?”
没等他行礼,赵祯就赶忙问道。
这可是省试,比乡试更加重要的考试,这些人以后就要入仕了,成为朝廷官员的一部分。
若有情弊,那决不可轻饶!
叶双愁自然不敢轻视,他认真道:“陛下,国子监共四十三人过了省试,这个证据确凿!”
嘶!
可怕啊!
赵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便是秦为的本事吗?那个刷题之法之前还有人说是歪门邪道,可就是这个歪门邪道却一下子占了四分之一的进士名额……”
张之白苦笑道:“正是!臣等以前也没把这个当回事,觉得不过是侥幸而已,毕竟天下学子中人才济济,怎可能抵不过一群靠刷题上来的学生,可现在……哎!臣只觉得有人在用耳光抽臣,一下又一下的……可怕,可怕啊!”
赵祯想起了远在广南西路的秦为。
恐怕他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应该会很高兴吧?
当初让他去国子监,赵祯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镀金去的。
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臣子,日后若想重用,那就必须把名望和功劳都攒够了才行。
不过赵祯也知道。
他们都是如此年轻,怎可能积攒下那么多功劳,就算是天才也是有不足之处的吧。
可他没想到,秦为竟真的如此优秀。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这样的人,简直妖孽啊!
想到这儿,赵祯又生出一丝担忧……秦为太优秀了,优秀的让他这个同年纪的帝王有些不知所措了。
若日后他名满天下,那自己这个皇帝该如何自处?
臣子比帝王还要厉害,这种人还能留吗?
可他转念又想到秦为在汴梁时的种种作为,又忽的笑了。
这是一个知进退懂的人,他有才更不缺觉悟,每每立功后,就会故意给自己找些过错,让人恨得牙痒痒。
如此,他虽名声受损,但却保全了这份君臣之间的体面。
“那这法子可好?”
赵祯想通后轻松不少,就下意识问了一句。
这意思是,此法可能盛行?
张之白面色古怪的道:“陛下,这所谓的刷题就是……勤奋,可天下读书人不缺勤奋,若以后人人都这样,那现有的科举制度就不能用了。”
谁都想做官,谁都想被人养着。
这本无可厚非,反正每年也就那么多人而已。
可若是大家都学了这种刷题之法,那朝廷每年要养多少人?
而想做官就得读书考试,得勤奋学习。
“呃……”
赵祯也有些无语的摇摇头。
这以后的大宋读书人怕是要变了。
变成了考试的人偶。
什么微言大义背了就是,每日不停做文章,再有老师点评,不长进的就是蠢材。
可这样出来的学生……
以后入了朝廷,他们能有什么作为?
总不能让这些人以后专门练习文章吧?
……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今日学子们的狂欢。
那些过了的正在欢呼,没过的也要借酒消愁。
汴梁各家酒楼一时间人满为患。
欧阳修没有去参加庆功,他在放榜之后,就一溜烟就跑了。
丢下了一群等着庆功的国子监的师生们。
“他这是欢喜厉害了。”
世事难料啊!
众人唏嘘着,然后各自庆祝去了。
……
汴河。
姚氏一如往常端着大盆在河边浣衣,周围几个妇人正在谈论着今天的放榜。
“听说今日贡院热闹的狠呢!”
“是啊!三年才开一次的科举,过了就是官员,妥妥的吃皇粮了!”
“诶?欧阳他娘,听说你家儿子也参加省试了,你怎的一点儿也不关心呢?”
姚氏停下手里的活儿,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想给他压力呢……”
有人却小声讥讽道:“切……说的好听,怕是知道过不了,才不想去丢人吧?”
“就是,某听说这次科举,有不少天才学子来京,他家那儿子看着憨痴得不行,怎可能过了……”
“娘!”
众人正在谈论,只听得一声呼喊。
欧阳修突然跑了过来。
不由分说的直接跪在了姚氏身边,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里,然后痛哭起来。
姚氏有些不自在的张开双手,然后轻轻拍打着儿子宽阔的后背,就像是小时候哄他睡觉时一样温柔。
“娘亲,孩儿……孩儿中了。”
啥?
姚氏的脑子一下就蒙了。
她还以为儿子哭着跑回来是因为没过所以愧疚的,还想着该如何安慰儿子,帮他找回自信。
可……
竟然是过了!
姚氏呆呆的看着天边,片片乌云正在汇聚,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她摩挲着儿子的后背,轻声说道:“大郎莫要慌。”
她想说些恭喜的话,可却一时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几个妇人也呆住了。
她们刚才还在揶揄姚氏母子,可转脸人家儿子就考过了……一时间,大家不知该如何是好。
“欧阳修!”
后面跑来了一群人,吓得几个妇人赶忙站到了一边。
当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气喘吁吁的模样让人发笑。
他跑到欧阳修面前,不顾周围妇人的惊慌,皱眉道:“你……你跑个甚……让某……让某追的好苦!”
姚氏下意识的就把儿子护在了身后,起身道:“你们……你们干什么的!”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来抢女婿的!”
男子半开玩笑的摆摆手,身后一群家仆立刻冲了上来,蜂蛹围住了欧阳修。
在场的都是妇人,她们哪里见过这种招女婿的。
有人就喊了一句,“快拦住他们,他们是来害人的!”
欧阳修刚过了省试,就有人来找,这分明就是嫉妒报复。
妇人们虽然平日里言语多有尖刻,但她们心眼不坏,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不是跑,而是帮忙把姚氏母子护住。
双方一阵推攘,家仆虽都是孔武有力的大汉,可架不住对面这群绕指柔般的妇女,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抢人了!”
这里是汴河,人群最为密集。
再加上一群妇人和一群大男人对峙,周围人下意识就以为,这是有人想强抢民女。
玛的!
敢在汴梁城里强抢民女,就算是权贵也不能轻饶了。
一些见义勇为者便冲了过来,一时间河边涌来了好多人。
那中年男子见状也不敢用强了,就苦着脸喊道:“不是恶意,某没有恶意!”
“那你来抢我家大郎作甚?!”